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舞养胎的时候,吴庸全权接管了典当行和绮绣阁的生意,也不见他有多么忙碌,也不见他为生意发愁,可是月底帐簿上的盈利确实是翻倍地增长。
叶绫舞看着吴庸交上来的总帐簿,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吴庸问她:“怎么了?”
叶绫舞叹口气,说:“我以前为了绮绣阁拚死拚活,为了拉到一个客人,有时候甚至得陪那些贵太太阔小姐东拉西扯好半天,陪着她们游玩,逢年过节送礼,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从她们身上赚到钱。就算这样,她们还觉得是赏了我好大的面子。可是看看现在,你轻轻松松就拿到了皇家的生意,每年光是制作官服就足够咱们吃穿不愁了。”
“与偌大一个国家相比,这点蝇头小利算什么?皇兄又怎么会舍不得赏赐给我?我也只不过占个出身的便宜。”吴庸笑着说。
叶绫舞又叹口气,说:“我知道,自古官商勾结才有大钱赚。”
这也是当初她遇到了邓芝的提携之恩,就一直念念不忘的缘故,她不敢断了这层关系,否则她们叶家更难混下去。
吴庸之所以从霍淳那里硬要来官服制作的权利,并非官服制作本身有多少油水,毕竟官员数量是一定的,官服制作的数量也有限,他要的是为皇家制作衣服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商机。
此时的民众对于皇家有着盲目的崇拜心理,就算是达官贵人们也不例外,一旦某项物品被定为“贡品”,那价值就会成倍地往上翻。
绮绣阁贴上了“为皇家、官家做衣裳”的标签,整个店铺的地位就立刻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以往那些对绮绣阁不屑一顾的客人,也乐意来转一转,希望能因此穿上与皇家同一个档次的衣裳。
更多的,是希望藉此与官府拉上关系的小商户们,他们更买绮绣阁的帐,慢慢把绮绣阁推为商家中的首领,他们就可以安心地在后面跟着捞点好处。背靠大树好乘凉,每个商人都会有这种念头。
只要霍氏皇族不倒,基本上绮绣阁的生意就可以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并且是天下独一份,无人敢争。
吴庸玩味地想,天下独一份的买卖,也只有在这皇权时代才有啊,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无论什么样的垄断生意其实都会有竞争者,还有垄断法制裁呢。
叶绫舞有点沮丧,孕妇本来就容易情绪波动,她此时更是陷入低谷,说:“我想了好久,我觉得女人经商确实很难,以后我干脆都不要管了,反正你也做得很好。”
有点赌气,有点任性,有点试探。
吴庸爽快地答应:“好啊,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别管,老老实实在内宅做个小妇人吧。”
叶绫舞狐疑地看着他。
他怎么这么好说话?
还是他本来也喜欢那种不出大门的女人?
吴庸喝了半杯茶,才淡淡地说:“只要你不怕我把钱都偷偷转移到我自己名下,然后再用这些钱在外面养十个八个女人,你就尽管偷懒啊。”
叶绫舞顿时怒了,握起拳头捶他胸膛,大骂:“吴庸!你混蛋!”
吴庸呵呵笑着,说出来的话语却很残酷:“我养十个八个女人绝对养得起,当你与她们没什么分别时,我何必专养你一个呢?当女人主动把自己放到被支配的地位时,就别抱怨会被男人辜负。”
叶绫舞的眼泪忍不住滚滚落下来,挥舞的拳头渐渐无力。
“混蛋,你欺负人,欺负人,呜呜……”
吴庸说:“我当初喜欢威风八面、独当一面的叶老板,以后也会喜欢,但是我不会喜欢米虫一样的叶绫舞,以后也不会喜欢,哪怕你生了孩子,是我孩子的娘也一样。”
如果那样,叶绫舞就会变成一个和众多古代女人毫无区别的个穿越而来又见多识广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
他真的不会喜欢一个整日围绕着孩子、尿布、家庭琐事的黄脸婆,他打条件将自己的老婆从这种琐碎家务中解放出来,给她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天空,她乂何必将自己关在家里呢?
