欢让愣愣地看着她泪湿的娇颜,郁闷的心情被她的泪水洗净。也许在母亲过世时,他该哭的,哭母亲的残忍,她的逃避,还有大娘的懦弱,可是他再怎么样都哭不出来,而她代替他哭了,为他悼念死去的人,也安抚了活着的人。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不再觉得她讨厌,让他放下心防,想告诉她更多事。
“小时候被人嘲弄时,我总爱腻在母亲身上问她为什么我没有爹?妓女又是什么?我娘总是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等到我长大,终于明白了之后,但也失去了该有的骄傲。”
国帆妃泪眼迷蒙的望着他,“那是你想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原因认为你不好的。”
“我也能说是你想太少吗?”他生活在市井中,见多了好事、坏事,也遇过好人、坏人,她的安慰话只让他觉得好笑,可是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她是这么骄傲的人,却能在这时想到他的心情,他对她的印象真的完全改变了。
她不悦的嘟起嘴,“你不要挑我的语病。”
“我怎么敢。”
“哪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毒蛇猛兽,动不动就咬人。”
“动不动就哭的人,还说自己不是毒蛇猛兽,谁见了都会怕怕的。”其实他是不舍娇滴滴的她哭得如此伤心。
“哭很正常啊,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
“不过我倒是对你另眼相看。”经过这些事,在他眼中,她的蛮横骄纵成了勇敢的表现,不再只是毫无意义的任性。
“什么意思?”
“呵,你从头到尾都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
“什么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想的意思罗。”
“欢让,你把话说清楚。”
“不够清楚吗?好,我再说一遍,你啊,养在深闰的千金大小姐,只会吃喝拉撒睡,其他的都要人家帮忙,不小心就会变成一条米虫,被人养得肥肥的。”他想称赞她,却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的心意,只能拐弯抹角,因为她不是他能碰的人。
“欢让,你越说越过分了。”
他故意捉弄她,“还不够清楚啊?那就……”
“够了!你再说下去,我就跑给你追!”看来在他的眼中,她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欢让依言闭嘴,他可不想浪费时间追她,太辛苦了。
国帆妃咬咬唇,“欢让,这一路上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从小我就体弱多病,女乃女乃和爹娘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讨厌别人当我是动不动就碎的花瓶,所以养成了我不服输的个性。”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失落,她不得不保护自己,不然她会在家人的关爱下失去自信,所以她必须逼自己坚强。
“我很幸福,可是也很痛苦,但比起你们,我的痛苦好像显得微不足道了。”她是不是真的太不知足了?
国帆妃泪眼迷蒙的望着他,她的微笑让欢让看得心痛,发现在她倨傲的外表下有一颗易感的心,外表的美貌不能弥补她心底的缺憾。
“在家里只有我不一样,虽然很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做比较,可就是会忍不住想,镇日强颜欢笑,我不想过得那么痛苦,却无法抚平心里的渴望,你也是吗?”其实他们是同病相怜。
欢让微愣,想到以前,他只有苦笑。“这世上没有人是一样的,你有你的渴望,我也有我的痛苦。”
她抿着嘴,“对不起。”
“为什么?”
对于她真诚的示好,欢让有些不习惯,他比较习惯她的傲慢与不屑。“那没有什么,找以前曾被打得更惨过。”面对一个大美人用那种令人怜爱的表情望着你,每个人都会心软,他也不例外。
可是除了这个,绝没有其他的情感,绝对没有,他绝不能对她动心。
“我们真的不需要处理大娘的后事?那上面的人也不管了吗?”
“就放着吧。”
“为什么?”她不懂。
“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那些人似乎是面临官府的查办,所以才会急着把罗进宽叫去,断绝他们的关系。如果事情真是如此,以后的事应该也不用我们担心。大娘决定与他共存亡,那么她已经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了,我们不用再替她多做什么。”
“你娘也是这样吗?”
