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世上真有人血能够治病。”上官瑾看得目瞪口呆。
“瞧吧,我就说我的血能治病……”喜鹊得意洋洋地说。
独孤兰君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后,他严声问道:“你儿时在巫咸国待过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我爹娘从一名死掉的旅人身边捡到的。”她看他一脸严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右手上臂是不是有个血珠子的烙印?”独孤兰君问道。
“连这你都算得出来喔。”喜鹊一脸佩服地卷起袖子,展示给他看。
独孤兰君握住她的手臂,定定地看着那个烙印。
“你娘受孕的时日是阳年阳月阳时,你出生时辰是阳年阳月阳时,你娘在怀孕时只许食用奇珍异草制成的膳食,为的就是要你的血能为治疗所用。”
“你怎么知道的?那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吗?”喜鹊激动了,急着扯住他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
独孤兰君望着她渴望的小脸,他张开双臂将她拥入了怀里。
他何止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孕育她的娘,一定是不得善终的。因为要在特定时日产子,只有剖月复一途。他也猜想,带着她逃出巫咸国的人,应该是她爹。因为没有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被当成“血婴”啊。
“我记得几年前,我娘在写给我的信里提到,她以死谏阻止了他们再做出同样的事。”他深吸了口气,追加了一句谎言。“我娘还说,你爹娘都已经往生了。”“没关系。”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头慢慢地问道:“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让我出生?”
“因为你是能治病的‘血婴’。”
“好可怕的名字。”喜鹊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然后更加地偎入他的怀里。“所以……我的血真能救人,对吧。”
独孤兰君点头。终于知道他先前为何会对她的接近有反应了。
他娘在信里提过,因为“血婴”是他爹养来替她治病的。因此在血婴出生之后,便在血婴身上灌入了他娘的血气,好让血婴的体质更能被他娘所接受。而他体内不但有着他娘的血,又有着无数渴求鲜血的魂体,怎么可能不因为喜鹊——也就是血婴——而悸动。
再加上他先前施行摄魂术之际,他的内息又阴错阳差地进入她体内,成了一种互流,难怪她能梦他之所梦啊。或者,他与她之间,也能如同他与他娘一样,以“灵”交流吧。
“师父啊,我可以把我的血气给夏侯昌了吗?救人如救火啊。”喜鹊见他沉默不语,于是小声地问道。
“你是在替你自己找死!你的血很多吗?他那么高大,会需要你身上所有的血。”他板起脸瞪着她。
“师父,我死了以后,会很想念你骂我的样子。”喜鹊扯着他的衣袖,眼泪突然啪啦啪地就掉了下来,然后一个劲儿地继续往他怀里钻去。
“我没叫你去死。”独孤兰君推开喜鹊在一臂之外,觉得心烦意乱极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然就是夏侯昌死。夏侯昌死了,东方姊姊会难过至死。你死了,不能回去故乡巫咸国。我爹娘都走了,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的。你们会为我伤心一阵子,那也值得了啊!”
喜鹊大喊出声,一路痛哭着跑回了东方荷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东方姊姊,你让我救他吧。”
“我不能用你的命来换夏侯昌的命。”东方荷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哑声说道。
喜鹊一跃而入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东方姊姊,我这辈子一直希望自己真的是只吉祥的鸟,你就成全我这个心愿吧。”
独孤兰君走到了她们身边,微乎其微地拧了下眉,将喜鹊拉回身侧。
“给我坐下,我教你运息之法。”独孤兰君说。
“干么要教我运息之法?我不都要死了。”她眼眶红、鼻子红,满脸的红。“我这辈子只收你这么一个徒弟,难道要我看你笨死吗?脑袋给我放聪明一点,事情要先想,而不是先答应。”独孤兰君用力敲了下喜鹊的脑袋。
“喔。”喜鹊一脸呆样地仰头看着师父。
“你打算怎么做?”东方荷嗅到一线生机,目光急切地看向独孤兰君。
独孤兰君取出手绢,塞到喜鹊手里要她把眼泪擦干,而后才说道:“她的血能治他的毒,但要连喝上十天,才能把血祛尽。但以她现在的模样及夏侯昌的伤势,最多供血三天,她就会死去。我先将我内息注入她体内,让她内息的再生力量变强,她才能帮得上忙。”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喔。”喜鹊一想到不用死,眉眼全都笑眯了起来。
“你们两个这种体质,若让人知道了,十条命也不够别人抢。”听得目瞪口呆的上官瑾说道。
“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东方荷双膝落地,对着他们又是一磕头。
“东方姊姊,你别这样啊。若不是你和梅公子救了我,我现在早不知死在哪里了。”喜鹊也连忙跪地回磕了一个头。
独孤兰君用脚踢了下喜鹊,冷冷地说道:“起来,我现在传内息给你。你们全都先避开,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我保证不吵,我要留在这里……”上官瑾看着独孤兰君,不住地扬唇笑着。
独孤兰君扬眸正欲瞪人,喜鹊却已经起身,双手叉腰地站到上官大夫面前。
“我师父叫你走开!”
