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母后,她才深刻的了解当初母亲帮她戴上钻炼,父亲帮她覆上婚纱,他们盈眶的泪水除了不舍,还有更多的担忧,所以他们早就知道周雅人不是心甘情愿的因为爱情而上门提亲。她真的很不孝,连父母走时,也没能让他们安心。
当时也是像现在一样,他好像和陈绍琪前往法国,是一起离开国门还是在当地会合,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哭倒在灵堂。习俗的禁忌,让父母从车祸到入殓仅有七天,白幡飘,细雨蒙,她只记得当时是由于皓心搀扶着,至于过程,已经全数模糊,唯一的愤怒却无法遗忘,他没有在场,连最后的假装幸福都无关呈现在父母的灵堂前。
尤其是现在……她再也没有避风港,没有人可以张开双臂包容受伤的她,徐可薇知道伤口要靠自己舌忝舐,但是她对父母的遗憾再也无法弥补。
“啊……”她扯开喉咙,用尽全力尖叫,仿佛负伤的野兽。
周雅人正好走进屋里,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楼,推开主卧室的门。
“你怎么回事?”
看着地上被撕毁的报纸,他当下心知肚明。
“你发什么疯?那只是报纸在冲销量……”
床边的台灯呈抛物线飞了过来,砰的一声,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然后掉到地上,整个碎裂。
幸好周雅人迅速闪身,躲过一劫。
“喂,你疯了吗?”
徐可薇向来娴静可爱,良好的教养表现在她的行为举止上,就连当年也是一样带着坚定又骄傲的神态宣布要嫁他,她不曾出现这种疯狂又月兑序的疯婆子行为。
“对,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多么想这么做吗?毁了这一切,把这些假面全毁了。”她在气愤时发挥最大的潜力,能丢的、能撕毁的东西几乎无一幸免,连挂在墙壁上的婚纱照都被她扯下来,并砸向化妆台。
周雅人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疯狂魔手伸向更衣室。她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手掌。
“shit!”他下意识的反手一挥,把她推开,让她撞上衣柜,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我……你……”我不是故意的。
根本不等他说完,徐可薇拉开衣柜的门,疯狂的将里面的物品全部丢向他。
该死!手掌的抽痛说明她一点也不留情。
“你疯了是吗?这里留给你疯个够!”
周雅人也不甘示弱,大步离开房间,用力关上房门,冲下楼梯。
徐可薇紧接着冲出房间,站在楼梯口,眼里充满恨意,“我不会离婚,这辈子都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我不会让你过好日子,我诅咒你们下地狱。”
“自从我娶了你之后,不就身在其中了吗?”周雅人恶狠狠的回应,关上铁门。
她全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倚靠着楼梯扶手。哈!虽然还没有办法说出三字经,但是她终于疯狂的对他摔东西泄恨。
徐可薇,你是大笨蛋!你的报复居然只有这样?乱砸东西?!
哈!七年耶!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就这么浪费掉……不对!她的报复就是拿自己的青春,营造让他生不如死的地狱。好可笑!她最宝贵的,他居然弃如敝屣。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吗?
爱情,本来就是再努力也无法获得的。笨蛋徐可薇,你现在应该要懂才对啊!你花了二十二年的时间努力,再花了七年的时间明白这个道理,够了,已经够了。
“妈咪。”周宇扬缓缓的靠近,捧起她的手。
“小扬,妈咪吵醒你了吗?”抬起另一只手,胡乱的抹掉泪水,徐可薇努力想要站起身。
“妈咪,你的手受伤了,在流血,别乱动,我去拿医药箱。”
周宇扬冲下楼,拿着医药箱,很快又回到她身边,用棉花沾碘酒,边吹边帮她上药。
“妈咪,有点痛,你要忍耐一下。”
你的儿子这么坚强,徐可薇,你已经身为人母,生命中不该只有爱情,还有最珍贵的亲情啊!一如你母亲对待你一般,你要记得自己是个母亲了。
“小扬,对不起,妈咪也对不起小凑,本来应该给你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爸爸和妈妈。”
“小扬只要有妈咪就好了。妈咪,你会回来看我和小凑,对不对?”不管再怎么早熟,他终究只有六岁,想到和母亲即将分离,难免有些惶恐。
“对,等妈咪安顿好,一定会回来看小扬和小凑,到时候妈咪带你们去动物园,好不好?”
“好,妈咪,你说到要做到喔!”搂着母亲,他深呼吸,要记住她身上的蔷薇香味,这是妈咪的味道。
周雅人怒气冲天,来到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该死的疯婆子!
虽然动作敏捷的闪过台灯,但还是被随后飞过来的瓶罐砸中,他揉捏着肩胛,耳边似乎还旋绕着她尖锐的怒吼——
我不会离婚,这辈子都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该死!她居然言而无信,被陈绍琪料中,也对应出他的难堪。
依照他对徐可薇的了解,周雅人笃定她会遵循承诺,无条件离婚,结果现在全面翻盘,胸口的怒火全是因她而起,把他当白痴耍吗?
徐可薇,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随心所欲。这桩婚姻,是离定了!
