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袁润之这辈子她最想揍的人是谁,那个人一定叫做纪言则,而好死不死的,两人不仅同校还在H大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出了H大,袁润之还总是能遇见他,然而每次遇见他都代表着准没好事。
就拿前阵子皇廷酒店投标的事来说,她和市场部的杨经理约好了一早就赶到招标办买招标书,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其他几方竞争公司的代表人,其中就有GD公司的纪言则和其同事。
所谓商场如战场,此次竞标最有可能得标的几个公司代表,全挤在了一个电梯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气氛怎么会和谐?GD公司的人嘴巴好像那粪坑里的石头,只听他们挑衅说什么建筑行业是男人的天下,不过有些男人就喜欢整天围着女人转,就好像古时候皇宫里的宦官。
太监就太监,偏偏还要说宦官以显示自己有学问,说这话的人虽不是纪言则,但是在袁润之听来,是不是他也没差,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觉得纪言则的嘴巴很臭,没想到他们GD公司的人,嘴巴是一个比一个臭,果真是蛇鼠一窝。
建筑行业是男人的天下,这话没错,但桑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桑渝,偏偏就是位年芳二十七的妙龄女子,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这话含沙射影、讽刺杨经理。
杨经理堂堂七尺男儿被这帮人说得如此不堪,连她听了都想揍人,可是杨经理却是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她不得不佩服杨经理的涵养,面对那样的羞辱都能忍下。
杨经理云淡风轻地和她聊起了几年前相当热门的偶像剧,“之之,我老婆这几天又再重看叫什么『败犬女王』的偶像剧,这个名字取得真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说一个养狗的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取意是败犬的吠声。”
此话一出,袁润之对杨经理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杨经理一语双关,用败犬的吠声暗喻面前的人,无论说什么他都当那是在犬吠,桑氏集团是建筑装饰业的佼佼者,对于这次皇廷酒店的工程项目势在必得,那些人是嫉妒他们,很明显是败犬的吠声。
她立即接话,“对啊对啊,那部我也有看过,欸,杨经理,你有没有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好多狗叫哦,这招标办的大楼里怎么突然一下子养了这么多狗啊?”
双方剑拔弩张,纪言则那帮人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大快人心。
虽然口舌上占了上风,可是进了招标办,窘事发生了,也不知怎么的,杨经理的钱包被人偷了,所以付钱的事就落在她的头上,结果更加不幸的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抓错了包包,所以钱包忘了带……
皇廷酒店招商很变态,这次招标书一共只发了十份,先到先得,如果拿不到招标书,就意味着还没竞标就出局了,放眼整个招标办,除了那几头吠犬就是招标办的人,上哪去借两百块?
杨经理联系上的人来不及送钱过来,眼看着就还剩下最后一份招标书,说什么也不能让其他人得手,袁润之便一坐在那份招标书上,不让招标办的人出售,弄得招标办的人嚷着要叫警卫。
双方僵持不下,突然桌子上飘下了鲜红的两百元,接着富磁性的动人声音响起,“招标书给她,钱我替她付。”
双眸中扑朔着闪闪的泪光,她激动地抬首想看看是哪位恩人,谁知看到的是纪言则那张欠揍的脸,这家伙怎么会那么好心借她钱?
纪言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淡淡地说:“不要就算了。”
袁润之眼捷手快,一把压住了那两百块,“算什么算?你放心,出了这里我就还你。”
纪言则没有说话,她依稀记得他只是微瞇了他那双妖媚的琥珀色凤眼,流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便转身离开了,她心有不甘,就在他快要出招标办大门的时候,她又追了上去,大吼着,“喂,你那么好心借钱给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纪言则出了门,下了台阶,走出好几步远,蓦然回首,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冷嘲热讽地回道:“妳未免想太多了,我只是预防伤及无辜,弄得人人皆知妳是H大出来的。”言下之意,借她钱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丢H大的脸,因为他也是H大毕业的,瞧这借钱的目的……但她忍了。
事后她想要还钱给他却总是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却是在这里碰上了,这家伙该不是变态,讨钱讨到女厕来了吧?
袁润之的身体向洗手台靠了靠,“不就是两百块,又不是不还你,待会出去我就还你,你有必要讨钱讨到女厕吗?”
纪言则微瞇了下琥珀色的眸子,半晌后才淡淡地道:“我根本就没有期待过。”从钱抽离钱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指望过那两百块有一天会主动滚回他的钱包内。
“那你干什么追我追到女洗手间?”袁润之的声音整个变了调,有些防备地看着他,然后身体往洗手台边又缩了缩,右手下意识地向上抬了抬,以护住自己湿漉漉的胸部。
她想起昨天晚上新闻报导说,最近有多家商场、餐厅的女厕,出现变态狂用手机拍女子如厕照片,还上传到网络的恶劣事件,警方目前正在追查中,提醒各位女性市民在公共场合如厕要小心,该不会那个变态偷窥狂就是他?不然哪个正常的男人会趁厕所就她一个人的时候跑进来?
