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没有OFF的夜晚,我辗转难眠。在没有灯光的房间,我打开电脑,呆呆看着MSN上失色的头像。
我知道OFF在,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和我一样烦躁难眠,我的心灵能感受到OFF的频率,我知道OFF也在呼唤我,一如我呼唤他/她,可为什么,OFF就是不愿出来见我?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我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OFF也许并不是不愿意见我,只是工作忙,出差了,或有别的事要处理……
我知道过去一切的接触都是真实的,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OFF,如果你还在的话,请回我一声。
我把手指按在键盘上,一遍又一遍,发出如上讯息。
能无形的网路,像蔓络上的枝藤一样四处扩张,紧紧揪住我的心脏,与我呼吸与共……
哪怕大家都说,你不能相信任何发生在网路上的事,更不能确信和交谈的到底是猫还是狗,可我相信,那些与OFF一起渡过的夜晚。
这,绝不是我的错觉。
OFF,一定在,就在我身边。
***
一大早,凌飞翘着头发,几乎是连奔带跑地冲入办公大厅。
天胶风云突变。
受国际黄金原油影响,近期牛气冲天的期货市场一早全线下跌。其中,天胶、白糖、豆粕和玉米期货下跌最为严重。
在基金获利了结盘打压下,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期金昨日收盘全线下跌,期金下跌二十一美元,跌幅达百分之五点六,这也创下了自一九九五年二月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并影响到亚洲市场,贵金属期货纷纷尾随期金暴跌,带动大部分农副产品期货连连下滑。
天胶从一○四四○元/吨,又跌了四百点,今天的颓势,已将建仓后的涨幅悉数吞没,大量空单出现在市场上,虽然还看不出主力迹象,但多头散户已然开始恐慌。
荧幕上的KDJ指标,三条曲线交叉起伏,在九十区域徘徊,发出了「死亡交叉出货」的示警信号。
凌飞支着下颔,死死盯着电脑,神情凝重。他确认自己入市时机的选择并没有错,却忽略了国际大环境对国内市场的影响。
市场往往如此多变,经常令人措手不及。
价格持续走低,多头方需要不断增加保证金,才能继续交易。凌飞由于满仓躁作,帐面早就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会有爆仓的危险。
无论是资金、时间,还是盘面资讯,都不允许他再拖延下去。
「凌飞,怎么样,还顶得住吗?我的大豆快不行了,必须马上平仓。」隔壁的乔原海探过头来问。
他的情况也不太妙,大豆和天胶一样,一开市就暴跌。
「平仓!」凌飞铁青着脸回答,手指在键盘上疾速如飞,将所有多单一刀砍掉,并继续建仓。
「喂,你怎么还要下单?你疯了!」乔原海忍不住惊叫起来。
「我要反手沽空。」凌飞凝视着荧幕,虽然损失惨重,平仓犹如割肉般疼痛,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这小子,看来真的和天胶卯上了。」乔原海摇摇头,内心暗暗佩服他的果敢和勇气。
「我就不信这个邪。」凌飞咬牙道。
他在一○○○○位置大量沽空,以整个国内国际市场趋势和KDJ指标来看,天胶还有下跌空间,各方面情况对多头非常不利。
他联想到自己以前躁作天胶的经历,继续观望不是不可行,但有高风险,他的躁作原则是:若持仓连续三天被套牢,就立即检查是否逆势而为,如是,则坚持斩仓并反手。
现在的情况,不斩仓反手都不行了。
下完单后,擦擦额角,一层的汗水,看来自己果然欠缺定力,凌飞微微苦笑,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才刚一脚踏入,凌飞就后悔了,然而后退无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欧阳冉就在左手侧,铁灰色西装包裹着修长身躯,高级衣料,名家剪裁,皮鞋锃亮,一丝不苟……没什么可跩的,要是他有钱,照样了也能堆出这般光鲜耀人。
凌飞清清嗓子,「经理,」然后远远站到另一端,各据一隅。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也许有点刻意,但他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挨得太近,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小弟弟,带衰他的天胶事小,搞不好还会成为他一生难以磨灭的噩梦!
