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十分钟楼下见。”
晚上九点半，当叶以恩从房间来到客厅，听到室友何郁庭跟男友约好要见面。“你等一下要出门？”
郁庭是她大学同学，老家在南部，前年毕业后决定留在台北工作，而原本租赁的小套房租约到期，因此两人一起合租了间两房一厅的小公寓，虽然老旧了点，但生活便利，也可以自己下厨煮东西，省下不少外食的费用。
“嗯，他加班到现在，肚子饿坏了，让我陪他去吃东西。”何郁庭甜笑着。
男友简宗德和她们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因而认识，两人交往已经一年了。
“对了，要我顺便帮你带宵夜回来吗？”
“不用了，我可能等一下就睡了。”
“不吃宵夜是对的，你看看我，这几个月来，腰围都不知道胖了几寸。”
“这就是人家说的幸福肥吧！”
“幸福肥？好像是。”何郁庭也这么认为。“以恩，羡慕吗？如果羡慕的话，你就快点去交个男朋友，身边有个男人疼爱你，生活也会过得比较快乐。”
叶以恩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她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种事。“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和多余的心思去交男朋友。”
“只要你和你那个啃老族的大哥断绝关系，你就有时间和心思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劝好友跟她那个不良大哥断绝往来。
以恩可说是班花级的美女，头发不染不烫，乌黑漂亮，小巧的鹅蛋脸精致秀丽，不过打从进入大学开始，她就不参加任何联谊活动，连班上举办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因为她忙着打工，再加上她本身话不多，因此和同学们有着距离，甚至有人说她个性太过冷淡，难以相处之类的。
大一下学期有次上完户外参观教学课程，准备要回学校时，突然下起雷阵雨，大伙都没带伞，全挤在公车站的遮阳棚下躲雨，远远的，有个年约六十来岁的妇人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撑着伞，像是要赶来搭公车，但滑了一跤，此时他们等的公车到来，错过了这班车，就要再等一个小时，会赶不及上第五堂课，当时雨势不小，大家赶紧上车，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妇人，然后她看见以恩跑了过去。
其实大家都看到那名妇人跌倒了，可是每个人都视而不见，包括她也想坐上公车，但最后她留在公车站，在以恩撑着妇人的伞扶着对方走过来时，她将手上的小外套拿给以恩，避免着凉，到底是谁说以恩个性冷淡，明明就很有爱心，从那之后，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其实以恩并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都被她拒绝了，就算她摆明了不谈恋爱，但还是沾惹了烂桃花，大二时，有位学姊找上她，指控她抢了她的男友，但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学姊，更不知道她男友是谁，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学姊的同班花心男友因为邀请以恩吃饭不成，反过来说以恩倒追他，真是无妄之灾，自此，以恩和男生们保持着更大的距离。
叶以恩没有回答好友的问题，何郁庭也早就猜到她的反应，毕竟要是她听得进去，早就跟她大哥断绝关系了。
“以恩，我知道你不愿意，是因为那表示也得跟你女乃女乃断绝关系，可是，你真的得为自己好好打算，为你大哥那种人做那么多事，值得吗？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你不需要为了你大哥的人生负责。”
“女乃女乃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疼爱我的亲人。”叶以恩淡淡回着。
“你真傻。”以恩不会跟她女乃女乃断绝关系，而她女乃女乃又把她那个不良大哥当成宝，不可能不要叶家的唯一男孙，她不但把赚来钱的都给了女乃女乃，甚至还去罗氏生技当卧底，她真的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惹上官司。
“我没事，这些年不都这么过的吗？”叶以恩知道好友也是关心她。
“那么你打算过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何郁庭心疼好友的处境。“你以为你完成任务，你大哥拿到一千万，他就不会像吸血鬼一样缠住你吗？我相信那一千万他应该很快就会花光，以恩，好好想想我的话，好了，我男朋友应该来了，我下楼了，掰。”
何郁庭出门后，叶以恩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衣服。
其实她也知道把钱给大哥，跟丢进海里没两样，可是，若不给他，他会骂女乃女乃，还有可能对女乃女乃动粗，她不是没有说过希望女乃女乃离开大哥，可是女乃女乃总是笑笑的说，忍一忍没事的，相信有天他会变好的。
