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医院,病人活动区的林荫处,三三两两的病号以及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长椅上,有的在闲谈,有的在低头思考什么事情。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尖笑着到处逃窜兼制造噪音,她的父母则在在后面如同抓小鸡一般狼狈地追她。
‘不要跑!小心摔倒!’
‘不要不要不要~~~’
‘快回来!’
‘我不要嘛~~我不要打针~~~’
‘不打针好不了!快回来!不听话打了!’
‘嗯~~~~不要嘛~~~~’
看来是被惯坏了,不管父母如何威胁利诱,小女孩就是不听话,跑得风一样快。不过小孩子的视野比大人的要小1/3,超出视野范围的东西他们根本看不见,淘气的小姑娘边跑边回头观察父母动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障碍物。她被撞的反弹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去,‘障碍物’迅速伸出双手,将她扶住了。
撞击只是很轻微的,小女孩也没有哭,好不容易才站稳之后就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双眼皮,高鼻梁,黑头发——这是她的审美观念——恩……好帅的叔叔呀……不过……他的眼睛……很可怕……
究竟是怎么可怕法,她不知道,不过这位叔叔身边就好像冷气机一样,冻得人只想打颤。小孩子的直觉本来就很强,更不用说面前这位冰块叔叔是拼了命在发散冷气效果,小女孩的嘴撇了一下,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的父母跑过来一迭声地道着歉,一边一个抓住女孩的小胳膊,拎鸡仔般拎走了,‘让你不听话!你要乖乖的不就没事了……’
被撞到并且把小凶手吓哭的,当然就是现任的冷气制造机沈齐鸣先生,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所以想到这里来安静一下,却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麻烦。刚才那小姑娘骤然的嚎啕真是超分贝的,她离开了很久,他的耳朵还在嗡嗡地耳鸣。
小孩子真是麻烦……以后绝对不要小孩!
他心不在焉地对自己说。掏掏耳朵,耳鸣好像还没有过去。
不过,要是和叶翔结婚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小孩吧……
对于突然跳进脑袋里的概念他并没有消化,只是很单纯地向自己点头。
对啊,跟叶翔结……
嗯!?
结婚!?
叶翔!?
如果这是科教片的话,沈齐鸣这会儿的表情就会被拍下来当示范,然后在旁边挂一个牌子——这就是所谓‘目瞪口呆’以及‘千变万化’。
他的脸一直从下面红上去,然后从上面紫下来,由紫转青,由青转黑,由黑转白……他这辈子的脸色也没这次这么多变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颗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他是叶翔的话,现在一定会恶狠狠地狂敲自己的头,直到把那句可怕的话打出去为止,可惜他不是,只能任由它在自己的脑袋里乱闯。
叶翔、结婚、结婚、叶翔、叶翔结婚、结婚和叶翔…………
…………当机中…………
与叶翔维持那一段关系的时候,虽然没有明着说过,但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一些默认的规则的,比如不碰触、不探究这关系的本质,比如不干涉对方的生活。这是一种逃避,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之间最初的吸引就是建立在之上的,由于这种单纯的原因,经历过一次两次快乐的体验之后,他们很快就开始无法忍受身体方面的寂寞,继而走得更近。可是,即便他们之间已经称得上亲密,甚至比某种意义上的‘情人’更加近一点,他们二人的关系仍然是毫无基础摇摇欲坠一不小心就会坍塌的东西。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承诺’,也没有‘爱情’。由关系始至关系止,这样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长久的。
然而就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关系开始屈居次位,某样东西爬上了首位的宝座,但是他们两人依然毫无所觉,甚至有时候即便发现原来在首位的那样东西变得屈居次位,却谁也不去看一眼,首位上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就是他们默认的逃避默契,也是现在的他们之间最可称之为障碍的东西。
‘叶翔……拜托你出来好不好……我不逼你了……’在门外一直契而不舍的人终于认输了,‘我不问你那家伙是谁了……但是拜托你跟我讲清楚,否则我会担心的呀!叶翔!’