欧阳冉淡淡瞥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回应。淋沥的水声,在洗手间的空旷回响着……
耳畔传来裤子拉链的轻响,知道对方就快离开,凌飞松了一口气,令人窒息的空气,总算透出一线清明。
匆匆拉好被子去洗手,洗手液却偏在欧阳冉前方,必须把手伸到他面前才能弄到。凌飞本想干脆不用洗手液,但以前做惯了这个动作,大脑来不及下达指令,手就自然而然伸了过去……
欧阳冉大概没料到有人突然伸过手来,微微一怔,偏过脸,两人第一次如此接近,彼此都被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
「对不起。」凌飞下意识地说。
「没关系。」欧阳冉沉稳地收回视线。
这个气氛真是有够衰!
凌飞满脸黑线,用力擦着手,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他刚在天胶上栽了一个跟头,照他那爱训人的个性,应该早就发话了吧,即使他现在开口,把他从头到脚讽刺一番,凌飞相信自己也无言可对。
的确是他犯了急切冒进的错,事实证明,他早先的劝诫是对的。可偷眼瞥向欧阳冉,他却毫无动静。
烘干机发出巨大的噪音,眼看男人烘完手就要离开,凌飞一下子月兑口而出,「天胶在跌。」
欧阳冉转过身子,脸上没有任何波动,「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凌飞怔住了。
「不以涨跌论英雄,不是你说的吗?」欧阳冉丢下一句,看都不看他,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咦?
直到皮鞋击地的脆响消失许久,凌飞仍然在原地,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赞同他、讽刺他,还是完全放弃了的漠然?
没有料想中的被训,还真令他有点不习惯。
***
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到意想不到的访客。
「安儿。」凌飞惊喜地叫住她,「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欧阳经理的。」
凌飞大受打击,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么亲密的地步了?
「他人呢?我刚才去看过了,不在办公室里。」安儿的脸上尽是失望。
「我刚刚还在洗手间碰到过他,现在是午餐时间,可能外出吃东西去了吧,你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奇怪,他怎么可能乱跑呢,明明说好要一起吃午饭的。」安儿不高兴地嘟起嘴。
再怎么可爱,也是别人的女友,一想到她和欧阳冉相亲相爱的画面,凌飞就妒火中烧。
「安儿……你和我们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凌飞把心一横,晚死不如早死,干脆死得明白一点,「该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啊?」安儿吃惊地睁大眼睛,几秒后,突然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呵呵,我们两个看上去这么像情侣吗?」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凌飞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安儿。」
两人齐齐回头,欧阳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好我去的你的吗?」
「有吗?我还以为你让我先来找你说,不好意思啦,我没听清。」安儿很自然地挽住欧阳冉的手臂,歪头笑道?「亲爱的欧阳经理,又有人说我们是情侣呢,我好开心哦。」
凌飞察觉欧阳冉尖锐地瞪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戳个窟窿。
「别闹了。」欧阳冉甩开她,「我去拿皮包,你等我一下。」说罢,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凌飞疑惑地看着安儿。
「呵呵,凌飞你误会了,欧阳冉是我哥哥,你不知道吗?」安儿眨着眼睛笑道。
「啊?」
简直是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凌飞给打晕了。
欧阳冉是安儿的哥哥?这个陰沉倨傲鼻孔朝天还有下垂眼的家伙,怎么可能有像安儿这样可爱活泼的亲人!?
真的活见鬼了!
