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清灵的钢琴音乐伴奏中,一道道精心烹调、色香味俱全的法式料理,装盛在自法国进口的高级名家瓷盘上,由身着传统白衬衫、黑西装侍者制服的服务人员,小心翼翼地端上桌。专业的调酒师捧来一瓶搭配料理的波尔多红酒,亲自为客人打开瓶塞,斜倾着瓶口徐徐倒入高脚水晶杯中。
「请两位慢慢享用。」
闲杂人等一消失,唐家吉旋即挂上最迷人的笑容,对懿萍说:「这间餐厅是我舍不得带朋友来的秘密餐厅,因为它的东西太好吃了,我怕带太多人来过,往后这间餐厅的预约就会更难订到。我们今天也是运气好,才能挤进临时名单中的,-的运气真好,快尝尝吧!」
懿萍对他的殷勤推荐,回以一个勉强的微笑,轻轻地叉起沙拉盘中的菜肴,送入门中咀嚼着。她分不出味道的好坏,这不是厨师的错,而是她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就食不下咽。
「如何?好吃吧?」同样动着刀叉的唐家吉,今夜的打扮依然非常讲究,西装笔挺、衣着光鲜。慎重的程度让人怀疑一名小学老师,是怎么会有如此财力置装又出入这样高级的场所。
「嗯。」默默地低头猛吃,懿萍根本不知自己吃进了什么。
对她的缺乏反应,他挑挑眉,笑道:「我似乎干了件蠢事,-是不是不喜欢吃西餐啊?我居然忘记先问清楚这一点。没关系,我们可以马上换一间餐厅。」
「不是的!」急忙抬起头,双眸满是歉意地说:「这和餐厅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胃口……请你不要介意我,尽量用餐吧!」
「喔?」家吉扯唇笑道:「所以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了吧?我以为-的约会、谈事情,是指我们可以再重新来过一次,结果我把今天的场子当成是相亲的场子,但是看-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讲的事,想必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喽?」
「我不想破坏你用餐的气氛,等我们吃完再谈好了。」
「-已经破坏了。而且……-这次出奇客气的态度,和上次判若两人,通常这意味着-是有求于我。我推测的对不对?」
既然全被他料中,懿萍只好点头说:「我想了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唐先生。因此,明知道这样很冒昧,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他举起一手,要她等一会儿再说。「-这么认真,搞得我也跟着紧张了,我需要点酒精来垫垫底,压抓紧张。」
「我也想喝一点,可以吗?」懿萍早就紧张得口干舌燥了,她是头一回做如此鲁莽、不计后果的事。
「请。」
家吉是端起杯子轻啜一口,但懿萍却是拿红酒当成开水般,咕噜咕噜地猛灌而下,看得他在心中是直摇头……照她小姐这种喝法,不出三杯就会醉了。家吉对喝醉的女人最没辙了,他天生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要送一名醉醺醺的女人返家,是桩你做过一次就不会想再做第二次的苦差事。
暗自在心中忖度着,等会儿要叫侍者将红酒换成矿泉水。
懿萍不晓得他正打着这些主意,抹抹唇角,深吸口气,感觉酒精正逐渐发挥效果,暖暖地麻痹她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可以说了吗?」双颊红扑扑的,懿萍眨眨微醺的眼,道。
「请说。」
越看越可惜,自己竟错失了这样浑然天成的小美人。
家吉此刻很能体会,发现王昭君的美之后,汉元帝一怒之下杀了画师毛延寿的心情。因为他也想宰了拍出那张木讷、呆滞相片的摄影师。不管那人是谁,他都没资格再拿相机了。
项懿萍不是完美无缺型的,可是看过众多脂粉、整型甚至是用金钱堆砌出的美女后,就算是她那有点塌的鼻头,都成了「证明」她美得毫无造作、可爱得自然,没有一点是假造的。就像人工的钻石再怎么美,在价格上还是赢不过纯天然的珍珠!
也许自己就是和这位「天然珍珠」小美人无缘分吧!
