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回来已经是傍晚,日薄西山,人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去,“我这么多年没回来,我妈的墓地一直是外公在派人看顾吧。”
“虽然月兑离父女关系,但是父女总归是父女,再嘴硬也否认不了。”
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冷荣添的一通来电只让人更没胃口,“妳妹妹和妹夫明天就要去蜜月旅行了,今晚回家吃顿饭吧。”
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冷荣添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陆征这里,冷静就纳闷了,“他怎么知道你电话?”
“他前段时间想要把和妳妈名下的一些产业变卖掉,为了这事我替老爷爷跑过几次腿,他有我的名片。”
“那些都是我妈一个人赚回来的,他凭什么说卖就卖?”冷静当即愤怒的夺过电话,“你要不要脸啊?”说完狠狠挂断。
这样还怒气未消,把手机往仪表板上狠狠一扔,抬眸就看到陆征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他的目光有点严肃,冷静耸耸肩,“放心,不会把你手机摔坏的。”
“我又不在意这个。”
“难不成你觉得我骂得太狠了?”
“只是觉得妳进步多了,起码不再像原来那样爱哭。”
她还做过爱哭这种糗事?冷静没什么印象了。
他却似乎记忆犹新,开着车还不忘细细地回忆一遍,末了得出结论,“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妳了。”
陆征打趣着说,可是片刻后他笑不出来了。
这女人晚上滴米未进就敢直接往酒吧闯,陆征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重新认识她一下。
冷静喝酒喝得挺凶的,一上桌就点深水炸弹。
她刚端起小酒杯正准备丢进大酒杯,被陆征按住了杯口。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瞄向她肚子,“妳确定?”
“我真服了你了,婆婆妈妈的,还不准我喝酒了?”
“怀孕不能喝酒。”
“我没怀孕!”
陆征犹豫着松了手,转眼她就把深水炸弹干掉了,摇一摇空瓶子对酒保示意,“再来……”
陆征赶快把她按回去,“别喝烈的了,喝点别的。”
“放心,我酒量好得很。”
“妳的酒量是我训练出来的,我会不知道妳几斤几两?”
冷静有点烦躁,“我不把自己灌醉,说不定真的脑子一热就跑去冷荣添家里烧房子了。”
陆征模模她的头,冷静不需要他顺毛,当下就把他的手扯开,“我平生最恨三样东西,小三、欺骗还有吃软饭的,偏偏我自己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人渣。”
不仅是她爸爸,就连她喜欢的人也……
冷静一惊,喜欢的人?她拍拍脸颊,看来自己真的有点醉了,她身子一歪就趴在了桌面上,再也不敢多想。
震耳欲聋的音乐环绕四周,冷静满心满眼的空白,然后一杯烈酒被推到了她面前。
“算了,妳喝吧,我不阻止妳,妳醉了我就扛妳回去。”
真让陆征说中了,深夜从酒吧出来,陆征果然是把她扛上车的。
刚把她放进副驾驶座,她就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那里。
陆征帮她扣好安全带,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小月复,这次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仔细模了模,柔软而平坦,没任何异常。
那通电话真的是所谓的跟踪狂打来的?
陆征不知为何顿时松了口气,开车驶向饭店。
天窗和车窗都开着,车厢里还是一股酒味,她倒是安静,大概是睡着了。
回到饭店,搀着她进电梯,上楼后缓慢地朝套房走去,没想到在套房门口碰见一个人。
这个陌生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更准确点来说是盯着他怀里的这个醉鬼。
陆征看了他一眼才拿房卡开门。
房卡插进卡槽,滴的一声,同时耳边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放开她。”
陆征有点不确定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你在跟我说话?”
◎◎◎
清晨,准确来说应该是黑暗未退、黎明未至的时刻。
冷静的意识醒了过来,眼皮却重得睁不开,头痛得都像脑袋着火了似的,却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以后再也不喝这么醉了,她幽幽地发誓,再试一试终于有力气睁眼了,却在刚撑开一条眼缝时听见,“醒了?”
很轻很柔的声音却听得冷静顿时头皮发麻,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翟默的脸。
他刚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水杯。
“妳怎么就不怕醉死在街头?”语气带点斥责,脸色也是冷峻的,动作却很小心,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把水杯塞到她手里。
不领情的女人抬手挡开他的水杯,“他在哪里?”
“谁?”
“还能有谁?跟我在一起那男的。”
翟默不回答了。
“说啊!”
“医院,也许。”
他说得云淡风轻,冷静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酒吧那个昏暗的角落。
试着回想到底是不是陆征把她送回来的,越想越头疼,用力晃晃脑袋,就这样瞥见了床头柜上她的手机。
冷静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拿过手机开机,一边拨打陆征的电话一边下床,想离这小白脸越远越好,可是刚走两步就被他按回了床上。
“喝水。”两个字像子弹一样从他嘴里蹦出,冷冷硬硬的。
以前只有她被他气得跳脚的份,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一副恨不得把她撕了的模样,冷静却突然很诡异的心情大好,尤其是在看到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隐隐有青筋暴起时。
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冷静知道自己抗争不过,索性任由他按着,坐在那里继续拨号。
这男人八成被她气昏了,竟然自己喝起水来,冷静没正眼看过他,电话接通了,陆征那明显带着郁闷情绪的声音响起,“喂?”
