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个礼拜就是农历新年,连日来冷气团发威,气温降到只剩十二、三度,齐千宇担心夏璇音身子虚,吹太多冷风就会感冒发烧,不准她外出。她只能苦闷的窝在家里,还一连推掉了几个社交名媛的派对邀请。
一直以来,她被父亲保护得很好,在上大学以前,几乎不曾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父亲担心她被媒体追逐跟拍,甚至不曾带她到朋友家中做客。
她的世界很小,也有些寂寞,直到十四岁那年,俊美如王子的齐千宇出现在她面前……
“哈啰,有人在家吗?”一根纤指重重地戳上夏璇音的额心,将恍神的她拉回现实世界。
“会痛耶。”夏璇音轻蹙眉心,一边揉着被戳红的额心,一边转动美眸瞋了好友一眼。
“妳这个好命人妻越来越难找了,难得约妳出来喝下午茶,妳也可以当着我的面发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姚舒萱捧起热腾腾的拿铁抿了一口,懒懒地睐了一眼橱窗外流动的闹街人潮,随后又将视线转回夏璇音脸上。
夏璇音靠向好友,上了淡妆的娇颜挂起讨好的甜笑。“抱歉嘛,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老公……”
她和姚舒萱是在几年前一场慈善拍卖会上认识。舒萱大她两岁,同样是豪门之后,但是个性豪爽不拘小节,有话直说,是她最羡慕的那种人,因此她主动搭讪攀谈,从此她的小世界里又多了一个可以聊私密心事的对象。
“哼,以为我不知道吗?妳那个脑袋里无时无刻都在想妳老公。”放下冒着热烟的马克杯,姚舒萱翻了个白眼。
“谁教我老公是世上最棒的男人。”夏璇音不害臊的捧着双颊,美眸笑得弯弯如月,喜不自胜的模样立刻又惹来姚舒萱一记白眼。
“我真的弄不懂妳,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好?”
“千宇哪有吃软饭,妳不要乱讲!”夏璇音瞪着美眸,忿忿地噘起柔女敕的粉唇。
“他从十七岁就住在妳家耶,妳爸供他吃住,还供他念书,结果他连一个施佑霖都比不上,这象话吗?”
姚舒萱的个性原就心直口快,而且她从以前就看齐千宇不怎么顺眼,夏璇音早已习惯了她老爱挑剔齐千宇的坏毛病。
“不是比不上,而是我老公比较有人情味,做事情比较温和,但是爸爸喜欢作风强硬的人,所以才会让施佑霖主导公司走向。”夏璇音很有耐心的替老公解释。
“温和?我看是温吞吧!”姚舒萱不客气的吐槽。
“舒萱,妳干嘛一直说千宇的坏话,他惹到妳了吗?”夏璇音不解的问。
“是没有。”姚舒萱抿了抿嘴唇。“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心怀鬼胎。”
“妳才是怪胎呢。”夏璇音娇哼。
“走吧,我送妳回家,免得妳老公到时候又摆脸色给我看。”姚舒萱将杯中的拿铁一饮而尽,捞起椅上的香奈儿包包,利落的推开椅子起身。
“千宇是关心我,不喜欢我在外面逗留太久。”夏璇音边起身边嘟囔。
两人步出位在东区的咖啡店,夏璇音挽着好友的手臂,一手随意拢好披肩,才笑吟吟的扬起眉睫,却对上一大群来势汹汹的记者。
她还来不及反应,记者们已经蜂拥而上。
“夏小姐,请问丰麟集团面临倒闭危机这件事,有影响到妳未来的规画吗?”
甜美的笑容一怔,夏璇音睁着美眸,小脸满是愕然。
倒闭?公司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可能倒闭?!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真是有够讨人厌!
面对媒体一向好脾气的夏璇音,微微板起脸孔,抿紧了粉女敕的唇瓣,不予响应。
“别理他们。”姚舒萱也当作无稽之谈的翻了个白眼。
“听说夏总裁因为投资失利,名下财产大多惨赔,这些事情妳清楚吗?”记者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两人。
夏璇音心口一拧,有些不安的瞄了一眼那些记者,姚舒萱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向停在对街的红色minicooper,将面色不安的她塞进副驾驶座里。
紧追不舍的记者们被挡在车外,夏璇音白女敕的双手揪紧了皮包提把,一股浓重的窒息感在心底蔓延。
瞅见她脸色苍白,姚舒萱探手轻拍她肩头。“别想太多,这些记者最会以讹传讹,台湾每天有多少乌龙新闻满天飞,妳又不是不知道。”
“嗯。”夏璇音转过脸,勉为其难的对好友挤出一丝笑容。
是呀,台湾媒体老是做一些没根据的报导……一定是这样没错。爸爸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投资失利,让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丰麟集团倒闭?