她大哥有天会变好？
叶家早年算是大户人家，所拥有的土地不少，可是从她父亲那一代开始，就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父亲和元配过世后，女乃女乃因为心疼大哥失去父母，因此更加疼爱大哥，几乎是溺爱了，要什么就给什么，随着大哥染上赌博恶习，女乃女乃只好把土地一块一块、房子一间一间给卖了，好替大哥还赌债，不出几年，叶家祖产全都空了。
当年是女乃女乃提议要她搬到外面住，因为怕大哥喝了酒会伤害她，不过女乃女乃不会离开大哥，因为女乃女乃怕大哥无法照顾自己，听起来讽刺又好笑，她大哥都几岁人了，还要老人家照顾服侍三餐，可是大哥就是那样的人。
其实就算她已经不住在叶家了，大哥还是经常来找她要钱，曾经还到她打工的超商要钱，要不到便对她动粗，幸好有客人出面制止并报警，她才逃过一劫，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变好的一天吗？为了女乃女乃，她希望大哥能快点振作起来。
至于她自己，本来就是个被丢弃的孩子，若不是女乃女乃把她接回来，她连个家都没有呢，所以，她不会跟女乃女乃断绝关系，哪怕得被大哥纠缠、得跟着沦落做坏事，她也心甘情愿，只希望女乃女乃她老人家能长命百岁。
叶以恩整理好衣物，又看了一本书后，才上床睡觉。
她什么都不要想，包括未来。
很快的，叶以恩当连品祺的代理秘书已经一个星期了。
今天，她跟往常一样提早半个小时到公司，美其名是要帮总经理整理办公室，实则是想要找出他工作上的缺失。
看着桌上的文件资料整齐摆放成一落，她真的很惊讶，昨天她下班前，公文还散堆得像座小山，难道他昨天就全部处理完毕了？那么他是工作到几点才下班？
当了他的代理秘书之后，她才知道他除了午休，其它时间都专注的埋头工作，没有和哪个女同事搞暧昧，更没有出现上班时有人坐在他大腿上的画面，而下班时间一到，他就会笑着要她先回家休息，而他则是天天留下来加班。
要把这些公文和报表全看完，应该得花不少时间，他真的全部仔细看完了？
罗氏生技近年来生产了一系列灵芝萃取物的养生食品非常受到欢迎，也带动公司股价不断上扬，是国内生技类的绩优股。
叶以恩拿起其中一份生产部门昨天递上来关于新产品生产成本及未来获利的报表翻了翻，发现连品祺真的详细看完这份将近二十张的报表，还挑出其中的问题，且原本估算的成本似乎太高了，获利相对偏低，他甚至重新计算过获利数字，进而更改。
接着她又看了其它公文，每一份他都仔细批阅，把这些全都做完的话，该不会要到十一、二点才下班吧！要处理这么多公文，不是件简单的事，不像柯建智，公事几乎都是由底下的人帮他完成的，就如同广告那般“出一只嘴”而已。
连品祺虽然是总经理，不过他只是罗董事长的义子，罗氏将来未必由他继承，他为什么要为罗氏这么拚命？只因为要报答罗董事长的养育之恩？那也未免太卖命了吧！
拿柯建智的工作能力来和他相比，就像小洼地对上太平洋，根本没得比，若罗氏将来是由柯建智主导，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得收摊了……
尽管连品祺曾说过他对柯建智私底下在搞什么小动作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她仍随时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问起，但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当真提都没提过。
叶以恩放好公文，稍作整理后，便走出办公室，连品祺差不多要到公司了，他每天都很准时的上班。
果然，没多久就见到他出现，她语气制式地道：“总经理，早安。”
“早安，叶秘书。”连品祺维持一贯的亲切微笑。“请帮我送杯黑咖啡进来，谢谢。”
其实她是他的秘书，这些本来就是她该做的事，可是他常常把请和谢谢挂在嘴上，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两人的地位是相当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今早的微笑有些怪异，她不是刻意去注意他的表情，只是她本来就得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端着泡好的黑咖啡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将咖啡放到办公桌上后，叶以恩一抬头就发现连品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总经理，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有点胃痛而已，不碍事的。”
瞧他嘴唇都发白了，还说得这么轻松。“你没有吃早餐吗？”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没有吃早餐又胃痛，为什么还要喝黑咖啡？”
“提神，也可以说是习惯了，一天的工作，就是从喝咖啡开始。”连品祺轻吐了口气，“只是一阵抽痛而已，现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