国帆妃的问题让欢让浑身一僵,他转身看向她,“你一定得再问吗?”她的问题是在逼他将伤口掀得更开。
她乎静的看着他,温柔的目光逼得他直叹气。
“我爹是个赌徒,没有钱赌就把我娘卖掉,在卖掉后还是常来找我娘要钱,一直到我能独立,他都还不断的来骚扰我们,最后我娘也是选择跟我爹同归于尽。”
“为了你的未来,还是为了她的过去?”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她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有一堆问号,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什么都不去想。”
国帆妃点点头,她开始明白人生有太多的疑问是得不到解答的,她只能逼自己将它置于脑后,不再去想。
“你恨你娘吗?”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更刺痛欢让的伤口,纵使他之前对她极有耐心,此刻也不想再回答下去。
“国帆妃,你够了吧!”他不想再说,再说只是让心更痛。
“你恨她吗?”她依然没有停止她的问题。
欢让不悦的瞪着她,“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恨你娘吗?”她要一个答案,她不要懵懵懂懂,不懂过去对他的影响,还怪他无情无义。
对于她的坚持,欢让只能无奈的回答:“怎么能说恨?”
“因为她丢下你啊!”她眨眨眼,对他的平静无法接受,他怎么能不恨?最亲的人却是伤他最深。
“不恨。”
“不恨她什么都不试图改变?”
“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我怎么恨啊。”
“那你一定很恨这个世界,所以才不喜欢我。”这是国帆妃得到的结论,他愤世嫉俗,所以看不惯她拥有的幸福。
欢让瞠目结舌,她在说什么啊?
“你真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她竞能扯在一起。
不过,他不该太过惊讶,女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不然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呢?”她说得哀怨极了,楚楚动人的脸庞有一抹难言的渴望。
“我哪里讨厌你了?”他翻翻白眼,如果他对她的态度是讨厌的表现,那她真该瞧瞧他是怎么对待敌人的。
“你从没给我好脸色看,对我说话也总是恶声恶气,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不喜欢我。”
“你接近青棠和鸳白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可不是傻子,对她的居心看不出来。
国帆妃微讶,“你讨厌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哼!”欢让经过大风大浪,即使是件小事也不会轻忽,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她不禁失笑,他真是个多疑的人。“我对齐玄庄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我只是想认识你们而已。”她老实的回答。
“你当我是白痴啊!相信你这个蠢理由。”
“我是真的想认识你们,难道你不知道齐玄庄三侠在江湖上很有名吗?尤其鸳白的武功被人传说出自武林第一世家,所以我才会心生好奇的想认识你们。”
“然后呢?”他不相信如此简单的动机,能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不辞辛劳的跑到齐玄庄。
“因为他可能知道我爷爷的下落。你知道鸳白的武功师承何人吗?”
“他没说过,我也没兴趣问。”
“鸳白会我爷爷的独门绝招,所以我才想藉由青棠认识鸳白,从他口中探出我失踪十八年的爷爷的下落,让我女乃女乃开心。”
“你爷爷不是已经死了吗?”欢让还是怀疑她的说法。
“女乃女乃对外是说爷爷已经死了,可是一年前我发现女乃女乃拿着爷爷送给她的定情物在哭,说着一些令我惊讶万分的话,我才发现爷爷可能没死。我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爷爷失踪,所以才设法接近你们。谁知道鸳白会受伤,你又从中阻挠,我才想利用比武招亲把鸳白带到我家,说不定女乃女乃见到鸳白,爷爷没死的消息会被揭穿开来。”
“你说真的?你接近我们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她的心机没有那么深。
“这么说是我多心了。”
“本来就是,还害我多受这些活罪。”
“是你不说明来意,我才会这么做。”他以保护齐玄庄为优先。
国帆妃哀怨的瞪着他,“你一定要把我当外人看吗?”
“你本来就是外人。”
听到他毫不迟疑的回答,她的心一阵刺痛。他一定得这么冷漠,不把她一回事吗?他的冷淡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不过我总算放心了,我并不想对付你。”欢让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她?
“为什么?”他对她的观感变了吗?
“不为什么,因为你已经不是敌人了。”
“原来我是你的敌人,所以你才没给我好脸色看。那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你又当我是什么?”
“你实在很奇怪,问这些问题想做什么?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问题多多的女人。”要保护她平安回家,又要应付她层出不穷的问题,让他疲惫不堪,只想早早甩掉她这个麻烦精。
“我奇怪?”
“不然你为什么那么想当我的谁?”这不是她的意思吗?
“你……一点都不可爱。”他一点都不像那些讨好她的男人,他总是防着她,逼得她风度尽失。
“这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
“我只是希望……”
国帆妃不知道该怎么清楚说明她的想法,也许她只是想挽回自尊,也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