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姚若琳确定自己身上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她不再对人冷嘲热讽,尝试敞开心扉接受周围的每个人,试着对每个人笑,对每个人和颜悦色。
连米雪儿都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干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她笑而不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心爱的男人感化着。
原来那个见人就刺的姚若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充满甜蜜、充满感激的姚若琳。
她感谢老天让她遇到他,感谢在那一段黑暗之后,她还能迎来温暖。
因为被他爱着,她愿意用爱回报,觉得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这种美好让她忍不住为之前种种过意不去。
她甚至想过要向林志文赔礼道歉,但和勒驰商讨以后被一票否决。
想起当时他眉头打结一脸抗拒的表情,像是生怕她对林志文心软,她就忍不住想笑。
每天五点半,她准时下班,不管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急着去约会。
有时勒驰会带她去飙风车队,坐在操场看夕阳西下,微风絮语,温情满满。
有时只是沿着公路兜风,漫无目的,她却很享受这种两人相拥的温暖。
有时她在他打工的地方,静静等他下班,然后被他载去老谭面店,吃一碗阳春面,和老谭夫妻说说笑笑,再沿着夜市,走过整整一条街,回到她的租屋处,缠绵一整晚。
这样的生活让她变得温和了,她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的笑,每和他在一起多一秒,心中就益发柔软。
过去的棱角和刺,一片片剥落,一根根剔除,她融冰化水,被爱包围。
周末,姚若琳早早就醒来,她环视自己的房间,决定给这个窝也来个彻头彻尾的改变。
说做就做,她决定先去大采购,换掉沉闷的被单,再买些植栽装饰房子,最重要是帮勒驰购置生活用品,好让越来越常在这过夜的他,有家的感觉。
提着两大袋东西从卖场归来,她边走边想着今晚的菜单。
自从勒驰发现她有一手好厨艺后,一有机会就央着她做饭给他吃。
想得出神,她完全没留意到前方有人,硬生生撞上去。
“吓!”姚若琳慌忙跳开,心中嘀咕这人干么挡在路中央,却在抬头的同时,愣住了。“林志文?”她惊讶道。
才一段时间没见,她却差点认不出他来。
他面色黯淡、眼神忧郁,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身西装皱巴巴,头发看起来好几天没洗,胡碴长满下巴,好像遭受很大的打击。
“若琳。”
林志文苦笑,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情起伏不定。
连日来他过得惨不忍睹,可她却好像更漂亮了,刚才他远远看她走来,一路带着甜美的笑,那种温柔是他从没见过的。
“发生什么事?”看他这副样子,她于心不忍,想起之前将他整得很惨。
“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吗?我最近过得糟透了,需要找个朋友谈谈。”他说着红了眼眶。
姚若琳看了不忍,点点头,“我家就在附近。”
开门让林志文进屋,看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双手撑着头不说话,她倒杯水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轻声问:“发生什么事?”
“原谅我!”林志文抬起头,一双渴求的眼睛望着她。
她皱眉,迟疑的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对不起。”
林志文心底生起希望,绕过茶几跪在她面前。
姚若琳惊讶,站起身问:“你这是干什么?”
“嫁给我,嫁给我吧若琳,我发誓会对你好,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同事都在背后说我卑鄙小人、痴心妄想,因为没有心思上班,结果被公司开除,房东赶我,朋友也都躲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一下子大家好像都很怕被我缠上。
“我想来想去,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年辜负了你,我求求你若琳,给我一个机会补偿,嫁给我,我保证对你好,再也不辜负你。”
她听了不禁蹙眉。那之后他身上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而这都是由她而起。
感到歉疚,她扶起他说:“志文,抱歉,我骗了你。”
他抬头,困惑的看她。
姚若琳自责,小声道:“其实当年,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什么意思?”林志文一震,被她扶住的手反抓住她胳膊。
她忍着痛解释,“那天我喝醉了,的确被三个酒鬼拖到KTV的后巷,被打也被侮辱,但幸好有好心人跳出来救了我。”
“所以—你并没有被玷污?”林志文震惊。
姚若琳点头,感觉很抱歉。
“所以,你没有因为想不开而有过自杀的念头?你根本是在骗我?几个月来,我因为内疚丢掉工作、被同事嘲弄,现在你却说这一切都是在骗我?”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表情大变。
她惊愕,看着他狰狞的面孔,试图解释,“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伤害,可是当时那件事对我确实造成很大影响,以至于后来……”
“很大影响?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知道什么是很大影响?我现在工作丢了、朋友没了,整个人郁闷到要死,而你……你看看你,你住在高级公寓、开跑车、穿名牌、在大公司上班,你该死的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却想撇得一乾二净?”他站起身,心有不甘的吼。
姚若琳心生警戒,“你想怎样?”
林志文霍地将她拉到身前,咬牙切齿的重复道:“嫁给我,我们从头开始。”
他浑浊的鼻息喷到她脸上,她这才惊觉他喝了酒。
该死!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稳住阵脚地安抚他,“拜托你冷静点,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
她被林志文一巴掌打得整个人摔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
“你这个贱女人还想骗我?帮我?三个月前你就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真心?当着大家的面你骂我白痴弱智、骂我痴心妄想?你以为现在我还会上当吗?”
