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后,严凯岳胸口的愤怒仍难平。
出国前,他生命中的克星有两个,一个是玩乐大过天的爷爷,一个就是邻居那小他七岁的可爱小女孩。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爱黏着他,就好像刚破蛋的小鸡,将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了母亲般,亦步亦趋。
他刚开始感到很烦,尤其青少年时期的他最喜欢自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清静的看书,偏她总是在他身边睛聒噪围绕,眨着一双无辜的鹿眼,哀哀要求他非得陪她玩不可,否则就不罢休。
他还记得她狂爱卤味,这刚好符合她很“卢”的个性,所以他常说她的喜好跟个性一模一样,还故意取了个“小卢”的昵称给她,直到她被惹哭,生气的抗议,才又叫回本名。
久而久之,不晓得是被缠习惯了还是怎样,曾有数天,她被父母带出国玩,身边没了她很安静,却安静得让他好不习惯,常常看书看到一半,就忍不住抬起头来瞪着门口发呆,老有错觉她会在下一秒以甜蜜蜜的笑颜,对着他腻喊,“严哥哥,陪人家玩……”
没想到被烦也是会成为一种习惯的!他不由得苦笑。
从此以后,他不再拒绝她的要求,她想要啥,他给她,她希望他带她去哪玩,他义不容辞,就连南悠都抗议他大小眼,对自个儿的妹妹都没这么好!
后来,他们搬离原来的大厦,住到了郊区别墅。
待家中所有杂事处理完毕,他拨了电话想告诉她,搬家后的新电话,以及打算过去旧家带她一起过来玩时,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担忧她们家发生了事情,甚至不惜逃课,来到旧家大厦找人,邻居们也不太清楚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只知道某天她们家突然就搬走了,连招呼都未打,那种感觉,很像跑路。
他因而心脏像被扭紧了一般,时时刻刻都是担着心的,晚上还曾经因为梦到她大喊着要他过去救她而惊醒。
他留了联络方式给邻居,请他们看到苏家人时转交。,他在她常游玩的地方兜转,希望能来个不期而遇,却不曾遇到熟面孔。,他去过她就读的私立小学寻过,导师说她早就转学,但不清楚转到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国中毕业了,母亲安排他出国念书,这时依然未有她的消息。
她现在到底怎么了?这是他在发呆时,常在心上的着急自问。
她明明知道他的新家在哪,有困难为何不来找他?
她不是最爱缠着他撒娇,要求东要求西的,为何出了事时却把他当陌生人了?
着急忧虑最后转成难以谅解的愤怒,他决定不再去想她、不等待,不在大街上无意识寻找,他将她埋在心底最深处,刻意选择遗忘,不再去想那名曾在他心上占了极大重量的小女孩。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样的关系,尔后,他只要遇见任性烦人的女孩,就会特别讨厌,未待她们接近,就先自动闪得远远。
现在,这位邻家小妹妹出现了,而且就要当他的女乃女乃了!
这是在演搞笑片吗?
她若是需要帮忙,为什么不找他,而要找爷爷?
置于桌上的拳头愤怒的重击。
若是十一年前,因为他还年轻,无法依靠,那还说得过去,现在严家的事业是他在撑,而她在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他来了,那她为何不明说?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而且她竟然还对着他大吼,说她最讨厌他!
当下,他真的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静下心来!严凯岳。他烦躁的爬梳湿发,揉着发疼的额,要自己冷静。
也许,她是因为丧父而心情不稳定。
想想,爷爷竟然能发觉她的情况,为何他会粗枝大叶的看不出来,上次甚至未将她认出来?
其实只要用心细瞧,还是可以发觉她的五官仍有小时候的影子的呀!
当时他明明起了疑心,为何不直接问清楚呢?
还是说第一次碰面时,爷爷就认出她来了,而小时候与她最亲近的他却未认出,所以她在生气?
不管如何,她才刚经历丧父之痛,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去安慰她,并了解她这段时间的生活,还有弄清楚当初她与他断了联系的主因。
双手环胸往椅背靠去思考,须臾,他站起身,披了睡袍,离开房间,往客房行去。
客房内,严毕东正好声好气劝告仍发怒中的纱致。
“我早就说他很讨厌我啊!你用不着因此生气嘛!”