「……能协助我吗?」
不小心神游他方的家吉,回过神就听到这句问话,不好意思地再问一次说:「-要我协助-什么?」
懿萍无奈地重复一次。「帮我骗过你弟弟家祥,让他认为我是个……很开放、很随便,怎样都好,总之就是个会玩弄他的坏女人就对了!」
噗哧笑场的家吉,咳了好几次才止住笑声。「这真是我听过最新鲜的请求了。为什么-要让家祥认为-是个坏女人?我是说,真正的坏女人不必我帮忙演,她们就是爱使坏。既然-不知道怎么使坏,最好还是别做这种不适合-的事了。」
家吉认识很多美丽坏女人,个个都是教人迷恋的妖精,但坏女人不爱坏男人,所以他只能很遗憾地和她们建立起「友谊」的桥梁。
而根据他的眼力判断,项懿萍小姐想一夜之间「变成」坏女人的机率,等同一颗珍珠要突变成珊瑚的机率,微乎其微、难如登天。
「你不能拒绝我!」
家吉抱歉地一笑。「天底下哪有不能拒绝的『帮忙』?若有,这就不叫『帮忙』,而是命令才对。项小姐,-是在给我下令吗?」
「你对放我鸽子一事真心感到抱歉的话,那就补偿我,帮助我这一回!」她鼓着双颊,眼睛亮闪着决心。
她的坚持让他多了丝兴趣,想了想,他说:「这件事也会影响到我们的兄弟之情,我想问得更清楚一些-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弟弟讨厌-?是因为-讨厌他,不要他再纠缠-吗?」
懿萍神情黯淡地说:「我怎么讨厌得了家祥。」
想想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屋顶上,若不是有他在身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下去,在生死交关的一刻,是他给自己努力下去的动力。撞球场里,他握着球杆替她赢得了胜利,没有别的男人曾为她这么做,他给予她的荣耀是最宝贵的回忆,他让她初次尝到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的感受。
「-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爱家祥,不是吗?既然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家祥也爱-啊,你们心意相通,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问题可多了。懿萍不认为有谁能了解自己的迷惘,家祥爱得越猛烈,她的压力也越大,恐惧也越深。燃烧得这么快的爱,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它终究会有熄灭的一日,而她不想去面对它!
「……-很害怕,是吗?」低语着,家吉再次一语道中。
懿萍摇了摇头,又点头说:「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值得他这样的热烈追求,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
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不想让自己更凄惨。她一向不喜欢自哀自怜、自怨自艾的,可是近来她只要一想到家祥,就无时无刻不在埋怨自己、甚而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正在失去过去那个没有人爱,起码还有自己爱自己的项懿萍,如今她是个连自己都无法喜欢自己的自卑女。
「好吧,我知道问题的症结了,我答应帮。」
「真的吗?」
唐家吉点点头,扬起手招来服务生,告知他要买单。「我们走吧!」
「咦?」
「-不会还要我来个预演什么的吧?既然要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那小子彻底地跌到谷底,狠狠地摔他个七荤八素,让他明天一早醒来时说:『喔,我的天啊,我怎么会爱上那个可怕的坏女人!』,然后一举把-抛弃!」唐家吉干劲十足地说完后,灿烂一笑地再道:「顺道一提,-随时都可以投入我的怀抱!不妨将我的怀抱当成-自己家一样,三不五时来造访,我很欢迎的。」
他在说啥啊?!懿萍陷入一阵混乱中,但她还来不及拔腿逃离就被唐家吉一把握住手,宛如被卷入一场狂风暴雨中,情况完全失控,头昏眼花地任他摆布了。
为、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啊?!