‘你不问了?’叶翔的声音从门后低低地传出来。
‘我不问了!真的不问了!’叶飞指手画脚,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那你还进来干吗?’
叶飞气结。
‘你这个臭小子!不要以为你在里面我就没法儿把你怎么样!你给我出来!看我好好收拾你!!’
‘叶飞!你果然在欺负叶翔!’
‘妈!我真的没有……’
听着叶飞手忙脚乱地跟老妈解释,叶翔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叶飞是真的关心他,但是他也绝对相信他在知道真相后会立马冲到W医院去把沈齐鸣杀掉。如果这次的受害人不是叶翔而是叶飞的话,叶翔相信自己也会这么做的。不过这是他和沈齐鸣之间的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等他们两个之间这种不正常关系真的断掉了,他们也能更容易地回到以往的生活去。
对于这样的关系,叶翔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沈齐鸣今天的表现极不正常,他虽然下意识地不去想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不过他的直觉中除了危险之外,感觉不到其他,由此可见,那绝对不是好事情!
他没有与沈齐鸣再次交手的勇气,总觉得如果那样做的话就真的会出大问题……——
呃,至于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的他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太明白。
很久之后,叶翔开门出去,叶飞还在门外跟叶母辩解自己真的没有欺负叶翔。
‘……你这孩子从小欺负他欺负惯了的,我能相信你?’
‘那不叫欺负!那叫爱护!妈,您懂不懂什么叫爱护啊!’
‘还敢说!小时候你尿了床,就把他搬到你睡的那一边,要不是我明察秋毫……’
‘那都哪朝哪代的事情啦!’
‘我……’
‘妈~~~~’叶翔终于开口了,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恐怕吵到明天还没完。‘其实叶飞他真的没有欺负我……只不过在逼问一些我不想说的事情罢了。’
真是火上浇油。
叶母登时柳眉倒竖:‘看看!还说没欺负!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就是死性不改!几个月不回家,一见面就欺负弟弟……咦?翔子,这件衣服是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刚才进门的时候没注意,不过作为一个细心的母亲,这种小事根本瞒不过她雪亮的眼睛!
叶翔的脑门上挂下一道冷汗,心里暗暗喊糟。
‘呃……其实是……那个……’
叶母走过来揪着他的衣服左看右看:‘奇怪了,你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好像穿的不是这一件吧?’
叶翔干干地干笑,语气也干得让人听不下去:‘这个……在医院里……出了点事……’
本来叶飞的脸色已经和缓些了,可一听这衣服的问题,脸色又开始发绿。
‘叶翔!难道那个人……那个人……’他也顾不得叶翔刚才火上浇油的事情了,手指抖抖地指着叶翔,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对你……’看来他有点经不住打击,已经快昏过去了。
他本来压根就没发现叶翔换衣服的事情,以为叶翔只不过是被人占了一点便宜而已,也却没想到这个便宜根本占得不是一点两点,而是整个人都赔进去了。
叶翔的脸比他还绿,让他再这么说下去,难保叶母不会在下一刻心脏病突发。
‘妈!!’叶翔突然大叫了一声,声线与惨叫及其相似,把叶母吓一跳,后退了一步。
‘翔子?’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叶翔还是那样干干地笑:‘呃……其实是这样的!我……我今天下午和叶飞讨论事情,我们意见不合!叶飞他就……就和我打架来着!把我衣服也扯烂了!您看!他还把我这儿咬了一口!’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他还拉下自己的领子,把沈齐鸣咬的那片青紫牙印现给她看。
叶飞的表情肌怞搐起来:‘那……那是……’
‘所…所以说啦!我就拉着他去买新衣服,就是这样!’好不容易编完谎,叶翔在心底暗松一口气。
虽然总觉得儿子的说辞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过叶母还是比较开明地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么……叶飞!你还不承认你欺负弟弟!’