「你真的不知道?丰泰不是一个很八卦的地方吗?我以为大家早就传遍了,可你居然还不知道欧阳是我大哥,你真的好火星哦!」安儿笑着说。
「我哪有时间听什么八卦,」凌飞苦笑,他只能苦笑,「而且你从来没有叫过他大哥。」
要是当初安儿叫了,哪会有这么傻的误会。
「那是因为在公司,大哥不喜欢我这么叫他。」
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的确提过有个大哥。」凌飞记起第一次的对话。
「对啊,他是全世界最帅最好的大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就算死缠烂打,我也一定要追他做自己的男友。不过造化弄人,谁让他是我大哥呢,没办法,我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安份做妹妹了。」
凌飞的脸上黑云密布……
「恋兄情结……是吧?」安儿笑道,「我承认我是有很严重的恋兄情结,没办法,谁让我有一个这么优秀温柔善良体贴的大哥呢,不恋兄也不行啊。」
凌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优秀温柔善良体贴」?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你还没有男友吧。」趁欧阳冉还没出来,凌飞赶紧问。
「没有。」欧阳安儿很坦诚地摇摇头,凌飞内心大喜,然而她的下一句,却又把他的心悬在半空,「因为我哥哥一个都不喜欢。」
「难道你每交一个男友,都要他的批准才行?」凌飞无法置信地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兄长?
「其实哥哥倒不是这么严厉,他不会要求我必须和谁交往,只是,我在交往前,一定会征求他的意见,只要他喜欢,那么我就喜欢;只要他不喜欢,那么我也肯定不会喜欢。」
毫无逻辑的话,欧阳安儿却说得一脸认真。
「如果……你很喜欢一个男生,但你哥哥却不喜欢,那你怎么办?」凌飞作了一个愚蠢的假设。
「这种情况不可能的啦,我怎么会喜欢大哥不喜欢的男生。」安儿一口否决。
「那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追你,其实都不必经过你同意,只要你大哥说OK就好了?」
「对啊。哪怕我没见过这个男生,只要大哥给我安排,说你们两个可以结婚了,我会听大哥的话,马上和他结婚的。」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没想到安儿竟然有这么严重的恋兄情结,其实再恋兄也无所谓,可为什么她的兄长偏偏是欧阳冉——全丰泰他最看不顺眼的男人。难道为了追求安儿,他必须在这个男人面前陪笑脸,卑躬屈膝,努力讨好他不成?
一想到这个画面,凌飞就浑身怞搐,真是人间惨剧啊,他竟无语凝噎!
「我妈死得很早,爸爸又一直关注在事业上,是哥哥辛苦把我养大的,他就像我的半个父亲,我非常敬爱他。」欧阳安儿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凌飞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办公室的门轻轻一响,安儿立即住口,「欧阳经理,你好慢哦。」
「接了一通客户的急电。」欧阳冉淡淡说,俯身看安儿,「今天你想去哪里吃?」
两人的态度默契自然,看得出兄妹情深。
「我只有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随便一点就好了。」
「那就去西苑的快餐厅吧。」
「好啊,」安儿望向凌飞,「凌飞,你还没吃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好……」
凌飞「好」字才出唇,就被欧阳冉截断,「他很忙,不要打扰人家工作,我们走吧。」说罢,就头也不回地拉着安儿走开。
我并没有被打扰啊……
无声哀号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儿走远,凌飞在心里把欧阳冉骂了个狗血淋头。
***
翌日,开市后,天胶立即反跳二百点,而凌飞先前斩仓沽空,形势对他大大不利。
下午一时,天胶继续反跳三百点,总共比昨天涨了五百点。
这他妈的是什么行情?
