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两人抵达公司,他亲自将她送进项目开发小组的办公室,为她引见组长,之后,他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他没注意到她哀怨地目送自己,赶着去开一场主管会议,接着是另一场,两场会开完,正好是午休时分。
他犹豫着是否该找春雪共进午餐,今天是她上班第一天,也不知那位组长有没有好好照顾她?他气自己对她无法不牵挂,挣扎片刻,还是来到项目开发小组的办公室。
里头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去用餐了,他环顾室内,不见春雪身影,一个女同事知道他来意,主动上前笑道——
“执行长找雨宫小姐吗?她刚刚有访客来找,好像到空中花园那边去了。”
她有访客?会是谁?
杜唯讶然挑眉,谢过那位女同事,往位于同一楼层的户外平台走去。
占地约数十坪的户外平台,开辟成一座空中花园,作为员工休憩的场所,此时正值春季,园内百花齐放,瑰丽灿烂。
杜唯踏进花园,一眼便望见春雪,她倚在一道长春藤绕成的拱门下,正跟某个男人说话。
那男人侧身背对着杜唯,但光是看那吊儿郎当的站姿,杜唯旋即肯定那是高信宽。
他来做什么?
杜唯伫立原地,看着高信宽低头不知对春雪说些什么,然后双手放肆地搭上她的肩。
春雪状若懊恼地甩开他,他不死心,又狎昵地缠上来。
这是在干嘛?根本是性骚扰!
杜唯大踏步走过去,只见春雪伸手抚额,身子一晃,高信宽便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你放开她!”一记硬朗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痛击高信宽。
他惊骇,被打得摇摇欲坠,勉强倚着拱门才稳住重心。“杜唯!你这是做什么?!”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才对。”杜唯气势凛然,声嗓冷冽如冰。“你没看到她不愿意你碰她吗?为什么一直缠着她不放?”
“我缠春雪?呸!”高信宽一口吐掉嘴角的血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缠她了?是她站不稳,我想扶她!”
杜唯一怔,望向春雪,她脸蛋雪白,毫无血色。“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默默点头。
这么说,完全是他多管闲事,自以为正义了!
杜唯自嘲地扯唇,胸臆顿时横梗一股说不出的闷气。“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公司!”
“那又怎样?”她听出他话里的指责,不悦地反驳。“执行长该不会又要嫌弃我工作不认真吧?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是午休时间!我有自由做我想做的事!”
他瞪她,湛眸焚烧火焰。“跟男人在这里谈情说爱,就是你想做的事?”
春雪闻言,倒抽口气,不论他此话是无心或有意,都重重伤了她、侮辱了她。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只顾着卖弄风情不认真工作的女人?”
他冷哼。“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你自己很清楚。”
春雪咬牙,极度的羞辱令她不怒反笑,容颜凝霜。“是,我不认真工作,我上班迟到,又只顾着跟男人打情骂俏,我就是这种女人,负责调|教我的执行长有意见吗?”
“你……”杜唯怒视她。
两人一个眼神如冰,一个却是灼灼似火,冰与火,在空中彼此角力,谁也不肯让谁。
高信宽在一旁看不过去,主动插嘴。“杜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误会春雪了……”
“他没有误会我!”春雪尖锐地打断他。“他说得很对!”
“春雪。”高信宽叹息,状若无奈。“你又何必这样耍脾气?”
她不吭声,执拗地抿着唇,杜唯见状,冷冷一哂。
“看样子是我打扰你们两位了,我还是识相点离开好了。”
语落,他旋身离开,临走前冷漠地瞥了春雪一眼,就是这样的一眼,令她浑身打颤,血流结冰。
那是鄙视吗?是不屑吗?他究竟把她看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她郁愤地咬唇,胸口窒闷,一股酸楚顿时涌上喉咙,她掩唇欲呕,跟着眼前一晕,身子虚软倒落。
“春雪,春雪!”
杜唯听见高信宽的惊喊,愕然回首,见春雪倒在高信宽怀里,他心弦一紧,连忙赶上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她发烧了!”高信宽呛声。“你这个笨蛋!”
原来她是发烧了。
所以她早上才会迟到,上车时才会那么疲倦地合眼,他以为她是故意反抗他,耍大小姐脾气,他错了。
杜唯亲自将春雪抱回自己办公室,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她昏沉不醒,他不禁气恼,只想重重赏自己耳光。
是他误会了她,委屈了她,他伤害了她。
想着,杜唯恍惚地伸手抚模春雪烧烫的额头,高信宽倚在门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藏不住温柔的举动,良久,嘴角划开冷诮的弧度。
“杜唯,你不觉得自己越界了吗?”
杜唯一震,转头瞪他。“什么意思?”
