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冉冉升起,用手拨了拨浅黄色的药浴热水,齐媚娘又添了点冷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转头,寒郸零已经自己动手月兑了外衣,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走到了他面前,按着他的手,帮他解开中衣的带子。
寒郸零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而是松开手让她继续做下去。
屋内是这几天来两个人习惯的沉默,却又有一些暧昧的气息,在带着苦涩味的湿热澡间,两人之间弥漫着暧昧又紧张的氛围。
寒郸零的衣裳被月兑到只剩下里衣以及一件白色衬裤,齐媚娘紧张的垂头站在他的面前,如小扇般的睫毛不停眨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明白是那天自己的唐突让两人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只是他也无法解决,下意识地,他想绕过她,赶紧踏进池子里,避免两人继续相对无言。
在交错的瞬间,齐媚娘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衣摆。
她没有回头,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声音问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有回应,她更加急促的说着话,“说完了那样的话,现在却又不声不响的,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他怎么能这样,把她的心勾着却又自己退开,就在她隐隐约约明白自己为他担忧、为他紧张的心情是什么时,他却猛然退了这么一大步,拉开他们的距离。
如果是普通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只怕是羞死了也绝不会开口问,但她不想如此,她受够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了,她的性子向来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哪怕拚了面子不要,也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做!
她爱憎分明,如果他真是喜欢,自己拚着守寡数十年也要和他在一起,若他没有那样的意思,那她也是个知道廉耻的人,宁可在烧掉的尼姑庵上头搭个茅草屋过日子,天天吃野菜,也不愿在这里让他暧昧不明的养着。
寒郸零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于是他沉默着,在她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时,他终于开了口。
“之前……是我想得太少了,只想自私的留住一个人,但后来想想……我这样的人,死也就死了,何必又要拖累别人?”他平静而自嘲的说着。
齐媚娘本来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样自怨自艾的话,她猛地转身柳眉倒竖怒瞪他。
“寒郸零,我真是错看你了!你原来是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她一声娇斥,觉得他懦弱得让人看不过去。
寒郸零也倏地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眼里也泛着血丝,眼神满是压抑和忍耐。
他狠狠扣住她的双肩,第一次在她面前散发出冷绝狠厉的气魄来,冰冷的眼底却又好像燃烧着火焰,冷冽又炙热的情感交错冲撞着。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他哑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轻问着,眼神深邃炽热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噬入月复。他手指轻抚过她丰润的双唇,如琴般悠扬的嗓音轻泄,“你不明白,我每天每夜的煎熬着,想要一个人想得我坐立难安,却又怕她因为我而受苦受难,想要一个人想得快要发疯,却又怕她跟在我这样的人身边会委屈了她,你能明白吗?你能明白那样的煎熬吗?”
齐媚娘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他,心中忍不住讶然,但是她是个坚强的女子,既然挑了这个话头不允许他退缩,她自己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她大胆的凝视着他,“你在煎熬什么?你在怕什么?害怕那子虚乌有还没发生的事?你们读书人不都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吗?那你又在怕什么?”
他漠然的望着她,她却是不害怕的又往前了一步。
她咄咄逼人的追问,“你怕,你怕的不是我遭受了什么罪,怕我受了苦受了难,否则你先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接近你,你早就该把我赶得远远的,最好一生一世都不会再见到面,但是你没有,你说你天煞孤星的命格靠得太近,人就得遭灾,但是你还是让我靠近了,不像观月、观日那样,非必要不让我进你的院子,为的是什么?你模着自己的心,好好想想,你怕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句又一句尖锐敏感的质问,让他阵色更深,他深沉的望着她因为激动而染红的双颊,只觉她一双杏目水汪汪的勾着他,他思绪奔腾的脑袋此时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能猛地低下头,吮住他早已不想放过的甜美红唇。
齐媚娘没想到他会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像上次那样来吃她的嘴。
她唔唔了几声,却无法反抗,不是推不开他,而是抗议的小手在贴上他胸前的瞬间,感受着他比平常人还略低的体温,碰触到他激烈的心脏跳动,她就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事。
微涩略苦的气味缠绕着他们,她的手紧贴在他的胸前,然后双臂慢慢爬升,缠绕上他的脖颈,让他可以更深入的对她进行甜蜜的索取。
两人不知怎么的滚到一边放着衣服的榻上,舌和舌纠缠不休,像是要藉此释放那强烈的情緖一般,他们再也想不起什么理智什么规矩,只能凭着本能在行动着。
他和她的鼻尖都微微的出了汗,在闷热的澡间里,即使没有入浴,衣裳也已经半湿。
齐媚娘侧着脸从窗子看见外头的天边染上了胭脂般的红,又看着寒郸零,他向来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同样的颜色,不知怎地的就轻笑了出声。
寒郸零轻喘着气,在听见她笑声时,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像是恼怒她这时候竟然还能够笑得出声。
他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白女敕的耳垂,她闷哼了声,含着春意的杏眼瞋了他一眼,然后将腿缠在他的腰间,一扭腰,两个人上下颠倒了过来,反倒像是她强压了他。
他的衣衫因为刚才的混乱而半敞着,露出了苍白却精瘦的身体,精致的锁骨上散了几缕发,一个大男人竟然有了一点妩媚。
她着迷的闪了下神,然后深吸了口气,绷着脸,扯着他的衣襟,磨牙佯装恶狠狠的问着,“想清楚了没有?别想再用这招来糊弄我!”