凌飞脸色铁青地盯着荧幕,心里忍不住咒骂着。
从早上八点起,他就一直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全身的筋骨都已僵化,双眼酸涩难当,滴水未进,也没有吃饭,肚子在空空作响,却没有半点想吃东西的。
平仓?斩仓反手?继续持有?还是……
凌飞的脑子一片混乱,他已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先前所有赢利悉数化为乌有,不仅如此,他不断追加的保证金,也即将超过帐面所能负担的数额,而天胶的上涨亦接近技术分析所呈现的止损点,这意味着,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平仓,要么任由保证金被击穿。
无论选哪个,都是惨重的损失。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他在天胶上已经输定了,只是一个形式问题,但凌飞迟迟不愿下手,或许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吧。内心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如果再坚持下去,说不定下一刻……下一刻就能风生水起……
「我去怞根烟。」凌飞站起来,对旁边的乔原海说,后者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慰藉。
乔原海在大豆上也损失了五万,彼此都是愁云惨雾,同病相怜。
凌飞推开通往顶层的铁门,这里不常有人上来,铁门有些生锈,一推,便传来一股淡淡的锈味。
一阵舒爽的风,吹得他外套猎猎作响……
他松了松领带,眺望层楼,前言繁华旖旎的世界尽收眼底:西侧的高架桥上,车流如蚁;南方绿树成荫,是刚开辟的公共绿地;北边有着名商业街和皇冠购物商厦,浅蓝色玻璃帷幕,在阳光下折射着灼目光点……
如果现在问凌飞,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城市,他仍是无法回答。
这是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声音、乱糟糟的人流,一切都是那么动态、疯狂而应接不暇。
在这里辛苦打拼的每一天,他总是不断梦到南部老家,母亲温柔的笑脸,疏朗的高空和阳光,每一线每一缕都温柔横溢,仿佛能抚慰心灵。然而在这里,却只有物欲横流、追名逐利,深夜里,依旧灯火辉煌,不夜城亮得如同天边的焰火,满街都是走不完的人群,每张仍都充满了陌生的麻木……
可即使如此,这仍然是座奇妙的城市,风格迥异、现代时尚,充满了机遇和生机,随时令人热血沸腾,想在这上面砌砖盖瓦,做出一番事业。
我相信你能做到!
凌飞闭紧双目,张开两臂,任由风声呼呼掠过,想象自己有双硕大的翅膀,可以自由在蓝天翱翔。
想象总是可以无边无际,且,那样令人愉快。
怞完烟后,回到办公室不久,凌飞即打电话给李长江,「李总,刚才的交易情况,我发了E-mail给你,你都看到了吧。」
第一次感觉,给客户打电话,竟是如此沉重。
「看到了,凌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失误,对市场行情估计错误,非常抱歉。」凌飞坦率承认过失。
「算了,炒期货本来就是高风险的事,我也没指望你只赚不赔。」
对方非常善解人意,而恰恰是这种宽容,令凌飞惭愧至极。
「李总,我研究天胶已经很久了,当然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我对它非常熟悉。无论从国内市场行情、库存量的增加,还是近期政府即将发布的降低进口关税的消息来看,天胶仍有下跌的趋势,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如果您还愿意的话……」
「凌先生,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再做下去?」
「对!」
「我不是不相信你,反正已经是亏损,倒不如继续持仓,机会还大一些。但如果要继续躁作,就势必要追加保证金,而我公司最近收支不如预期,分红有限,我虽有心,却无力啊。」
「这样……」
凌飞略一沉吟,李长江是他第一个中户,在先前的躁作中,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私下也颇有交情,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轻易让这个客户「死」掉。
「如果您还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从私人帐户拿出三万,填到你帐上,充当保证金。」
三万,是凌飞这几年辛苦打工省下的积蓄,虽然不是全部,却也占了相当一部分存款。
「你真的愿意这样做?」
「一切后果,由我自己负责,您只要发个话就行了。」凌飞决定了,他要背水一战!