懿萍苦着一张脸,抬头望着四周。基本上,这是间相当男性化的房间。和自己造访过的唐家三男卧室不同,唐家二公子的卧室俨然是名家设计、精心装潢过的样品屋一般,有着黑与红对比强烈(但她觉得在这儿睡觉会作恶梦)的色彩,每一样东西,从台灯、床柜到书桌无一不具有奢华、前卫的调性。
「-的运气真的很好呢!」从楼下端来两杯冰茶的家吉,将杯子放在桌上,打开空调,说道:「今夜我父母去喝喜酒不在,而大哥又在办公室加班,要忙到深夜。现在家里就剩我们。等会儿那个愣小子从打工处回来后,就有好戏可看了。」
「家祥有打工?」
「上礼拜才开始的,他和我爸妈约法三章,答应绝不耽误课业,他们才点头同意的。听说是在哪个夜间工地,专门铺马路的那种地方打工,因为薪水比较高。麻烦的是偶尔会彻夜工作,忙得很。」家吉喝着冰茶,说:「但-不用担心,他今天会回来的,我跟大哥确认过了。」
「他缺钱吗?」纯粹是关心他的身体健康,懿萍不赞成高中生出去打工,为一点零用钱而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假如是家境逼得他不得不打工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那小子不缺钱的时候,我还没看过呢!」
懿萍想起来了,刚认识家祥时,他自己也这么说过。
「他不像我遗传到祖父点石成金的金手指,我从国中就开始用我妈的户头投资股票,还算小有积蓄。我大哥则是个守财奴,斤斤计较每分钱的进出,是我们家的吝啬财主。就只有家祥,一向没有理财概念,左手进、右手出的,到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家吉笑嘻嘻地供出弟弟的财库隐私。
「普通人在高中时代,都是个穷光蛋吧!」
「那倒是。」把喝完的茶放一旁,唐家吉摩拳擦掌地说:「好了,咱们来进行吧!在他还没回来前,我们得先行准备好『场景』。来,把-的衣服月兑下!」
「什么?!」她没听错吧?懿萍誓死保卫身上的衣物,双手交抱在胸前。「我不要!」
家吉好笑地问:「-见过有人穿着衣服在床上打滚的吗?」
「床……我不会和你上床!这只是演一场戏而已!」懿萍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找错人演这场戏了?她以为这会是个好主意,但显然它不是!
「真拿-没办法。」家吉模模下巴。「好吧,那换个策略,-解开两颗扣子,去浴室把自己的仪容弄得乱一点,沾点水珠伪装成汗水,这样子再加上-的小裤裤,应该就能骗过那小子了。」
「内……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真心想要让家祥讨厌-吗?」他啼笑皆非。
懿萍脸一晕红。「总有别的法子吧?」
家吉一昨舌。「唉,虽然不很甘愿动到我的收藏品,但眼前也没其他选择了-快去做我吩咐-做的事,不然那小子要回来了。」
小裤裤终于逃过一劫的懿萍,不敢再抗议地钻进浴室里。
独留在卧室内的男子端详着屋内的一切,开始动手把床单弄乱、抱枕丢到床下,自己也月兑下衬衫打赤膊……不清十分钟,他已巧手布置出一个拟真的偷情现场。
「这样就差不多了,反正那蠢小子没多少经验,肯定看不出差别。」满意地点头,家吉走到衣柜前,拉开放置着五颜六色战利品的小木格,拣选出一件缀满蕾丝的黑色小裤裤,将它置放在门一打开一定会看到的地方。
「很好,完美无缺。就等主角登场喽!」
柔着酸疼的肩膀,家祥伸手从裤袋中掏出家门钥匙,他的心思已经飘到进屋后要立刻泡个舒缓身心的澡,洗去刚刚连着做了三、四小时粗活所留下的满身尘埃上头了。
爸妈都不知道他真正想去打工赚钱的理由,不不他借口说的想要买辆机车,而是想买一枚戒指。那不能是普通的便宜货,必须是能代表自己的「心」,有着意味「永恒」意涵的重要戒指。
以现在打工的薪水,或许他得工作到年底才能买得起那枚戒子,可是他认为这绝对是值得的。只要自己带着那枚戒指,对着懿萍单膝下跪,她一定会感动地发现自己对她是认真的,不是口头上说说空泛的话语而已,他是真的想要与她共度今生。
嘲笑他是痴人说梦好了。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懿萍上回还躲着他不肯听他告白,他就做起这样愚蠢的行径,为一枚不知能不能送出去的戒指,拚命地打工赚钱。
但,不作梦,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以前那个没啥事好在乎,没目标好活着的自己,和行尸走肉有什么两样?是懿萍的拚劲感染了他,看她努力工作的模样,让他知道有目标的人活得有多精彩。
因此,他想为自己立一些目标,关于未来的、关于爱情的、关于婚姻的目标。