如果她觉得在内宅做个享清福的富家太太不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无所事事,那么她就要承担大多数富家太太所要承受的不平等待遇……男人拿钱养着她,自然也可以拿钱去养更多的女人,只不过会给她一个原配嫡妻的面子而已。
叶绫舞扑倒吴庸怀里,哭了一阵子才抬起头来,不过此时她已经换了一张笑脸,问:“吴庸,你是真的喜欢那样的我啊?”
吴庸点点头,他可真见识了一天情绪十八变的孕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他有些头痛哪。
他深知叶绫舞需要的不是他毫无底限的宠溺,她需要的是被承认、被尊重和一些压力,叶绫舞这样的女人,越给压力,她活得越有动力,如果真把她圈养在内宅,估计不出两三年她就会枯萎下去,变得呆板无趣,男人自然也就对她没了兴趣。
叶绫舞胡乱擦擦脸上的眼泪,抱住吴庸的肩膀,笑道:“那以后一定要继续喜欢这样的我。等我生完宝宝,我就继续去做威风八面的叶老板。哼,以后看谁还敢取笑我,我夫君都支持我呢。”
叶绫舞当然不会真的甘心做个米虫,她只是一时沮丧,此时得到吴庸的鼓励,就又恢复了勇气,对未来充满了干劲和幻想。
次日,双云趁着叶绫舞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来到她跟前求她指婚。
叶绫舞有点惊讶,双云的年龄也确实不小了,她之前一直以为双云对吴庸有意思,还想着要尽快把双云嫁出去,却没想到双云自己先找到了意中人。
“我原本就在为你寻找合适的人选,只是自从婚后事情一桩跟着一桩,也就一时没有为你找到。你看上谁了?”
叶父去世后,叶绫舞撑起了家业,双云身为叶绫舞的贴身大丫鬟,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有时候在外面谈生意,叶绫舞受了羞辱,都是双云挺身上前为她承受,为此双云还被不少男人吃过豆腐。
所以,叶绫舞心里对双云很是感激,也有很深的歉意,如果双云真的哀求她要做吴庸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狠下心拒绝。
双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奴婢主动看上了谁,是姑爷身边的安哲,最近三番五次地向奴婢求亲,还说他已经向姑爷求过,姑爷是允许的,但是姑爷也说奴婢的事要经过小姐允许才行。”
安哲虽然年纪不太大,但却相当早熟,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身材惹火、相貌美丽的双云,本来他一个小保镖是不敢动当家主母身边大丫鬟的主意,因为很多大丫鬟其实就是男主人未来的通房或姨娘,除非主人指婚,否则男仆最好别乱打主意。
后来是吴庸主动问安哲,喜不喜欢双云,安哲自然乖乖点头说喜欢,吴庸就鼓励他去主动追求,只要求到双云同意了,他家夫人自然不会阻拦。
吴庸知道,自从新婚之后,叶绫舞就暗暗为双云发愁了,双云是忠仆,这几年为绮绣阁也出了不少力,叶绫舞总不能将她胡乱发卖或者嫁出去,总要给她一个好归宿才行。
“原来是他啊。”叶绫舞恍然大悟。
洞房花烛之夜,叶绫舞吩咐双云伺候吴庸沐浴,结果安哲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他要伺候吴庸洗澡,叶绫舞还为此发了脾气,因为内宅混进来外面男子,说出去是很难听的。
想来那时候安哲除了要保护吴庸的安全之外,还有不想让双云贴身伺候吴庸吧?