“狗仗人势。”上官瑾冷哼一声,仍然没有半分走人的打算。
喜鹊气得胀红了脸,指着他鼻子大叫:“我不是狗!”
“再让我听到他说一句话,你们就把夏侯昌抬回去。”独孤兰君拉住喜鹊的手腕,迳自走到一区由百年大树围成的树群之后。
“上官大夫,失礼了。”东方荷命令一名护卫上前,用布蒙住上官大夫的嘴,将人给带进车厢里。
东方荷则坐到了夏侯昌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在北荻国呼风唤雨,可现在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弯曲的男人。她叹了口气,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轻声地说道:“别担心。总之,你在哪,我就陪在哪。”
群树之间,枝叶浓蔽,仅有几束光亮从树叶缝隙间钻出来,洒落在独孤兰君的身上。
他低头看着满脸笑意盈盈的喜鹊,眉头便皱了起来。
喜鹊一看他皱眉头,也瞧得津津有味了——她这师父现在有了表情,看来不知有多亲切啊。
“笑成这样,是打算待会儿死了也瞑目了吗?我可不保证我灌了内息给你之后,你就有本事不死。”他不明白她总是对别人的事如此热衷,竟连死都不怕。
喜鹊皱着眉,很认真地看着他想了半天后,这才小声地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瞑目的。因为帮人而死,也是挺好的。最多就是遗憾,死前没法子吃到撑破肚皮吧。以前跟着梅公子和东方姊姊,她们都是斯文人,害我不好意思大吃大喝。你又吃得少,我也不好大开杀戒,就这事不好而已。”
独孤兰君瞪着她,很想问她究竟有没有脑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一人例外。
“好吧,我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不知道人死了会到哪里……”喜鹊咬了咬下唇,又很快地挤出一抹笑容。“如果我死了,你要记得替我上香,然后多摆点吃的,好不好?”
“你不会死的。”他说。
“真的?”喜鹊小脸一亮,朝他挨近一步。
“我骗过你吗?”
“师父——”喜鹊冲进他的怀里,高兴地抱着他又叫又跳着。
“抱够了,可以办正事了吧。”他冷冷地推开了她。
“够了。”喜鹊无辜地抬高双手,好像方才抱他的不是她一样。“可以开始注入内息了。”
“我多年前也帮梅非凡灌注过内息,只是我那时的内息没现在这么复杂。我不知道这些内息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他说。
“会不会我以后在睡觉时,体内也跑出一个灰魂和你互瞪?”喜鹊瞪大眼,一脸害怕又期待的模样。
“以你的功力,再等个二、三十年吧。衣服月兑掉。”独孤兰君面不改色地说道。
喜鹊辣红了脸,双手立刻抱在胸前。“干么还要月兑衣服?”
“我要从你背后的穴位替你灌气。”独孤兰君冷哼一声,找了处树根盘节不那么明显之处,盘腿坐下。“死都不怕了,还怕月兑衣服?”
喜鹊一想,师父这话也有理。况且,师父长得这么美,根本懒得看她一眼吧。她于是牙根一咬,飞快地褪去衣裳,立刻冲到师父面前坐好。
独孤兰君看着此时身上只剩一件棉布兜衣,蜜色皮肤泛着年轻光泽,小脸怯怯往前低垂,模样迷人的喜鹊。他紧抿了下唇,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认知到她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