原先自己去找懿萍时,就是想告诉她,这阵子自己在考虑的种种问题,以及他想为他们俩建构的美丽前程,但他那该死的脾气……就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忍不住发飙的臭脾气,将这些全搞砸了。
这两天他不敢再去找她,万一她还在气头上,自己出现只会让局面更僵,不如等她气消了些,或许就能听得进他的「梦话」了。
盘算着等多久才适当的家祥,进入家门没一会儿,马上就听到楼上有男女在说说笑笑的声音。
真稀奇,是谁带女孩子回家来的?是大哥那个工作狂吗?……不太可能,家祥没法子想象性格冷漠的大哥和女孩「说说笑笑」的场景。所以一定是唐家吉(最近自己不肯喊他哥的那家伙)。他居然会带女孩子回家?那名女孩想必很特别吧,因为二哥带女孩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通常他都会利用到处都有的爱情宾馆,要不然就是他那辆菱帅跑车,可省去打扫的麻烦(注:唐家吉本人言)。
管他要带谁回来,家祥都无所谓,只要他的毒牙别去招惹懿萍就好。
拎着背包爬上二楼,他要到自己房门前,一定要先经过唐家吉的房间,因此虽然他没刻意去看,还是从门缝里看到了一双女子的细腿横陈在床上,而唐家吉站在床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女孩发出呵呵笑声。
「……-真是调皮啊,小萍萍。」
小萍……不请自来地闯到他耳朵中的这句话,像在他脑门里丢了一颗手榴弹,狠狠地炸开,炸得他双眼满是血丝!
不可能的!也许是别人,是恰巧名字里也有「萍」字的别人!家祥说着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牵强理由,一双腿已经倒退走向唐家吉的房间门口,将门一口气踹开。
「唐家祥,你干什么?这么做很没礼貌耶!」果着上半身的男人,不悦地扬起眉道。
事实像颗高速子弹无情地穿透他的心脏,忘了要怎么呼吸的家祥,牢牢地看着床上的人儿,以及地上、床上,无所不在的「打滚」痕迹。还有……
那条掉在门边的小裤裤!
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即便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紧盯着那躁纵自己一颗心生死大权的女人,喃喃地说:「告诉我,现在我是在作一场恶梦,我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她脸上晃过愧疚,咬着唇。
「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关键的一句话,从家吉口中说出。「就像你所看到的,小萍萍知道成熟男人和幼稚小鬼的区别,她会挑选哪一边,答案已经揭晓了,你就不要再作垂死挣扎,干脆一点地放弃,如何?」
「你闭嘴!」家祥朝兄长怒吼着,爆红血丝的双眼移向半坐躺在床上的懿萍。「我要听-说!-为什么在这边?-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不可能在这里的,对不对?」
「是啊,懿萍,告诉他,我们不需要他这个小鬼来凑热闹,叫他滚出去吧!」家吉嘻笑的声音又起。
这回家祥忍不住冲动,他上前朝兄长挥出拳头,可是还没打到人,就听到懿萍的惊呼声──
「你不可以打人!」
硬生生地,家祥的拳头停在半空中,看到懿萍飞奔到兄长身前,像是保护小鸡的母鸡般,护着哥哥。
「你要打他,就打我好了!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不好,与他无关!」
这算什么?家祥万念俱灰地望着她。「-……-说真的吗?-完全站在那家伙身边了吗?我们呢?-让我吻-、我们一起揪出犯人、我们手握着手的那些时间,对-而言到底算什么?!难不成这全都是假的?-的笑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了吗?」
她以一种「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的表情,摇着头。
「我正在自取其辱,对吧?」
哀莫大于心死,家祥再也不知道要相信什么了。他脑海中的一切如果全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他以为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情感在交流,曾经他们心灵相契、水侞交融的每分每秒,竟也是她「伪装」出来的吗?
