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把枕头和被子摆放在沙发上时,杰瑞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平时浴后只围条大浴巾便到处走动的他,因为顾虑到有她在,所以穿上背心跟及膝运动短裤。
毕竟他们已不是情侣或是夫妻,他总得考虑到她的心情。
见她抱着枕头和被子准备在沙发上睡,他怔了一下,“怎么了?我不是帮你铺好床了?”
毛真妍坐在沙发上,将枕头乔了个最舒适的高度及位子,“谢谢你,我睡沙发就行了。”
他听出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怪了,今晚除了她住的旅馆失火外,一切不是都很美好吗?
他到医院去接她,而她也接受了他的帮助。之后回到这儿,他们还小聊了一会儿。
直至刚才他进浴室之前,她脸上的神情虽称不上愉快,但至少是“恬静”的。
怎么他冲了个澡出来,她的好心情不见了,脸上没笑意就算了,还无端端的罩上了一层霜。
“宝贝,我可是男人,怎么能让你睡沙发?”他走过来,讨好地劝道:“乖,到床上去睡好吗?”
她抬起冷冷的眼,“请你别叫我宝贝。”
他微顿,“又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
“好?”她哼的一笑,“你所谓的『好』是指什么?气氛吗?你以为我会爬上你的床,跟你重修旧好?我可没那么脆弱。”
听完她的话,杰瑞整个傻眼。
好,他承认他对她一直有着强烈的渴望,但如果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坏念头跟企图的话,那他终生不举!
“宝……毛毛,”他耐着性子哄她,“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床上好好的休息。”
他没那种意思?他将她带回住处,却说他一点歪念头都没有?喔对!他身边大概有一卡车Sexy到爆表的美女等着他点名,她这个早已没了新鲜感的前妻算什么?
“没有最好。”她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门子气,只觉得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火冒三丈。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这种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我就会因为感激你而退出。”她暴躁又骄傲的瞪着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代理权!”
“什……”她说什么?Damn it!他忍不住在心里吼着。
他真不敢相信,她居然以为他对她伸出援手是别有企图,而且是为了那个代理权
他要签下“Heart of Firenze”是何其容易的事,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要不是为了能再见她一面,他何必……该死,她真是彻底的打败他了。
“爱生气小姐,”他瞪着那双眼眸,像是要压抑住懊恼而硬扯出一记笑意似的开口,“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从前一样难以取悦。”
她难以取悦?对啦,楼下那个叫Kelly的苏格兰辣妹最好取悦,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是吗?”她冷然一笑,“那就是你跟我离婚的原因吧。”
他跟她离婚?她是不是忘了?提离婚的人是她!
“讲点道理好吗?说要离婚的是你。”
“我记得你签名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
“那是因为你对我说你很痛苦。”
“所以说你是为了解除我的痛苦,才答应跟我离婚的?”
“是!”他深深的注视着她,语气坚定又夹杂着一丝无奈地回答,“我不想看见你总在生气,我不想你痛苦,因为我爱你。”
闻言,毛真妍陡地一震,顿时失去声音。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答应离婚是因为他已经不爱她,至少没从前那么爱她,可他说……
迎上他的眸子,她倒抽一口气,心脏顿时紧缩到发疼。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彷佛她是他的全世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激动、懊恼和沮丧,只因他们提起他们的离婚。
他是真的在乎吧?结束他们短暂婚姻时,受伤的不只是她,还有他。
当时他还是爱着她?如果她再坚持一下,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突然,她想起贝里尼先生说的——没有失败的婚姻,只有被放弃的爱情。
他们的婚姻没有失败,只因她弃守了,天啊,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喔不,放弃的不只是她,他也放手了。
罢了,过往的对错都不重要,现在他有他的日子,她有她的生活,他们早已是各不相干的关系。
“我不想跟你说了。”她瞪着他,像个吵输架而耍赖的小女孩,“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太好了。”他双手一摊,负气地说。
“是啊,太好了!”她恶狠狠的咬牙,然后将被子往身上一罩。
一整夜,杰瑞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想到他们睡前不愉快的对话,他懊恼又后悔。
他不该跟她吵架的,就算她再怎么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她刚刚经历了可怕的火灾,情绪想必还不稳定,他应该更体谅她一些才对。
喔不,他干么替她找理由?
她一直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生他的气,要嘛冷战,再不就是骂他一顿。他常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毛了她。
可最让他生气的,不是她爱生气,而是不管她怎么难以取悦,他还是生不了她的气。
她一定是天父给他的考验吧?但慈爱的天父啊,祢真有必要给我这么难的考验吗?他在心里苦笑着。
天一亮,他便起身。
他下意识的往沙发看去,只见她仍一动也不动的安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赤脚走在木头地板上,来到了沙发旁。
她趴睡着,小脸陷在柔软的羽毛枕头里,隐约还听得到她徐缓的呼吸声。
像是累坏了,她睡得很沉。
他喜欢她睡着时的样子,像只温驯无害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疼她、爱她、宠她。
她的唇微微开启着,毫无防备得令人生怜。
他总喜欢在她醒来之前先醒来,然后静静的、满心喜悦的看着她的睡脸,想象着当有那么一天,他们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女乃女乃时,他还可以在醒来时这么看着她。
他希望她每天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是他,他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当她醒来,他可以给她一抹温柔的微笑和一记深情的吻,并对她说:“宝贝,我爱你。”
可这些都在十年前宣告结束。
他是个乐观的人,可她总有办法让他感到沮丧、感到……束手无策。
宝贝,我该怎么让你开心?他在心里问着。
再看了她一会儿,他决定出门去帮她张罗一些衣服和吃的,附近有家松饼店,他们的松饼种类齐全且美味。
套上一件运动外套,他悄悄的出了门。
他先来到安玛丽的家,并按了门铃。
大概等了有三分钟,有人来应门,是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乔。
他是个剧作家,也是安玛丽的丈夫。
“杰瑞?这么早?”