真是的,她怎么可以怀疑无所不能的老爸。
夏璇音牵动嘴角,在心底责骂自己不应该,将刚才那些记者的话抛到脑后,开始想着等会儿千宇回家,她要拉他一起去吃大餐,再央求他带她去阳明山夜赏樱花。
想到心爱的老公,娇柔的小脸漾起了灿笑。只要有爸爸和千宇在,她永远都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为了让自己安心,夏璇音最后还是请姚舒萱送她回父亲家。
送走了姚舒萱,她拢紧剪裁合身的开襟红色大衣,踩在熟悉的鹅卵石步道上,迎着凛冽的冬日寒风,纤瘦的身躯微微瑟缩。
仰望着院子里分列在两侧的樱花树,美眸因那一整片绯红而泛着迷蒙,思绪不禁飘回从前,想起许多关于她与母亲,以及跟千宇共有的甜蜜记忆。
他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她满心雀跃的伫立在樱花树下等待。假期结束,他要回美国念书的那一天,她在樱花树下难过的啜泣。
她的初吻……也是在这片樱花树下给了他。
思绪回溯到那个笨拙又羞涩的吻,夏璇音娇颜窘红,纤手下意识的抚上弯弯扬起的唇瓣。
叭叭!
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白炽的车头灯投射在她身上,她心口惊惶一跳,小脸不悦的转向后方。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绕过她,平缓的往前驶,黑压压的车窗让人看不清驾驶者的而貌。
“咦?那不是……”夏璇音认出车号,美眸讶然微瞠。“施佑霖这个时间跑来家里做什么?”
心底莫名感到不安,她加快脚步,想快点进屋弄清楚,一个心急,鞋底拐了一下,差点一跌坐下来。
“好疼!”她蹲,伸手轻揉裹着黑丝袜的脚踝。真倒霉,刚才施佑霖为什么要对她按喇叭?那感觉真像是挑衅……不,更像是警告。
讨人厌的家伙!以为爸爸喜欢他就得意了。哼,迟早一定要让爸爸把他换掉,丰麟怎么可以落在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手中?爸爸真笨,与其防着自己温柔贴心的女婿,还不如多提防施佑霖这个外人!
夏璇音忿忿地想着,重新站直身子,拖着拐伤的脚踝,往前走到院子的尽头,一格格踩上去年新铺的白色大理石门阶。
“大门怎么没关?”她一抬眼就瞧见黑色大门半敞,正疑惑着,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争执声。
匡啷!
尖锐的碎裂声陡然响起,她愣了一下,心中一慌,也不管脚踝还痛着,小跑步的奔入屋内。
“混账东西!当初这些人是怎么跟我说的?稳赚不赔!现在却跟我说,当初预估太乐观,之前投下去的钱都赔光了!王八蛋!”
夏璇音看见父亲坐在客厅的骨董椅上,桌上的瓷器茶具都被摔落在地,佣人畏缩的站在角落,不敢贸然上前收拾。
施佑霖就坐在她父亲对面的单人椅上。他的容貌俊逸,身型修长,同样喜穿暗色系西装,一头墨黑的发比齐千宇短了些。
平心而论,他是个很俊的男人,难怪之前经常听说有些名媛向他示好。不过在她眼里,他连千宇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爸,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知道气氛凝重,夏璇音收起惯有的甜笑,神情惶然的走进客厅。
夏玮明气得满脸通红,握在扶把上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看见他最宝贝的女儿来了,脸上罕见的没浮现笑容,而是急于掩饰什么的无措。
“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千宇带妳回来的?”
“不是,是我突然很想爸,所以跑回来看爸。”她挨着父亲身侧落坐,水亮的眸光斜斜一溜,瞅了对面的施佑霖一眼。
真糟糕,有外人在场,她不方便问父亲刚才记者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夏总裁,媒体似乎也听见风声了,已经开始大肆炒作。再这样下去,丰麟的股价一定会大幅下跌。”施佑霖瞄也不瞄她一眼,似乎把她当作空气,兀自望着夏玮明说道。
夏玮明皱紧了眉头,全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气。“王八蛋!到底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施佑霖抿了抿唇。
夏璇音看着他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男人好像在嘲讽她父亲。
一股森寒的冷意爬上后背,她娇容一肃,认真的望着父亲。“爸,我刚才在咖啡店外面被记者拦住,他们说……丰麟有倒闭的危机,这是真的吗?”
夏玮明神色复杂的别开眼,似乎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
突兀地,施佑霖竟然替夏玮明开了口:“妳还不知道吗?丰麟这几年的营运已经大不如前,年营收已经连续三年亏损。”
夏璇音愕然,心慌意乱地拉住案亲的手臂。“爸,这是真的吗?”
夏玮明只是越发锁紧眉头,良久不语,总是意气风发的脸庞此刻低垂着,竟显得老迈而且布满挫败。
这是夏璇音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陌生得令她恐慌。
从小到大,父亲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骄傲的。他聪明且不可一世,能将爷爷传给他的小公司一路扩展成台湾数一数二的大集团,便足以证明他的经商手腕有多么卓越超群。
就某些方面而言,父亲确实有些太过自负,但在她这个做女儿的眼中,那是因为他今日的成功全是凭借自己的双手,自负或者自傲都是应该的。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父亲竟然垂头丧气、锁眉沉思,一脸无计可施的坐困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