他气急败坏,冲上来扣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
“和我结婚,或者赔我一百万,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当年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你居然记恨十年,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报复我,害我现在变成这样,你说你要怎样负责”
姚若琳被他摇得头晕眼花,恍惚中看着他扭曲的脸,一瞬间她想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样!她的心蓦地揪紧。
熟悉的恐惧和绝望将她包围,林志文狰狞的表情变得模糊,背景突然变暗,一个人影变成三个,谩骂和嘲讽充斥耳边,身上传来陌生的疼痛感。
她回神,惊觉林志文正趴在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
眼神一黯,她霍地抬高膝盖,正中他月复部。
趁他吃痛之际,她跳起身,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砸在地上。
匡啷!巨大的碎裂声,惊得林志文忘记喊痛。
“滚。”姚若琳弯腰拾起一角碎片,紧紧握在手中,她眸色黯淡、表情阴郁,意识还陷在黑暗里,瞪着他的眼神充满仇恨。
林志文被吓到酒醒,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气势一下子弱了。
他张嘴想请求原谅,却见她紧握住玻璃碎片,手被划破,鲜血直流。
那阵仗惊悚极了,只觉毛骨悚然,林志文转身,踉跄逃跑。
良久,姚若琳瘫倒在地,呆呆的望着手心的碎片。
刚才她差点就想杀了他,脑子里满是仇恨和恐惧,当年的影像重叠,她好恨,为什么是她?
就算她长得胖,自卑又孤僻,也不该遭到如此待遇。
那个晚上几乎改变她的一生,这个男人却企图再次伤害她,该死!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惊觉自己不再是十年前的姚若琳,她不该害怕,她有能力反抗,她被爱也爱人,她在勒驰那里获得重生的力量,她是全新的姚若琳。
勒驰……对,还有他,她还有他。
顾不得包紮伤口,她跑过去翻出手机,按了熟悉的号码。
她想见他,想吻他,想抱着他哭,抱着他笑。
可是电话一直响,都没人接,她不甘心,挂断继续打。
一遍、两遍、三遍……全都转接语音信箱。
她挫败的挂掉电话,告诉自己要冷静。
“或许他在来的路上,因为骑车所以听不到。”
“或许他根本忘记带手机,可能下一秒就会敲门。”
“还是他发生意外?”
姚若琳坐不住,改打小米手机,管不了是否唐突,要了小胖电话。
打到车队,小胖说勒驰半个小时前接到电话就匆匆出去了,不知道去哪。
她失落的挂断电话,发现掌心的血已经凝固。
她皱眉,起身找来医药箱,清洗伤口,做简单包紮。
收拾一地狼藉,将买来的床单换上,鲜花插在花瓶里,浴室里添上新的盥洗用具。
一个小时过去,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再打,依然转接语音信箱。
她自言自语告诉自己再等等,说不定晚餐的时间他会像往常一样出现。
她打开冰箱,翻出所有食材,决定做一餐丰盛的大餐迎接他。
两个小时后,瞪着满满的一桌菜,她再也忍不住,拿起电话拨号,冲着毫无温度的语音信箱大吼,“混蛋,你到哪去了”
摔了手机,她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手机铃声骤响,她跳起来抹掉眼泪接听,“喂?”
“若琳,你快看电视。”
是顾新月。她难掩失望,忍住哭声道:“我现在没心情。”
她以为是像往常一样,要她看新出镜的广告,怎知顾新月大喊,“是勒驰,他和梅里美居然真的复合了,老天,被我猜对了,我就知道……喂喂?”
姚若琳惊愕,扔掉手机打开电视,转到顾新月说的新闻频道。
果然,真的是他。
不过镜头里不只勒驰一个,被他拥在怀里的人,是梅里美。
“梅小姐,能告诉我们从昨晚到现在你在哪里吗?”
镜头外记者发问。
梅里美微笑回答,“和男朋友在一起。”
“是这位先生吗?是最近一起拍广告的搭档吗?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这样算是正式公开恋爱的消息吗?可以这样理解吧?”
对于记者连珠炮般的问题,梅里美脸红,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笑着对镜头说:“可以。”
“能说得更具体点吗?”记者不死心继续追问。
“抱歉,麻烦让我们进去。”男人打断记者的提问,拥着梅里美返回屋子。
“看来姓女星很有可能并非梅里美……”
记者以两人离开的背影为背景,说着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
姚若琳呆呆盯着电视上亲密的背影,看勒驰一手搂着梅里美的肩膀,一手握住梅里美的手,显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男朋友是吧。
她关掉电视,走到饭厅,瞪着满桌子的菜,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划出一条一条的缝,痛得她无法呼吸。
将所有的菜一盘盘倒进垃圾桶,她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找糖果,之前他说只许吃他做的糖果,所以她将家里所有的糖果翻出来扔掉。
可是现在她好痛,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
那些糖果,那些糖果是她吃了十年的止痛药,现在她需要,可是它们去哪了?
因为他,它们被她扔掉了。
她的止痛锭、她的盔甲、她的刺、她的防备、她的冷嘲热讽、她的强悍……因为他,统统被她扔掉了。
将自己呈现在他面前,他却是别人的男朋友。
她想笑,笑自己傻,居然轻易相信他。
好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梗在喉咙里,憋得她难受。
黑暗中,姚若琳像困兽,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现到头来,一切都没变。
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什么,命运要一次又一次这样玩弄她。
挣扎着握紧手机,刚包紮好的伤口因为太用力而渗出血,拨通熟悉的号码,她声音沙哑的发出最后的求救,“救我,我好痛……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