‘我……’叶飞这会儿真的是有冤难诉,‘我……我……’其实说实话,叶飞从小就基本上没有欺负过叶翔,只不过偶尔会用大哥的名号压压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疼爱他的。不过很可惜的是,叶翔本身的性格非常恶劣,对他哥哥尤其如此,所以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他背叶飞的黑锅,而是叶飞背他的黑锅。
叶母拉过叶翔,指着上面的牙印:‘你看看!罪证都有了!还不承认!’
那不是我干的呀!!
叶飞又张了几下嘴,不过终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自己的冤屈事小,弟弟‘名节’事大,无论如何不能随便就乱讲话……反正叶翔从小就这么压迫他,经常让他背负欺负弟弟的黑锅,不过想报复他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为了不要再被不明真相的老妈骂,而且自己生意上事情也的确很多,叶飞决定先遁了再说。又恭聆老妈‘教诲’一会儿之后,很快就逃窜了。临走时他专门把叶翔拉到一边悄悄威胁,等过一段时间之后自己那些事情就忙完了,等回来一定会好好审问他,不要以为逃得过一时就肯定逃得过一世。
叶翔听着他的威胁只是笑,没有回答。因为他在走出房间门之前,心中就已经下定了某个决心,等叶飞‘忙完’回家,百分之百见不到他。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齐鸣一直微微有点不安,不过他的不安是多余的,因为叶翔没有来。
‘沈医生!’早交班结束之后,其他人都各做各事去了,沈齐鸣正想去查房,却被叫住了。
‘主任?’
‘叶翔昨晚上他电话打到我家,说是生病了。’
沈齐鸣有些发愣:‘啊?’
生病……?莫不是……昨天的缘故?
主任嗯了一声:‘好像是感冒,得休息几天,我已经准假了。’
‘呃……好。’
那一天叶翔是没有来,不过却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就是那天明目张胆地抱着叶翔走掉的家伙。他直直就冲到医生办公室来,一句话也不说,恶狠狠地盯着全办公室的男人——连主任也没放过——盯了整整半个小时。如果是别人的话,大家大概会上去盘问他一番,不过那个人的当时表情实在很恐怖,没有人敢上去招惹他。他在那儿转了两圈,大家都屏声静气,以为他要说什么的,但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叶飞去办公室的本意是想抓住那个轻薄自己弟弟的家伙,怎么着也得好好修理一番才解恨。可是叶翔偏偏没有透露给他一点信息,他总不能到办公室里嚷嚷‘你们谁强暴了叶翔’……
最后只有灰溜溜地跑掉。
第二天,叶翔还是没有来。
第三天……
第四天……
……
……
一个星期后,主任把沈齐鸣叫到办公室私下对他说,叶翔为了考研,已经去外地参加补习班去了。医院院长和叶翔家关系很好,这件事上面已经默认,下面的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齐鸣心里或许是震惊,或许只是有点惊讶,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主任也只是看见他低了一下头,等抬起来的时候,那张冰块脸已经与之前无异了。
就是这样了吗?
同级之磁,还是远离时比较自然一点吧。
沈齐鸣这样想着走出主任的办公室,嗅觉中充满了医院中特有的味道,感觉心底的某一角忽然就坍塌了。
RAB医学院有着雄厚的师资力量以及研究高新课题的资本,是一所在全国也算相当有名的医学院校。
由于其多年来的成就,经常会有一些医院、学校来这里‘取经’,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各种中小型的交流会议在这里召开,也因此使得该院的声名更加扶摇直上,从这里毕业的学生的水平也是其他院校所不能比的。
可是这些跟叶翔是没有关系的,对于他来说,在RAB医学院的研究班的日子算是过得不快也不慢,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每天就是学学习,偶尔与熟悉的朋友一起玩一玩,等到考试的时候,享受一下成绩高高在上的感觉,无聊的时候,再抓住一个以死板为信条的朋友戏弄一番……这跟他过去所梦想的悠闲生活简直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他的心里总是微微有些空落,觉得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
又是金秋时节,树叶虽然还未开始大落,但颇多都已开始变成黄色,风一吹,基础不够牢固的老叶都轻轻地随风荡了下来。
坐在自习室的位置上,叶翔一手托着腮,一手松松地执着一支笔,面前放着一本内科学,眼睛却落在窗外一棵红色的枫树上,久久没有移动。
那棵枫树,是谁种的?又是什么时候红的?