纪言则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不悦地轻挑了挑眉,又扫了一眼她以手护住的湿漉漉的胸部,淡淡地道:“我对Aminus没兴趣。”
Aminus?居然说她是Aminus?一个晚上被两个男人嘲笑自己的胸部,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容忍的。
袁润之咬着牙、捏着拳头,忍无可忍地冲到纪言则的面前,一边指着他的鼻子,一边从牛仔裤口袋里模出手机,颤抖着身子说:“贱婬贼,别怪我今天不念及同校之情,我一定要报警为民除害,你这个变态偷窥狂!”说到做到,她迅速地按下了110三个键。
贱婬贼是她给他起的外号,因为这三字的声母与“纪言则”三字刚好都是JYZ,纪言则对“贱婬贼”三个字显然已经免疫了,依旧还是之前那样神泰自若地看着她。
“欸,小姐,妳到底还要占着男厕多久?求求妳行行好,我真的快要憋不住了。”门外一位戴眼镜的男士脸部表情痛苦,双手捂着,两只脚还在不停地左右跺着。
袁润之正在等110接通,不耐烦地甩了门口那男士一句:“吵什么吵?要去男厕不会去隔壁啊?”这年头怎么变态这么多?
纪言则越过她,不明所以地嗤笑了一声,然后走向小便斗的位置。
“笑什么笑?”袁润之跟着他的方向转身,当前方一排不应该出现在女厕的小便斗赫然跳进她的眼眸中,伴随着电话被接通的声音“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稍候……”她当场石化。
纪言则从裤子口袋里缓缓伸出手,袁润之的眼睛跟着他的手上下转动,就在那双手向下探去,意图要拉开裤子拉链的时候,她立即挂了电话,对他狂吼了一声:“住手,你这个变态!啊……”袁润之捂着脸,叫着冲出了男厕。
袁润之冲出男厕的那一刻,引得无数男士竞相感叹:“天啊,她总算是出来了。”
“终于可以解放了。”
“难怪她男朋友劈腿,原来是个变态。”
袁润之遮着脸,逃到了隔壁的女厕,门口的曾紫乔则优雅地抽着烟,微笑地看着她。
“妳……妳怎么不提醒我啊?”袁润之哀怨地瞅着曾紫乔。
“我有喊啊,是妳自己没听见。”曾紫乔耸了耸肩以示无辜,她的确有喊,不过这女人没听见就一头冲进男洗手间,她当然不可能跟着冲进男厕,刚好在门口遇上纪师兄,所以就拜托纪师兄转告那个女人,在没丢人之前赶紧滚出来,谁知道这两人在那种地方也能吵起来。
袁润之无语地咬着嘴唇。
“吃饱了,去逛街?”曾紫乔爱怜地拍了拍她,像安抚小狗一样安抚她。
袁润之低头看着身上九百九十八元的T恤,决定去买件上衣,她果然只配穿地摊货,点了点头,跟着曾紫乔出了厕所。
◎◎◎
正要离开餐厅,袁润之看见纪言则和一个长发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袁润之一看到他就有气,这个家伙从一进门就知道她进了男厕却不跟她说,还站在那里嘲讽她是Aminus。
Aminus是吧,Aminus也是有人格的、有尊严的,“小乔,妳等我一下。”她从包包里掏出两百元,然后快步走向纪言则。
纪言则端起杯子刚想喝一口茶,却见袁润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不禁微微皱眉,这白痴女人不回家换衣服,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忘记要喝茶,定定地看着她一路向他走来。
袁润之站立在纪言则的面前,原本一副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瞬间转为笑靥如花,对他抛了个媚眼,然后以一种嗲到让人想打她的声音说:“哎哟,纪宝贝,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真不好意思,前天晚上钱包被人偷了,包包里就只有八百元,喏,这是欠你的两百块,补给你了。”
她将两百块钱塞进纪言则微敞的衬衫领口里,还不忘捏了下他漂亮的下颔,但见他的俊脸越来越阴沉,她又暧昧一笑,“纪宝贝,我还有事要先走,和朋友玩得开心啊,改天我去店里找你,你要和妈妈桑说哦,不准给我接别的客人,走了,掰掰。”
临走之前,她又捏了捏他坚毅的下颔,对他抛了个媚眼、飞吻,然后像一条无骨的蛇一样,一扭一扭地走出了餐厅。
纪言则望着那抹像蛇一样的纤影,面不改色、不徐不急地将那两百元钞票从衣领里抽出来,看了两眼然后以手展平,若无其事地放进了钱包内。
坐在纪言则对面的美女Eva,忍耐终于到了极限,霍地站起身,“Sara和我说你是做建材销售的,说你没有女朋友,那个女人她刚砸了隔壁客人,怎么又和你……纪先生,你到底是卖什么的?”她简直不敢相信高雅端庄的Sara的表弟会是一个牛郎。
纪言则再度端起面前的绿茶,轻啜了一口,神色淡然,“什么人能卖什么。”
任凭谁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有更深层的意思,Eva的表情风云色变,她努力站稳脚,飞快而委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纪先生,我想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快步离开这家餐厅,就像是后面有鬼追着她似的。
对于自己的事纪言则一句也不愿多讲,若不是被老妈逼着来相这个无聊的亲,若不是想给老妈和表姊Sara留点面子,说不定在这个女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会起身走人。
他模了模下巴又望向窗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张横眉瞪眼的小脸,似乎每次遇见她,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丢人事情发生。
一千块过夜费?那就是还差八百块啰,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