颓然地向后退一步、再一步。
「好,我懂,我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是我眼睛瞎了,把-想得那么美好,结果-口口声声一副为我好的样子,要我别迷恋-,其实内心真正的想法却是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笑我一个小鬼想高攀-这熟女有多自不量力!」
呵、呵呵地苦笑着,家祥闭上眼睛。心碎算什么?他整个人都被捣碎了!
「-真是了不起,项懿萍。」
颠颠倒倒地,家祥转身走出门外,边说:「太了不起了,厉害、佩服、甘拜下风!天下最了不起的烂货万岁!」
砰!地甩上门,家祥将自己关进房门内,坐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挣扎着不掉泪。
他绝不要为项懿萍那个烂女人掉半滴眼泪,绝不!
听见门被甩上的巨大声响,懿萍整个人跟着震颤了一下,然后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珍珠般,婆娑直下。
不可以,要是让家祥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么她前面忍受被他辱骂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她死命咬紧牙关,由着抖动的肩膀代替她哭泣,直到唐家吉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
「靠着吧,我没办法让-不哭,但肩膀还可以让-靠一靠。」
她感激地借用了他的胸膛,好让自己哭得无比丑陋的面孔,无须暴露在惨白的灯光底下。
「要演这场戏真是苦了-,不过-做得很好,已经都结束了。以后阿祥不会再出现在-的面前,-可以自由了。」
自由?不,她得到的不是自由。她永远都忘不掉家祥刚刚的表情,那将会不停地在梦中纠缠着她、鞭挞着她。
我怎能忘得掉自己的罪恶?
那一声声、那一句句,他所讲的话都烙印在她心里,狠狠地刻在上面,告诉她不许忘掉!她为了自己能「心安」、为了自己能「逃开」、为了自己可以不再被逼着「选择」而牺牲了一个大男孩的爱。
懿萍冷颤着,缓缓地止住了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策划一切的「恶人」哪有哭的权利?
「谢谢你……我没事了。」
唐家吉轻柔地替她揩着眼角的泪珠。「来吧,收拾收拾-的东西,我送-回家-一定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对吧?」
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与家祥待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于是她吸吸鼻子,草草地整理一下仪容,跟着家吉离开唐家。
坐上他的轿车,返回自己家。
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后,家吉送她下车,陪她走到家门口。
「今天……一切都很感谢你,唐先生。」深深地一鞠躬,懿萍是道谢,也是道别,住后她和唐家人将永无交集之日了。她会想念着他们,并为家祥祈求他的幸福日子能很快地到来。
「嘿,说什么谢呢!」依然是那派玩世不恭的笑,家吉温柔地看着她。「-会没事的对吧?会好好地过日子?」
懿萍点点头。
但唐家吉还是不满意,他执起她的下颚,挑眉说:「跟我保证-会过得好,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这辈子我可没拆散过哪一对彼此钟情的恋人,会答应-演这出戏,是-让我相信,这样子对你们俩都好,我才这么做的喔!」
他说的没错,假使她让自己与家祥的日子都过得更悲惨,那这岂不成了一场无意义的闹剧?
「我保证我会过得好,所以……家祥就拜托你了。」
「那家伙大概会沮丧一阵子,但-不用担心,我们家的人是打不死的蟑螂,他不会一蹶不振的,-别想太多子。多为自己着想吧,嗯?」
颤颤地给他一朵勉强的微笑,懿萍最后给他一个感激的拥抱,也许这个男人让很多女人伤心过,但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不是吗?
「保重。」最后给她一个额上的亲吻,唐家吉驾车离开了。
懿萍站在那儿望着空荡的街道好一阵子,回忆像跑马灯般不断地旋转着。很快地,短暂的夏天就要结束了,希望当秋日来临的时候,自己能走出这场如午后骤雨般的恋爱,重新振作起来。
她人生中第一个贯彻始终的决心,不能以「遗憾」作为句点,她要家祥和自己一样都有个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