“可是我看到他对你的态度我就生气,怎么可以这样对长辈说话?”纱致打抱不平的低嚷。
“唉……”严毕东搔搔头,“只怪我在他小时候太躁进了,为了锻炼他,对他太过严苛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反弹。”
“你锻炼他是为了他好,他应该了解你的苦心才对。”严毕东尴尬的笑了笑,不敢说出他锻炼孙子时所用的手段,就连他的儿子、媳妇都看不过去,怕说了,万一纱致因此不站在他这一边怎么办?她可是他的强力战友啊!
“小纱,你是进来帮严爷爷的不是?那你更应该投凯岳所好啊!我认为他一定喜欢那种温顺、可爱的女孩,你不可以跟他硬碰硬啦!”
不是说柔能克刚吗?石头对石头只会撞个粉碎而已。
“办不到!”坐在床上的她转过身去,背对严毕东。
而且他还说她是骗子,是为了骗钱而来的,让她超生气。
当初她是为什么未跟他再有联络,不就是因为两家的背景悬殊,怕被误会,她才忍着痛苦,强忍了下来吗?
没想到他竟然还这样误会她,让她更伤心愤怒。
“小纱……”严毕东近乎哀求的声调,让纱致又有些软化,“你要帮严爷爷啊!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天真烂漫的缠着他、绕着他打转,他是很吃这一套的。”
纱致充满不悦的嘟起了嘴。
撒娇、耍赖她不是办不到,但她从来都是很真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境,不需要刻意,就可以娇滴滴的喊出甜腻腻的话,可是当她动了气时,她就是颗顽固的大石头,别说撒娇了,就连稍微低声下气一点,她都做不来。
房门外的手正要推开虚掩的房门,一听到他们的对话,迟疑的缩了回去。
“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吗?让他喜欢上你,不顾道德观的抢爷爷的新娘,然后爷爷大方的将你送给他,他因为心生感激而从此对爷爷改观,喜欢爷爷的啊!”严毕东一相情愿道。
什么叫不顾道德观的抢爷爷的新娘?严凯岳的黑瞳紧缩。
原来她的出现其实一点都不单纯,她是跟爷爷一起连手起来准备欺骗他,将他耍弄着玩?
“我当然记得我们的计划啊!只是看他刚才对你的态度,让我很生气,就忍不住跟他呛了起来了嘛!”
“好啦!我知道你是挺严爷爷的,严爷爷也是很开心啦!”严毕东拍拍纱致的手,“等一下呢!你就假装刚搬来这住不习惯、怕黑什么的,装柔弱去找他,他看到你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会留你在他的房间睡下。”
“什么?”水眸瞪大,“要我这么主动?”要她主动去他房间睡,这不等于教她勾引他吗?
这种事她怎么做得来?
万一被赶出去,岂不是糗大?
万一被他厉声拒绝,她不就等着心碎?
“当然要主动啊!”严毕东横她一眼,“不然你要花多少时间将他勾引到手?趁现在他爸妈还有南悠都不在,不会有其它人打扰我们的计划,要快马加鞭卯劲全力冲啊!”
“可是我还在生气啊!”纱致施展“拖字诀”,“我们晚几天再开始吧!”
她怎么可能做得出“勾引”这种事啊?
撒娇是一回事,勾引又是一回事啊!
而且……而且她可没心理准备,要用“身体”去勾引严哥哥啊!
天啊!她光想耳根子都要红了,更别说是身体力行了。
“晚几天再去告诉他怕黑,那这几天你在干嘛?”严毕东又白了她一眼,“要快快快啊!”老人家没耐性,没那个时间等他们慢慢来啦!
被严毕东一直催逼的纱致撇了下嘴,“好嘛!”
“要装得可怜兮兮喔!”
“知道啦!”
“要很会撒娇喔!”
“我会啦!”
“那一切都靠你啦!”严毕东开心的拍拍纱致的背。
这两家伙背着他暗地计划什么?严凯岳气得身侧五指合拢,隐隐颤抖。
难道刚在客厅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什么刚经历丧父之痛,什么要嫁给爷爷当新娘,都是骗他的?
小时候是爷爷把他当玩具玩,现在长大了,竟是跟许久不见的青梅竹马一起联合起来玩他?
最让他伤透心的是,他过去对纱致十分疼爱,远胜过疼妹妹南悠,没想到她竟然跟爷爷联合起来戏弄他!
好!要玩大家一起来玩!以为他真的没那个本事吗?
他会让他们跌破眼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