「好,凌先生,你是个痛快人,既然这样,我也不要推托了,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谢谢您。」
「不,如果赚了的话,我要感激的是你。」
搁下电话,凌飞长吁出一口气,转过脸,却对上乔原海不敢置信的眼神,「凌飞,你疯了!从来没有听过经纪人自己拿钱填到客户帐上的,你以为自己是千万富翁?就算是千万富翁,也禁不起你这么折腾。要是被经理知道,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凌飞苦笑,「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老乔。」
「你啊,就是这股子不到南墙不回头、明明已经撞上南墙还不回头的倔牛脾气,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乔原海哀叹连连。
凌飞却只是淡淡一笑。
***
经理办公室。
端坐在黑色皮椅内的男人,除了眼神比平时锐利十倍外,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但凌飞知道,在那一脸的沉静下面,隐藏着比风暴更激烈的怒意。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只是在遵从自己的躁作原则,相信自己的判断。」
凌飞有些困难地承受着他目光的压力,这就像高手过招,只要气势差一点,就势必被眼前精悍的对手撕个粉碎。
他知道自己必须顶住。
「你显然自信过头了,凌飞,要是你再这样蛮干下去,我会动用经理的职权,强行平仓。」
欧阳冉双目灼灼,盯着他。
「我已经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除了技术分析外,也充分阐述了机遇的可能。」
「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报告,而是你对自己的错根本毫无觉悟!这不关交易本身的事,而是你坏了丰泰的规矩。丰泰自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经纪人私自替客户追加保证金的事,即使这样是你的私人帐户,也是前所未闻!」欧阳冉忍不住以指节重重叩击桌面。
「我知道这么做的确不合规定……」凌飞微低下头。
「知道还这么干!」
「可我也知道机会千载难逢。」凌飞猛抬起头,首次露出哀求的表情,「更何况,好不容易有客户这么信任我,我不想就这么贸贸然平仓出局,至少还要再坚持一下,我相信形势过几天就会逆转。」
欧阳冉摇摇头,「凌飞,你是在感情用事,这是躁盘手的大忌!交易成功的首要是躁作人员必须有一颗理智冷静的头脑,而你却掺杂了太多私人感情。我以前还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材,但今天你的表现令我太失望。你不但不是一个合格的躁盘手,甚至都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话说得很重,凌飞紧紧咬住牙关,是他躁作不当在先,不管欧阳冉怎么骂,他都没有还嘴的立场,但一阵阵不甘和委屈,却在胸口翻江倒海……
他不甘心,如果就这么平仓出局,忙碌时只睡三四个时,甚至通宵达旦分析盘面研究市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现在,在最不想低头的人面前,被尽情责骂羞辱?
心情阵阵澎湃,鼻尖传来浓重酸意,凌飞死死攥紧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见对方眼眶微微泛红,欧阳冉轻叹一声,放缓了口气,「凌飞,你的得失心太重、太注重输赢了。在我们眼中,钱不该是钱,只是数字的变化而已,试着用平常心来交易吧,只有学会看淡一切,才能立足于不败之地。」
凌飞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这人男人永远不会理解他,更不会懂得他的世界,他永远不明白,钱到底有多重要。
没错,他也一直教育自己,金钱只是数字上的变化,但既然生活在现实世界,又能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视金钱为粪土、视名利为浮云?说这些话的人,不是衣食无虞,便是从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公子哥。
「经理,你从来没试过,一天三餐都吃泡面是什么滋味吧,你也不会知道,晚上睡在简易小床上,连腿都伸不开的感觉吧,你更不明白,每天打二十小时的工,累到连腰都伸不直只能佝偻着回家的样子吧……」
凌飞的声音很低沉,却十分有力。
「我只是一个俗人,钱对来说,非常重要;输赢对我来说,是目前唯一在意的事;成功对我来说,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所以,我不可能像你一样,以平常心生活。我渴望得太多,想要得太多,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而你,自小就拥有一切,衣食不缺,对你来说,有什么需要在乎的东西吗?但我跟你不一样,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衡量我,这对我不公平。」
他的话,竟令欧阳冉内心微微刺痛。
「凌飞,你同样也并不了解我。不要那么简单就想当然尔,没错,我的确出身富贵,但这并不说明我拥有一切……」
话才出唇,欧阳冉就惊觉自己的失控,又何必作这些无意义的争辩?
对比他人,总觉得比自己千好万好,更何况在别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己更是一帆风顺,又有几人能看到背后的风雨艰辛?但这些话,即使摆上台面,也不可能被理解,更不具任何意义。
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所有的劝告,都像平地烧过旷野的火苗,一把火后,便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
他还太年轻。
年轻到必须遭遇某些打击,才能领悟生命中难以承受之轻。
欧阳冉叹了口气,开口道:「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经理!」凌飞大喜过望。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欧阳冉靠在椅背上,合上双眼,将里面所有复杂难辨的情绪尽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