无意识地看着它,他的脑海里就慢慢地描绘出了一片很大的红色枫林,枫林的旁边还有一湖清澈的水,两只鱼竿,还有……一个人……
沈齐鸣……
叶翔笑着对自己摇摇头,不再看窗外红枫,低下头用笔轻轻地敲击书本。
在他的心中,沈齐鸣这个名字已然变成了禁忌,封印了那段让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时间。他不喜欢事情月兑离自己理智的掌握,即便是感情也不行。这是他无情的地方,或者也是他聪明的地方。所以他不会再去碰触那一段时间的回忆,这样才能保持平静。
不过理智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占上风的,平静的感情经常会被某些意料之外的东西——比如枫树之类——碰触,漾出点点涟漪。
不过涟漪始终只是涟漪而已,无法变成惊涛骇浪,会被激起情绪只是偶尔,不会再有其他的了。
然而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底便莫名地涌出了一丝烦躁。好像一支藤蔓,一丝一丝地将他的心脏紧紧缠住。
‘去吃饭吗?叶翔?’柔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声音不高,却小小地吓了他一跳。
招呼他的女子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不久以前才开始的关系。他知道自己并不爱她,可是在她用那柔柔的声音对他提出交往要求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或许是她太善良,太柔美的缘故吧。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心底其实缺少了某些东西,如果她能帮他补上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
这是一种欺诈行为,他知道。不过……暂时先这样吧……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他抬起头,也微笑着面对她:‘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他收拾起书本,和她一起往外走去。
连着开完三场会出来,沈齐鸣觉得头昏目眩,不由心里暗骂主任真是一条老狐狸!
本来这次在RAB的新技术经验交流会应该是主任来开的,人家请贴上请的也就是主任本人,连主任的名字都印上去了,可主任哼哼唧唧抱怨腰疼,说什么也不愿意来,就把他这个年轻不会腰疼的主治医师给踢了来。
本来他还有点纳闷,一般大家不都是对这种开会很踊跃的吗?哪次不都是宁愿挤破头也要冲出来,‘顺便’公费旅游?可偏偏这次谁也不想来,原因……看看着会议的日程表吧!早上三场会,下午两场会,晚上还有一场讲座,天天如此!要整整开一个星期!根本一点空闲时间也没有就得回去了。怪不得主任在跟他讲话的时候悄悄藏了什么东西,想必就是提前发的日程表吧!
相对于会场中的闷热,外面的空气就凉爽许多,RAB的环境建设弄得非常不错,据说它的第一代校长曾经是军人,便将整个学校也弄成了军事化的布局,不过这几茬领导换下来,军事化布局已经只剩下大概的形状,没变的,只有校园中那大片大片优美的绿化。
站在一棵榕树下,沈齐鸣不顾形象地大大伸了个懒腰。这是倒数第二天了,再忍受明天一天就可以回去了。坚持就是胜利!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午饭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在招待所食堂解决,却在一转头之间,惊愕地发现了仿佛一直就伫立在不远处的人。
高挑的身材,细长的眉眼,带有一丝骄傲与冷淡的嘴唇……那是一个他一直避免去回忆的人,说得清楚一点,那是一个他甚至希望……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的人。
‘叶翔……’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没有,他只知道有微风从唇边滑过,滑向了对面的人。
叶翔比沈齐鸣更加愕然地看着他。他有些尴尬,或许应该扭转头,当作没有看见才对?毕竟,那时候是他先从两人之间的纠缠之中挣月兑出来,连声招呼也没有就消失了。这算是背叛的一种,很恶劣,对不对?