高信宽笑笑,双手环抱胸前,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从在海边那天我就看出不对劲了,你对春雪的关心超出寻常,刚才也是一样,你碰都不让我碰她,好像在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杜唯不语,眉宇收拢。
高信宽将他僵硬的表情看在眼里,语气更加嘲弄。“她可不是你的女人啊,杜唯。”
“……”
“如果你还听不懂,我就说得更明白点,就算你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也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这辈子她注定不属于你……”
“够了!”杜唯清冷地撂话,眸光如刃,暗示高信宽不必再说下去。
他识相地耸耸肩。“好吧,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他离开后,有好片刻,杜唯只是僵立原地,犹如一尊冰冷的石膏雕像,外表看似毫无生气,心海却是汹涌着漫天波涛。
他连续几次深呼吸,好不容易稍稍镇定情绪,到茶水间泡了杯维他命C水,端回办公室。
春雪依然躺在沙发上,紧闭着眸。
他将马克杯搁在茶几上,在她身前蹲下,凝视着她憔悴的容颜,胸口拧紧,半晌,大手不由自主地探向她,想替她拨开散落额前的发绺——
她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这辈子她注定不属于你!
他蓦地顿住,颤抖地握拳,正欲收回不安分的手,一道沙哑的嗓音扬起。
“为什么?”
他震了震,望向春雪。
她已然睁开眸,定定地瞅着他,眼波盈盈,凝着蒙陇水烟。
“你醒啦?”他勉强扬笑。“我帮你泡了杯维他命C,起来喝一点吧!”
她一动也不动,依然执着地盯着他。“我问你为什么?”
他僵住,两秒后,装傻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是你不可以碰的女人?”她单刀直入,不容他回避。
他咬了咬牙。“你听见了?”
她点头,坐起上半身,翦水双瞳持住他不放。
他被她看得心跳凌乱,下意识地想起身,她抢先扯住他领带,强迫他直视自己。
“你说清楚,高信宽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拧眉。“春雪,我说过了,别考验我的耐性。”
“刚刚你是在吃高信宽的醋对吧?你不想他碰我。”
“……”
“杜唯,你说话啊!”
为何她坚持要逼问他呢?她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期待他给什么样的答案?
杜唯恼了,与其说他恨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不如说他更恨自己,一个被困住的自己,被顾家束缚了五年的自己!
他蓦地冲口而出。“是,我是不想!我不想他碰你,不想看他老是纠缠着你!”
愤慨的咆哮并没有吓着春雪,她反而很高兴听到他的真心话,疲倦的瞳眸瞬间点亮。“你想要公司,也想要我,那为什么不勇敢一点跟我外公争取?难道你这辈子就这么没志气,只想着当顾家一条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吗?你应该争取自己想要的,男子汉该有奋战的勇气。”
她用言语冷酷地鞭笞他,他痛着,瑟缩着,更恼火着。
“所以你这意思是骂我懦夫?!”
“你不是吗?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证明给我看!”
“你要我怎么证明?你什么都不懂,女人,我不能……”
“你可以!”她倏地倾身向他,献上自己柔软的唇。
他震慑,脑海霎时空白,她的唇轻轻地啄吻着他,他能清晰地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女性幽香。
“至少,你可以这样做……”她呢喃细语,而他乍然凛神,推开她。
她看着他,瞳眸氤氲着水烟,脸颊染上些微霞晕,也不知是娇羞,或是气恼。“你果然是个懦夫。”
她低低地说,嗓音那么细微,却又那么严厉,宛如落雷,劈砍他男性的自尊,他勃然大怒,猛然攫住她后颈,不由分说地碾压她的唇。
他深深地吻她,近乎粗暴,吻得她透不过气,只能软偎在他怀里,娇喘细细。
而他持续地碾吻她,彷佛警告,又似惩罚,直到她忍不住松开他的领带,试图挣月兑他的箝制。
“你……放开我,我、好晕……”她不知不觉地求饶。
他揽抱她纤腰,吻得更深、更霸气,她寻不到呼吸的余裕,几乎晕厥。
然后,他像是察觉了她的难受,昏沉的神志终于清醒,狼狈地松手。
他瞪视她,她娇美的脸蛋愈是羞红,他愈是感觉自己像头失去理性的野兽,他看不起自己!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招惹我呢?为什么要一再考验我?”他不由得厉声责备。“你知不知道我不该碰你,不能碰你!”
她蹙眉,不解他为何如此激动。“为什么不能?你说啊!”
“因为我是你的表哥!”他嘶吼。“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她震慑。“你说什么?”
他磨着牙关,墨眸灼灼,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光,那是激昂,是愤慨,更是幽暗到底的绝望——
“我是你表哥,你舅舅顾文是我亲生父亲,所以你懂了吗?春雪,我们之间不可能,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