该死!就因为徐可薇疯婆子的行径,让他来不及带换洗衣物。住进饭店后,还狼狈的在精品店随便买了衬衫和西装,时间紧迫,他没有办法将衣服下水洗涤,这种新衣服的味道让他不停的拉扯衣领和袖子,他厌恶这种状态,简直和穿了不合脚的鞋一样,全都让他暴怒不堪。
“我不是早就通知你们要把这份南斯拉夫语的文件翻译英文吗?现在送上来是要做什么?耻笑我吗?”周雅人才在会议室骂完海外营业部,回办公室又看见秘书室送上来的契约,立刻怒火高涨,将契约扔向门边。
“我马上请人翻译。”秘书惊慌的捡起契约,如履薄冰的迅速离开。
shit!周雅人拿起杯子,一口饮尽杯中的水,这才发现今天早上怒气勃发,骂人无数。
“听说你才刚回国,不是吗?火气这么旺,生意谈得不顺吗?”张博毅走进来,完全领教到好友的喷火龙功力,只是他不是倾向霸气更胜怒气的人吗?难不成说一套、做一套?
“你……”
“我已经尽力排出时间赶来,你可别骂我太晚。”张博毅先发制人。
周雅人单指揉着太阳穴,“我只是要谢谢你来这一趟。”
“发生什么事?没看过你发这么大的脾气,除了七年前那件事。”身为死党的张博毅马上察觉到他的表情一僵,“不会吧?又是徐可薇?”
“我要麻烦你帮我打离婚官司。”周雅人示意张博毅在牛皮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双肩紧绷,将当年签订的婚前协议书放在桌上。“你先看看这份协议书,有没有什么法律瑕疵?如果没有,这场官司就可以简单落幕。如果有,将是一场硬仗。”
张博毅拿起文件,迅速看过一遍。“这是婚前协议书,就文字叙述上而言,没有什么问题,比较具争议的是结婚前就签订这份文件,载明离婚时点,恐怕有违善良风俗和结婚的定义,届时恐怕会判婚姻无效,而非离婚。”
“我可以同时提出亲子监护权的诉讼要求吗?”
张博毅拧起眉头,“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可以和可薇好好的谈一谈。”雅人和可薇都是他打小时候就认识的伙伴,这场三角恋爱拖了七年,他身为旁观者,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感情的事多一人就是挤,何况已经有三个人在其中。
“她昨晚像个疯婆子朝我砸东西,还说不会让我称心如意的与绍琪双宿双飞,死也要拖我下地狱,你说,我们怎么谈?”
“你没有看见昨天的报纸吗?可薇可以忍耐到现在才发飙,我都觉得她足以当完美娇妻的表率。”
“我有逼她吗?她明明知道我和绍琪的关系。”
“如果是男人,就别说当初你要她别跳进来搅和这句话。当初你们为什么会结婚,你忘了吗?如果你没有酒后乱性,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可以安慰失去挚爱的可薇,或许今天美丽的可薇会……
“她骗我的!我们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握紧沙发扶手的指关节发白,周雅人咬牙切齿。他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因为这是一项耻辱。
“你什么意思?”
“那晚我醉到不省人事,有没有做什么,我压根儿不确定,早上醒来时,看见可薇赤果的躺在床上,你以为我没有惊吓到吗?但是她的家人撞见一切,坚持要我负起责任。我曾经和可薇谈过,她紧抿着唇,对那晚的经过避而不谈,能让她开口的就是婚事。最后她签下婚前协议书,做为我娶她的交换条件,而我这个笨蛋怎么会发现那晚什么事都没有……你说呢?”
“可薇怎么会这么笨?她……”
“笨?!你还说她笨?我才是那个被设计、欺骗的倒霉鬼,还蠢到接二连三的上当。他妈的!”
“可薇笨在死心眼,否则她就会发现我比你好上百倍。”张博毅迎向好友惊诧的眼光,“我喜欢可薇,当年发生那件事时,我还向她表明不介意,反正我不用接掌家族事业,愿意带着她到欧洲重新展开生活,只要她点头,其他的事,我愿意出面处理。可薇斩钉截铁的拒绝,还说她希望我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不愿意变成未来彼此怨怼的情人关系。”
一时五味杂陈,不过听到可薇拒绝博毅,心情却无端的轻松,周雅人把这解释为不想因为女人而和死党有芥蒂。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不讳言的,我曾经很恨你,如果你不喜欢可薇,应该表明立场,但是每年回台湾,你总是可薇长、可薇短,你说自己把她当成妹妹,对她的好却是最残忍的凌迟。尤其当她去日本念书时,你故意每年都挑跨年时间去找她,不让她趁着那段假期出去游玩,甚至不希望她跟同学接触太频繁,还刻意到她的学校去露脸……这些事,可薇私底下都用甜蜜的口吻告诉我。我拼命的压抑仰慕的心情,以为你爱上可薇,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懂,但是当结果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时,我为可薇的一片深情感到心痛,却又无法遏止自己的兴奋,我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谁晓得……”张博毅冷嗤一声。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表示你要重新追求可薇吗?”周雅人眯起眼,不相信张家可以接受可薇,尤其她已经帮他生了两个孩子。
“过去我昧着当好友的良心,不愿提醒你,这次我想通了,不管可薇跟你的结果如何,她永远不会属于我。”张博毅清了清喉咙,“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认为你对可薇并非全然没有爱情的成分,你先别急着反驳,反正你打算跟她离婚,不是吗?这次我相信你再也挽回不了可薇,唾手可得的,总是得不到珍惜。”
“所以你在幸灾乐祸?”
“好朋友,应该这么说,我想看你吃瘪没辙的模样。如果让你一辈子一帆风顺,老天爷岂不是太没有眼?!”
“你不会帮我打离婚官司?”
“不,我绝对帮你,而且不拿分毫。”张博毅拍了拍周雅人的肩膀,“因为我赌你对可薇是有感情的。世界上有什么痛苦比得上明明曾经获得,却又被愚蠢的自己弄丢?”
“你输定了!”周雅人冷声回应,“我今天晚上就回去和她谈清楚,你则准备好这场我不会付你半毛钱的官司。”
“期待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