只听到这么一声,她的手机就被狠狠抽走了,冷静眼看着手机被他丢到床上,眼看着自己也被丢到床上。
不喝水是不是?不合作是不是?翟默捏住了她的下巴,深深看她一眼。
冷静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被他的怒火烧得灰飞烟灭,他狠狠地吻了上来,真的狠,冷静的牙齿都快被他撞裂了。
她听见自己的一声闷哼,嘴里被喂进一大口水,呛得她推开他直咳嗽。
“你凭什么……”
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凭什么?妳怀孕了还敢喝酒,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妳醉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对不起我,妳说我凭什么?”
她的手机再度震起来,冷静顾着拿回手机,没空和他争辩,动作却没他快,她的指尖刚碰着手机,他就已经把手机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啪的一声手机砸在墙上,电池都蹦了出来。
冷静看一眼那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的电池,“你有病啊你……”不由得噤声。
冷静有些不甘地承认,这男人现在这副样子前所未有的吓人,看起来就像要揍人,如果身手那么好的陆征都被他送进了医院,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她更是死定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的语气依旧疏离,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不容易触动导火线的话题。
看他的表情、看他的反应,冷静不忘默默安慰自己,她不是心生怯意,而是单纯的不愿跟一个没了理智的人计较。
翟默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许久才走向外面,很快带回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妳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冷静看一眼手里的机票,“你……”
“当然妳想继续待在这里也可以,现在就向我辞职。”
沉默了数秒之后她总算投降,“算你狠!”
冷静下床穿鞋,径直朝衣柜走去。
“去哪?”
“机票是下午的,我现在还有权利自由活动,我说的不对吗?老板!”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说着冷静狠狠拽下衣架上的外套,披上就走,留下那孤单地摇摆着的衣架,留下翟默站在床边满脸郁结。
◎◎◎
冷静不是在医院找到陆征的,她敲开陆征家门,看到嘴角贴着OK绷的他。
陆征看见她,笑了笑,大概是扯到伤口了,立刻疼得抽气。
“没事吧?”
“事先声明,不是我身手不如人,是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而我身为人民的典范,不跟他一般计较。”
冷静原本存在心里的怜惜全被他的贫嘴说没了,直接进了屋,一坐沙发上,“帮我弄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妳面对一个伤员就这种态度?”陆征跟进来,嘴上不满却真的去冰箱那拿东西。
他抛过来一袋面包,冷静稳稳接住,拆开包装就埋头狂啃,昨晚空月复喝酒喝得胃烧灼,清晨又在饭店被某人气得不轻,她现在大快朵颐以为发泄。
一杯牛女乃递了过来,她看都没看就接过,仰头就灌。
陆征坐到了她身旁,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那个人……”
“别跟我提他。”
“行,我不提,我只问一句,妳真的没怀孕吧?”
“怎么我认识的人最近总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我最后一次回答,没有。”
他像是松了口气。
冷静却万万松不下这口气。
◎◎◎
回到台北之后,冷静才领悟到自己的错误,她才对陆征说了怎么我认识的人最近总爱把这两字挂在嘴边,就有全然陌生的人为这件事找上她。
“妳和小圣人的事我听说了。”一个男性长辈找到她家里,约她到咖啡厅后,也不自我介绍就直接冷冷开口。
“如果要用怀孕这种事捆住我们翟家的人,那冷小姐妳就大错特错了。”
这个长辈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仍能看见年轻时的英俊影子,他用一种独特的眼光审视着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冷静说。
“我的意思妳不明白不要紧,妳能理解这张支票就行。”他推过来一个信封。
冷静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傲慢的老头,伯父?叔叔?
“翟先生……”
“我不姓翟。”他打断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
对于冷静的大惊小怪,他皱眉表示不满,冷静越来越搞不懂了,“你……不是翟默他爸?”
“准确来说我是代表小圣人的母亲来找妳的。”
“什么?”
这大嗓门的小姐瞬间吸引了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冷静赶快压下音量,忍着一身的不屑问:“他母亲不是去世了吗?”
“是翟老先生的现任妻子。”
“哦,原来是他小妈……”
他狠狠瞪了冷静一眼,显然小妈这个称谓触怒了他。
“恕我直言,翟默的爸爸都还没出动,她这个后母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会不会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点?”
冷静戳到他死穴了,只见他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没教养的丫头!”
这回不只是周遭几桌的客人,几乎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望向这边了,冷静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这位长者很快记起了他自己的教养,将脾气压了下去,恢复了清冷而傲慢的样子,“总之拿钱办事,妳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冷静慢慢打开信封,看一眼支票上的数额,谁会想到她的第一桶金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得到的,支票这玩意她之前还没见过,“只要去指定银行兑换就能拿到现金了,是吗?”
老头没说话,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把冷静拿支票的那只手举高些,她举着支票就像犯人举着姓名牌,而老头凑到她这边来,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yeah顺便按下快门。
“有了这张照片,就算妳反悔,小圣人也不会娶妳了,要知道他最痛恨见钱眼开的女人,妳好自为之吧。”
冷静没办法回话,因为她已经被他囧死了。
旗开得胜的老头掉头走人,冷静回过神来叫住他,“翟默他后母……我是说,翟夫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我嫁进翟家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夫人她才没妳想的那么恶毒,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翟……”老头似乎这才记起自己凭什么要跟这种没教养的丫头解释那么多,皱了皱眉,草草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冷静一个人拿着支票看了又看,她本来就没打算母凭子贵,毕竟怀孕这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她也根本没意愿跟翟骗子结婚,原本还以为翟骗子的后母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结果这种事情都不调查清楚就直接派人来给她送支票。
这些钱够她自己开工作室了,可惜她和Corrine有合约在身,如果毁约,她在业界的名声一定大跌,哎,纠结,冷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咖啡厅离女人之家不远,她步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