这样的重逢,叫他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才好?
沈齐鸣的脚步动了,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叶翔真的很想装作没有看见,转身离开这里,但是脚步却仿佛扎根在地上,丝毫移动不得。
‘叶翔?’女子柔和地叫了他一声。
叶翔没有答她,只有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向他走过来的男人。
两年不见,他们的变化都不是很大。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就是叶翔的毒舌和沈齐鸣的冰块脸与之前微微有点不同。不过也只是‘微微有点’不同而已。
沈齐鸣走到他面前,站住,无言地看着叶翔。
‘……很久不见。’他终于伸出了一只手。
叶翔踌躇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好久不见……’
双手相握,那是如此熟悉的触感。两人的心都微微沉了一下。
本来以为忘记了,以为离开这么久即便有过再深的刻印也应该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刻印还在,只不过他们都故意不看而已。
他们互相对视,双手依然握着,似乎是忘了它们的存在。
叶翔身旁的女子感觉奇怪,又叫:‘叶翔?’
叶翔反射性地想怞回手,沈齐鸣却握得更紧。
又来了……叶翔苦笑。
‘这位是……?’沈齐鸣用眼睛询问叶翔。
真是的……
‘我的……女朋友。’说出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他感觉有点不自在。说是女朋友,交往一个月了,却连手也没有牵过。他简直要称自己是本世纪最后一个纯洁的男人了,’呃,嗯……这位是……我过去的同事。
沈齐鸣的表情没有变——实际上他的表情从来都很少变的,除了那一次。
‘你好。’他礼貌地向她打招呼,然而手却仍握着叶翔的,没有松开。
‘你好……’女子微微有点尴尬,因为她能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于是转头对叶翔笑笑:‘既然是过去的同事,肯定很长时间不见了吧。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好。’
她得体地对他们微笑招呼,然后与沈齐鸣错身而过。
‘长得很普通,不过很贤惠的样子。’沈齐鸣放开叶翔的手,淡淡地说。
‘是啊,很贤惠……’叶翔下意识地将左手的书换到右手上,‘你怎么会来这里?开会吗?’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个男人是追着他来的,更何况他已经告诉过父母,自己上这个学校的消息决不能随便就告诉他人。莫说是沈齐鸣,就连叶飞也不知道。他不想再招惹到什么麻烦。
‘对,我是来开会的。’沈齐鸣双手插在口袋里,说起主任那个老不修诓他来这里的原委,叶翔边听边笑。
‘原来你也会上当啊,我还以为沈老师你早就聪明得不知上当为何物了。’
‘你还是那么牙尖嘴利。’沈齐鸣说。
叶翔干笑。
已经很久不见了,离开了这么久其实心里一直都还想着对方。可是自我的矜持、骄傲,还有许多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们谁也不愿意说出关于过去的禁忌话题。
于是就沉默了。
两人对站,既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很久之后,叶翔先踌躇地开口了:‘呃……对了,我下午还有事,先走……’
‘要不要到我那里坐一坐?’带点犹豫的询问。
‘啊?’
