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洋把版画教学课取消了。
无论老学生、新学生,全都一视同仁,直接全额退费,同时也跟认识的版画老师说好,若到该老师那边上课,请允许学生继续完成未完的版画。
接案制作方面,暂时不接新客户,版画工作也几近停摆,只完成剩余零星画作,不再接新工作。
他对曲宁宁说:“因为我要专心准备成果展,所以把业务先停掉。”
曲宁宁可不笨,他今年本来就有开成果展的计划,如果需要专心准备,怎么先前还开班授课?
“我觉得不是这样。”她叹口气,上前拥住他,手臂圈住精实的腰杆。
他关闭工作室是因为她吧?
毕竟上次陈先生的纷争,是她引来的困扰,身为明星,她身边的人就得忍受这些,所以他才会想暂时隔绝外界,也是因为烦透了吧?
想到这里,她鼻头酸酸的,眼眶热起,多希望不要影响他,可是事与愿违,本以为公开交往消息就可以满足大众好奇心,没想到粉丝无孔不入,闯入宋怀洋的地界,就为了见她一面。
“怎么了?”他拉开她的怀抱,看她眼里蓄满泪水,心一软,模模她的脸颊。
“爱哭。”
她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眼泪也不擦,就抓着他的手臂道:“我知道啦!你一定是因为我才要关掉工作室……”吸了吸鼻子,又说:“我不要影响你的生活,我好内疚……”
他讶异地睁大眼,对她的料事如神很钦佩。“你怎么知道是因为你?”的确是因为她……但不想直说就是怕她想太多。
她瘪了瘪嘴。“因为你心情很烦,陈先生是导火线,这是你的领域,却被人闯入,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很生气、很生气……他扬高眉,对她强调了两次“生气”这词,感到莞尔。
“不是这样的。”他拉着她坐下,亲昵地将她抱在大腿上,鼻间闻着她迷人香气,他闭上眼睛,将脸贴着她的胸口。
在柔软的胸脯下,他听见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这是他所爱女人的心跳声,节奏温柔却有力,如她给他的感觉一样。
“我是想,你的工作得面对那么多善意或恶意的人群,每天都很疲惫,你曾说过最喜欢来工作室跟我待在一块儿,因为在这边才能放松,如今常常有人来闹,我也开始不信任人了,所以干脆把工作室暂时关闭,将这片天地留给你。”
曲宁宁怔住,呆了好几秒,重新哭了起来。
虽说关闭工作室都是为了她,意义却不一样!她以为他是烦了、累了才关闭,他却说是想给她一片喘息天地……
他牺牲自己的工作,只为了她!
她哭得乱七八糟,抓着他的脸猛亲,泪水交织在他脸上,冰凉凉、湿答答的,他却不想擦,享受她一次次柔唇袭击,心暖得快融化。
知道她感动,他得意地勾唇笑了,演艺圈他不懂,他懂的只是守护自己的女人,给她一个避风港。
如此而已。
但《花花周刊》不放过他们。
又过了一个礼拜,最新期的《花花周刊》,以曲宁宁肥胖的旧照当封面,耸动的标题写着——“曲宁宁抽脂整型换爱情!”
内容呢?
绘声绘影写着,曲宁宁从小就胖,忽然麻雀变凤凰是因为抽脂的关系,且有整型医师拿着她的照片比对,斩钉截铁说下巴、鼻梁都有动过手脚。又写宋怀洋是曲宁宁的学长,从前曲宁宁就爱慕他,但他一直看都不看曲宁宁一眼,直到她变身大美女,而且有了名气,才主动追回。
这篇报导以错误的揣测写成,穿插真实情节,好比说她真的减肥,真的以前喜欢着宋怀洋……真真假假,反而更让人相信,在演艺圈引起不小风波。
谈话节目甚至以曲宁宁为主题讨论,嗜血的主持人及来宾聊得火热,不时穿插取笑言语……
曲宁宁关掉电视,卧在客厅沙发上,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
一次又一次的叹气,让坐在旁边的曲东宇翻了白眼。“很吵耶!”