叶绫舞其实不太喜欢下人们有私情,但是……对于安哲和双云就网开一面吧。她叹了口气,说:“双云,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我很乐意见到你有个好归宿。如果你也喜欢他,我就立即为你们指婚。”
双云跪在叶绫舞跟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说句冒犯小姐的话,奴婢是存过一些攀高枝的心思,可是这些天看着姑爷一心一意对待小姐,奴婢也觉得姑爷和小姐这样很好,奴婢忠心祝福您们。至于奴婢自己,小姐为奴婢指了婚,奴婢就会和安哲好好过日子,不会再三心二意,请小姐放心。”
叶绫舞看了双云好一会儿,她明白双云的意思,有吴庸这样的男人在前,双云怎么可能会爱上安哲?可是双云毕竟还是当初那个为了不做妾而宁愿上吊的烈性子,她现在也做了聪明的选择。
只要叶绫舞少爱吴庸一点,她说不定就会愿意双云分享吴庸了,反正她不会爱的男人,品性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与其任他自己在外面随便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做妾,还不如把自己这个丫鬟赏给他。
但是现在叶绫舞爱极吴庸,吴庸也没有任何纳妾、收通房的意思,甚至昨夜还明白告诉她,就算她怀孕了,他们也不用按照嬷嬷的吩咐分房睡,孕妇更需要照顾,晚上如果没有他看着,他绝对睡不安稳。
想起吴庸的温柔体贴,叶绫舞微微一笑。
她就自私点吧,幸福是自己的,如果拱手让人,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所以她说:“成,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为你和安哲指婚。我再送你一份大大的嫁妆,一定把你风风光光嫁过去,咱可不能让太贵妃那边瞧不起。”
双云重重地又在叶绫舞面前磕了三个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自此以后,她就要彻底断了对姑爷那一点不能告人的心思了。
随着月份的增加,叶绫舞的肚子越来越大,而且膨胀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普通孕妇,让吴庸看得胆战心惊。
老大夫隔几天就过来替叶绫舞诊一下平安脉,宣布道:“尊夫人这是怀了双胎啊!”
双胞胎?!
吴庸先是惊讶、喜悦,后来就是担忧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毕竟还是很落后,生产中最容易出现各种危险,又没有剖月复产,生产时出现一尸两命的状况在当时根本就是屡见不鲜。
自此后,吴庸除了必要外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照顾叶绫舞,搀扶着她多活动活动,只有体力足够了,才能在艰难的生产过程中撑下来。
在叶绫舞的预产期就快到来时,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道士方仲白。
方仲白是大周朝国师赵元的关门弟子,而且自己又是公主之子,出身高贵,在京城颇有几分名气的。
方仲白特地来见叶绫舞,他询问了叶绫舞的受孕期和预产期,掐指算了半天,一脸神秘。
叶绫舞有些忐忑不安。
吴庸则是有了不祥的预感。
吴庸将方仲白请到书房,直截了当地问:“皇上要你来的?”
方仲白点点头,说:“我前几天夜观天象,发现新的紫微帝星已然隐隐乍现,如果所料不错,此子就将应在尊夫人的月复中。”
吴庸对古代的卜卦并不完全排斥,因为就算到了科技发达的后世,人们无论做什么事还是喜欢选个黄道吉日呢。
但现在他只觉得荒谬。
“这是想将我们一家送上断头台吗?帝星自然该降落在皇宫里面,该是皇帝的孩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仲白叹口气,许樱还在简兮的肚子里没有诞生,霍淳心仪的女人不知何时才能长大,谁知道还要等上多久才能等到皇帝有孩子?
霍淳已经登基,他可以不立皇后,但是他不能不立储君,他可以坚持三年五年,但是不能更久,国家一日无储君,人心就会一日不稳。
吴庸也明白这个道理。
吴庸感到命运是如此的无常,当初吴庸被皇家除名,如今他的儿子倒要被抱进皇宫里做一国之储君了?
更神奇的是,他的孩子也是双胞胎啊,哪个是真命天子?
方仲白神秘一笑,说:“等孩子诞生了,你自然就知道,根本不用发愁。”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叶绫舞在经历了漫长的阵痛之后,在黎明破晓时分顺利诞下两个孩子——龙凤胎,哥哥和妹妹。
看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吴庸无奈苦笑,他终于明白了方仲白的话,女儿自然没戏唱,霍淳要抱走的是自家儿子。
对此,叶绫舞并没有哭闹,她虽然心疼难受,可是她也知道她和吴庸都没有对抗皇权的能力。
叶绫舞只对叶家人说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叶绮旋。
还好,两年后,叶绫舞再次顺利诞下一子,这下叶家总算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取名叶曦光。
而这时候,吴庸与叶绫舞的长子被皇帝养在深宫里,赐名霍惟,对外说是一个小宫女所生,只等合适的时机到来再立为皇储。
当叶绫舞生下她的第三子时,霍惟已经七岁,被皇帝霍淳正式立为皇太子,同时皇宫里还迎来一个比霍惟还小一点的皇后邓如月,这样的皇家,真是千古罕见。
叶绫舞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亲生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太子。
她对吴庸说:“夫君,原来,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