‘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变成了带有命令的语气。
叶翔呆滞。如果不跟他去的话,就显得有点太骁骑,也太刻意了。可是如果跟他去的话……跟他去的话……
‘走吧。’完全的不容置疑。
沈齐鸣转身就走,似乎对于叶翔会跟上来这一点非常自信。而叶翔也没有让他失望,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就跟了上来。
这次来开会,让沈齐鸣最满意的大概就是住房了。由于与会者很多,大部分的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的,他虽然要了一间双人的标准间,但是服务员很凑巧地始终没有往他这里安排其他的人,所以他在这里住得就跟包间没有两样。
打开门,沈齐鸣很自然地让开身体,让叶翔先进。
房间内很普通,就是很平常的旅馆摆设。正对门口的写字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洗漱用品、文件资料以及一个不大的行囊。
‘你出门还是只带一个小包啊。’叶翔笑着说。
沈齐鸣没有答话。叶翔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神正在回避自己,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知道他出门只带一件小行囊是在什么情况下。
真是……很尴尬的关系呢……叶翔在心中微叹。虽然一直以为自己很正确,虽然一直以为自己很理智,但……有很多事不是正确和理智就能解决的。看来……果然还是不该来啊。
‘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沈齐鸣拿起茶杯准备去洗,叶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
沈齐鸣呆了一下。
叶翔讷讷地放开手:‘真……真的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哦……’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两年前的不告而别留下了不轻不重的后遗症,这是叶翔所没有想到的。其实,如果当时他在沈齐鸣面前决然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断掉的话,说不定再见面时还能比较不那么尴尬,可是他没有。他把一烂帐统统都丢到了家里,丢到了沈齐鸣头上,然后自己逃之夭夭,自然就导致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沈……我……’叶翔张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齐鸣看着他,视线从他的额头转移到嘴唇,然后下移到开了一粒扣子的衬衫领口内。
口干舌燥……这是他们共同的感觉。
‘叶翔……’
叶翔不由自主地后退。不是害怕,而是心虚。
‘等一下……沈齐……’
腿碰到床沿,立刻就跌坐在床上,身体僵硬。沈齐鸣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模他的脸,他的颈项……然后,吻了下去。
那是用两年时间沉淀下来的第一个吻,温暖、轻柔,带有些微丝柔的电流。叶翔无意识地张开嘴,沈齐鸣的舌滑了进去。
由温柔到激烈然后再到粗暴是一个过程,但是他们谁也不记得究竟是如何发展的,当叶翔的理智被疼痛稍微拉回一点的时候,沈齐鸣已经畅通无阻地进入他的身体了。
‘喂……唔……你……你原来叫我过来是这个目的吗……’
‘呼……目的?什么?呼呼……’
‘这个……啊……啊……’
‘大概吧……呼……’
‘混蛋……’
可恶……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叶翔在心里不知狂骂了沈齐鸣多少遍。
好像是要把两年的份一次补完一样,沈齐鸣一开始做就没完没了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体力与持久力,根本不在乎叶翔两年都没有经历这种事情的身体受不受得了。等好不容易结束之后,叶翔的腰都快断掉了。
‘沈——齐——鸣——!’叶翔脑袋埋在枕头里,非常没有魄力地用力吼。
沈齐鸣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忙着在叶翔光果的背上落下细碎的吻。
‘你到底是来干吗的!!’
沈齐鸣笑笑,鼻子里呼出的温热的气在叶翔的背上引起一层细微的战栗。
‘叶翔……’
‘干什么!’叶翔的口气很恶劣。这很自然,谁被‘诱骗’发生这种事也都会口气恶劣的。
‘和那个女的……分手吧。’
叶翔的身体僵硬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她。’
‘谁说我不爱她!’
‘你爱她的话,就不会乖乖让我做。’
‘……’
‘叶翔?’
叶翔翻转身,坐起来,然后——狠狠甩了沈齐鸣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重,如果没有防备的话沈齐鸣真的能被他甩到床下面去。不过沈齐鸣并没有生气,反而轻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突然,他停止大笑,猛地扑上去将叶翔压在了身下。
‘我……等你毕业。’
‘等我毕业干吗?’
‘去你家求婚。’
‘啊!?你不想活了!你会被叶飞打死的!’
‘叶飞?’
‘我的双胞胎哥哥,不过长得跟我不是很像。’
‘……难道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人!醋桶先生!’
‘这么说……’
‘你一定会被他打死的。’
‘我很相信这一点,不过……你绝对会护着我的,我相信。’
‘不要给你点颜色就给我开染坊!’
‘呵呵呵呵……’
虽然你从来也不说,但是我了解。
因为,我们是如此相似的,同极之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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