“哥……”她叹息。“我现在觉得很烦……”
“那去洗澡睡觉,你在这边烦也没用,好好睡一觉,明天出门时给那些守着你的记者看,不要给我面黄眼黑,难看死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直起身体,还是有气无力的。
“事情都摆在那边,你睡不着或睡得着都一样,睡不着只是让记者拍到你的丑照片,睡得着还显得你精神奕奕、不受报导影响,你选哪一个?”
她看着正低头翻杂志的曲东宇,忍不住道:“哥,我发现你很睿智耶!”
“呵,现在才知道?”曲东宇抬头看她。“去睡觉啦!”
她连声说好,上了楼,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拿出手机,无聊地滑着屏幕,不由自主地想起宋怀洋。
不知道他怎么想?
周刊今天出刊,她一直工作到刚刚,可能因为拉队到外县市拍广告的关系,只有在回程车上,听见安迪不断响起的电话声,倒没遇见记者。
这几天都没跟宋怀洋联络,他正忙着明天开幕的成果展,已经熬夜好几天,也没空跟她联络。
她想了一下,拨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几下,直到进入语音信箱,都没人应接。
曲宁宁叹了口气,握着电话,闭上眼睛……她没做错事,也很守本分,为什么记者总爱拿她开刀?她跟宋怀洋只是在谈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恋爱,为什么连她的小小幸福都要备受监督?
她有些累了……
当曲宁宁终于进入梦乡,宋怀洋才刚回到家,渐寒的天气让他一进屋就先淋浴,忙一晚都没吃东西的他,随便泡了碗面,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新闻拨着今天发生的大小事,从大选到地方消息,再转到演艺新闻时,他已经把面吃完,正要收碗,却被屏幕上闪过的画面与标题夺去目光。
他放下碗,重新坐回沙发里,认真地看这则不实新闻,越看眉头越紧,他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曲宁宁的未接来电。
下午开会时,他把手机调成无声,后来因为太忙就一直忘了调回来,这就是他漏接的原因。
距离她的拨号时间已经过一个多小时了,他本欲回拨,后来想了想,还是放下手机。
这一晚,宋怀洋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躺在床上想着版画学生陈先生的话——
“哈,你们大家都是冲着曲宁宁来,要嘛也是受她影响,不然哪会来学这么冷门的东西,现在还敢颐指气使地讲我?我看你们全都要退费了!”
民众会来参加版画教室,都是冲着曲宁宁吧?这点他虽知道,但因为觉得有过滤学生,所以故意忽视,其实这期间增加的学生,就算有认真学版画,起因也是因为看了偶像剧,受曲宁宁影响。
这本来就是他教曲宁宁版画的原因,当时他希望推广版画,却没料到引起这样的风波。
如今连过去的私生活都曝露在媒体上,他真切感觉到自己像赤|果着,他想到上回在夜市被人认出的经验,他不是公众人物,跟演艺圈没有关系,却也过着出门怕被人认出的恐惧生活。
如果连他都感到怕了,那曲宁宁呢?
她被攻击整型,被用放大镜检视过去,她不能像他一样窝在工作室或家里,她得出现在荧光幕前,被记者问问题,她……想到这儿,他一阵心痛,多想保护这女人,真想带着她离开这个尘嚣之地,乡下也好,国外也好,隐姓埋名一阵子,但又猛地想起她喜欢演戏。心跳一悸,不可能剥夺她的兴趣,遁逃是别想了。
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风浪?他眯起眼,翻身坐起,披衣出了门,直往曲宁宁家去。
越过深浓的黑街,他来到她家门口。夜很深,万籁倶寂,一棵老树晃着树叶随风荡,叶影映在水泥地上,他仰头看向她位于二楼的房间。
灯暗着,她定在里面熟睡,他想到她喜欢踢被的习惯,目光柔了。
他转身离去,曲宁宁不知道他曾来过这么一遭,而他为什么来?宋怀洋事后想,那仅是一股冲动罢了,就是想见见她、抱抱她而已。
在这不得不陷入的新闻漩涡里,宋怀洋头一次怕了,怕明天起床后,他们再次成为焦点,攻击他没关系,不要让她连戏也演不成就好。
她说着喜欢演戏时,那眉眼笑弯的神采,他不想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