寒郸零看着像只小野猫一样在他身上撒泼的女人,她的衣裳乱了,衣襟敞了开来,露出大片白皙肌肤和被抹胸包覆住的浑圆,头发也乱了,那朵簪上的小白花更是垂落到了耳侧,她脸上红晕一片,加上闪着水光、半带红肿的唇,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一场情事,别有一番风情,他的眼神幽深,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处不可控制的灼热了起来。
这个勾人的小妖精,说是要让他好好想想,却用这种姿态撩拨他,让他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该怎么想?
“你下去,我才能好好想。”
齐媚娘没那么好说话,她甚至还恶劣的在他身上蹭了蹭,若不是怕压坏了他,甚至还想大力的晃晃。
她噘着嘴,“偏不!今天你就给我说个明白,你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比让我整天这样吊着心来的好!”
寒郸零无奈了,对她,他似乎总提不起原有的气势。
“我们这样哪能好好说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打断,她仰高了脸,没好气的说:“不这样我们也不能好好说话,所以你现在就赶紧说,要不然要等到你被我剥光了,再让你去池子里说?”
寒郸零没想过竟有女人可以这样直接大剌剌的说这种话,他没好气的瞪着她,“谁教你这样说话的?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
齐媚娘不以为意,反而呵呵直笑。她俯下脸,唇角轻擦过他的脸,“我不是姑娘了,我现在是个寡妇。”她第一次觉得寡妇这个身分比姑娘好。
反正她今天是豁出去了,面子名声什么的早没了,寡妇可自由多了,要说什么就能说什么,没那么多规矩,瞧!现在连调戏男人也能做得了。
他语塞,又有些气急败坏,可看着她那得意的笑脸,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说个明白了。
仔细想想,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真的是很矛盾,又是怕她因他而受了灾,却又不爽快的放手,甚至还让她住在他的院子里,而不是像观月他们一样住在外边的厢房,明明说不打算拖累她的,却一直做着相反的事情。
自己的矛盾,他怎么会现在才明白?
又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一直想欺骗自己。
其实他最怕的不只是拖累她,还有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遭罪之后,会用恐惧害怕,甚至是……巴不得他早点死的眼神看他。
他闭上眼,自己的身边一直没少过那样的眼神,而且最让人伤心的是,那些眼神全都来自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从他的父皇、从他的那些侄子们,甚至是他的兄弟姊妹们,明明一个个避他如蛇蝎,表面上却装作一点也不在意,可在背后又指责他所带来的不幸,甚至在眼神里泄漏了他们对他的恐惧和厌恶。
他不想从她脸上和眼里看到同样的神态,但骨子里的执拗又让他不愿放手,一来一往,他才会做出这样矛盾的事情。
用若有似无的暧昧勾着她,却又自以为是的拉开距离疏远着她……他自嘲的笑着。
他真是个卑劣的人,不是吗?
再次睁开眼,寒郸零的眼神里有着外头的人最习惯的果断精光,他直勾勾的望着她,“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担当的男人,我一直怕东怕西,却又想尽法子勾着你,让你念着我,无法再去想其它的人,但我却一再躲在自己的壳里不想去面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若你因为我遭了灾,可能会有的怨恨眼神。”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强势又带着侵略感,让她不自觉屏着呼吸静待他要说的话。
“你既然逼我想清楚,那么,你就该有同样的觉悟。”
齐媚娘忍不住反问,“什么觉悟?”她傻傻的望着他,觉得这样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吸引她。
他粲然一笑,整个人好似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晕,如谪仙般的隽朗外貌,配上他噙着的笑和略带邪佞的眼神,勾动着她的心魂,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像是低喃又像是发誓地说道:“自然是……到死都不准离开我的觉悟!”他扣着她的手,让她的手贴上了他的胸口。“我生你亦生,我死……你也不能独活,反之亦然。”
他如此霸道的话让她忍不住全身打了个轻颤,但她没有退缩,只是痴痴的与他互相凝视着。
过了片刻,她粲然一笑,同样拉着他的手贴往自己的胸口。
这样霸道的他,只想看着她,连死都非得拉着她的男人,才是吸引她的男人。
“君生,我愿生,君死,妾愿随,苍天为证!”她娇笑着,话声却铿锵有力。
有个男人愿意和她这寡妇生死相随,他都不怕不划算了,她又怕什么呢?就如同她之前说过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怕舍了这一条命吗?
双手相贴,四片唇瓣再次相依,这次,他们多了彼此坦然的真心,紧紧搂抱着对方的身子,那是他们对彼此许下的承诺。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