其实不早了,只不过他们夫妻俩是夜猫族,中午才是他们一天的开始。
安玛丽是名演员,经常参与舞台剧的演出,虽然都不是主角,但戏分也不少。
“乔,安玛丽还在睡吗?”他询问。
“当然,你知道她没那么早起的。”乔抓了抓凌乱的发,“怎么了?有事?”
“我想请她开店。”他表示来意。
安玛丽开了一家小小的服饰店,他想到她店里找几件毛毛能穿的衣服,她的行李全烧了,总不能让她一整天都穿着他过大的衣裤。
乔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来话长。”他一笑。
乔轻拍他肩膀一下,“进来再说吧,我去把安玛丽叫醒。”
于是,杰瑞进了屋,并在客厅候着。
乔进房把妻子唤醒。
不多久,一脸素净,黑色大波浪鬈发随意盘在脑后的安玛丽走了出来。“天啊,杰瑞,你这是在整我吗?”她一脸疲倦地问。
“抱歉,我想请你开店。”他略带歉意的说:“我需要几件衣服。”
她微怔,“我卖的是女人的衣服耶,你到底在干么?”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精神一振。
“杰瑞,你家里有个女人?”她几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一脸兴致勃勃地打探。
他微顿,“你怎么知道?”
“昨天很晚的时候,我打了通电话找你,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还说你在洗澡。”她暧昧的一笑,“你昨天跑那么快,该不会就是……”
“杰瑞,”乔也一脸兴味地凑过来,“你有女人了?”
他苦笑,“你们误会了。”
“我可没误会什么。”安玛丽不以为然,“昨天她接到我的电话时,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呢。”
闻言,他一怔。
“我想她大概误会了什么吧。”安玛丽一脸抱歉地说:“我本来想跟她解释的,不过她,到底是谁?”
“前妻。”他回答。
“欸?”乔跟安玛丽几乎同时惊呼。
他们都知道杰瑞有过一段婚姻,也知道他对离婚近十年的前妻仍念念不忘。
认识他以来,他们夫妻俩几次想为他介绍对象,却总是被他软软的拒绝。
有几回,他们来个先斩后奏,直接把要介绍给他的对象带到聚会上,可他却只是礼貌的与对方问候寒暄,之后从未主动联络过对方。
据他们所知,他跟前妻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因此离婚后不曾再碰面,怎么如今他前妻竟会出现在佛罗伦斯,而且还在他家里?
“杰瑞,”安玛丽一坐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只是她为了公事来到佛罗伦斯,我们刚好碰了面。”他解释,“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时新闻不是正在报导一则火灾吗?我在新闻画面里看见她受伤被送往医院,所以……”
“哇!”他还没说完,安玛丽已经夸张的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杰瑞,你的深情真是令我动容。”
“可不是吗?”乔搭腔道:“她只是在电视里闪过,你就看见了她?”
“老天,我对她实在太好奇了。”安玛丽啧啧称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教你这么魂牵梦萦呢?”
他尴尬的一笑,“别糗我了,怎样,方便帮我开店门吗?”
安玛丽二话不说的站了起来,然后走过去取下挂在门边的其中一串钥匙。
她将钥匙交给他,“你自己去开门吧,需要什么就拿什么,千万别客气。”
接过钥匙,他满怀感激地道谢,“谢了,安玛丽,你真是我的天使。”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颊上亲了一记。
“杰瑞亲爱的,告诉你一件事,”安玛丽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管她说什么,她一定还爱着你。”
他一怔,浓眉一蹙,“什……”
毛毛还爱着他?自相遇以来,她每次见到他都像是看见仇人般,彷佛要是她手里有枪,就会毫不客气的朝他射击一样。
那是爱吗?
“相信我,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安玛丽肯定道:“若不是在意,接到我的电话时,她不会那么不高兴。”
“你是说……”
“亲爱的,那是嫉妒。”她眼底闪过一抹黠光。
经安玛丽这么一说,他忍不住想起昨天的事。
在他进浴室之前,气氛至少还算和缓,可当他冲完澡出来时,她却像是吃了几斤炸药似的对他发脾气。
如果照安玛丽所说,她当时应是接到她打去的电话,也就是说她是因为误会安玛丽跟他的关系而恼火。
他的胸口瞬间饱涨起来,胸腔里像是塞满振翅的鸽子,的拍动翅膀,教他既难受又兴奋。
若真是如此,那表示毛毛还在意他,甚至还爱着他!
老天!他忍不住兴奋到在头和两肩之间画十字。
离开了乔跟安玛丽的家,他立刻前往安玛丽开的服装店。进到店里,他挑选了几件衣服、裤子以及裙子,然后再去买了松饼,接着,愉悦的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