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欧阳烈终于把丁薇光位于木栅的老公寓整修完毕。趁着假日,他替她把行李搬进家中。
丁薇光踩在光洁的地板上,伸手抚着明亮的漆墙,望着眼前的景致,觉得一切都非常的不可思议,恍若置身在梦境里似的。
几个月之前,这里残破得像座废墟,每当下雨的时候,屋梁、墙缝都渗着水痕,灰白的墙上生满壁癌,鼻翼间还泛着淡淡的霉味。
如今,这个家调和了艳紫、米黄等各式各样鲜亮的色彩,呈现出一种温馨又明亮的感觉,有着欧风的浪漫色彩,又混搭着乡居风情,完全彰显出设计者独特的美学观感。
她坐在米色的布面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插着的一束紫色玫瑰花。不管从哪个角落,都可以看到欧阳烈的巧思和用心。
“怎么样?还喜欢吗?”他替她把行李放置在地上,回头问道。
“太喜欢了,比我梦想中的房子还要完美呢!”她兴奋地捧着双颊。
“那就好。”看见她欢喜的笑容,欧阳烈也感染上她的好心情。
她站起身,走向窗台,推开玻璃窗,远眺着窗外苍绿的树梢,深深地吸口气,甜美的微笑溢满脸颊。
欧阳烈走向前,从身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将下颚抵在她的发心上。
“阿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抚着他黝黑的双臂,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脊,炙热的体温包围着她,暖了她阗冷的心房。
曾经,她受伤的心和失败的爱情,就像这栋残破的老公寓一样;而如今,欧阳烈走入她的生命里,不只装修了她的公寓,也修补了她的心。
“想感谢我,不如留在我那儿陪我……”他俯,咬啮着她柔女敕的耳垂,徐徐地诱哄着。“我真不想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旋过身,昂起头对上他的俊脸,轻柔地说道:“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没有你,我那个家变得空空荡荡的……”他的俊脸浮上了一抹寂寞的表情,低头靠得她很近,气息轻拂在她的脸上。“留下来陪我嘛,我们住在一起多快乐、多开心,而且那里离你上班的地点又很近……”
“这里的捷运也很方便啊,只要每天早起半个多小时就行了。”她垂下眼,不敢迎视他的脸,就怕自己会心软地应允。
“住我那里,我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天天为你做三餐喔!”他不死心地继续利诱着。
她咬着下唇,忍住答应的冲动。
“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寂寞,两个人一起作伴多好。要是你有什么病痛的话,有我照顾你也比较方便啊!好不好嘛?”
他的话令薇光沉浸在甜蜜的喜悦中,就像打翻了糖罐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幸福气息。
“而且,如果我们住在一起的话,你可以把这栋公寓租出去,减轻你的贷款压力啊!这里近学区,交通便利,生活机能强,应该可以租个好价钱,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找房客。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怎么样?”他端凝着她细致小巧的五官,期待她的允诺。
“听起来是很好,但是,我还是决定要一个人生活。”
“为什么?”他追问道。
“因为这里是第一间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我想住看看。”
“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我,再换一个。”
“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生活固然很好,但是我们才刚开始交往就同居在一起,有违我的爱情规则——”
“拜托!”他皱着眉,打断她的话。“那你之前住在我那里算什么?”
“算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她伸手揽住他的臂膀,娇笑道:“放心,我会把房租拿给你的。”
他陰着一张脸,瞪着她。
“唉唷,你怎么这么没幽默感?在跟你开玩笑的啦!总之,我们刚交往就同居实在不好,所以还是各住各的。”她甜笑道。
“就是因为我们刚交往,才更要住在一起培养感情啊!”他霸道地反驳。
“那要是我们吵架怎么办?你是一家之主,可以称霸为王,我会成为寄人篱下的小可怜耶!”她嗔道。
“你这么凶,我吵得赢你吗?再说,在我们那个家,真正称霸为王的人是你吧!我只是可怜的‘一家之煮’,沦为洗衣煮饭的佣仆……”欧阳烈一脸委屈地细数她蛮横的行径。
“那恭喜你,现在终于解月兑了。”他的表情逗笑她。
“……我这么卑躬屈膝地讨好你,你还是情愿一个人住,该不会是对‘那个人’余情未了吧?”他黑着脸,口气泛酸地猜测着。
“当然不是。”她伸手抚着他清峻的五官,柔声澄清道:“当我决定和你交往的那一刻起,就是我想全心全意爱你的时候。也许,我现在对你的感情,还没有你对我来得深,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回应你相对的热情。”
“这栋房子里有太多属于你和他的记忆,我不喜欢。”他口气酸酸的,怕自己付出了所有后,还是只能成为她情感受挫的替代品。
尤其,她执意要住在这里,更令他不安。
“就算这里曾经有我和他的记忆,那也只剩下令人心酸的部分了。”她的眸心闪过一丝痛楚。
“我不许你再想起他!”他锐利的眼眸变得深黑专注,仗着高大的体型,将她囚困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中。
“我一点都不愿再想起那个人……”她深吸口气,漾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是你,那我的爱情记忆里就不会有伤痛、谎言和欺瞒了。”
“薇光……”他心疼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遇见你。如果不是你,我会以为爱情只有苦痛和心酸。”她顿了一下,压下心中那阵苦涩感。“但是遇见了你,让我知道真正的爱情是可以每天开心地微笑,充满幸福感。”
“那就让我照顾你,我会让你比以前更幸福、更快乐的。”
“也许我这么做很不好,但是我曾忍不住拿你和他做比较,这才知道谁是真正爱我的人。我要住在这栋房子里,好好地体会你对我的用心,因为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你对我的感情……”她的眼底蕴起了感动的泪光。
他霸道的温柔已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让情苗在她的心里萌芽,渐渐酝酿成甜腻而绵密的爱。
“薇光,我不许你再为那个男人哭。”他捧起她的小脸,用指月复轻拭着她眼眶里涌出的泪水。
“笨蛋!我哭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她破涕为笑。“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太令我感动了,所以忍不住流眼泪……”
“你才是傻瓜,难过也哭,高兴也哭,很难讨好耶!”害他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总是怕她对那个男人余情未了。
“阿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嘴角噙着笑,一种甜蜜的情绪在心里弥漫开来。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双手攀住他的颈项,踮起脚尖,飞快地啄吻着他的唇。
“这样可以了吧?”她顽皮地眨眨眼。
“太敷衍了!”
她怯怯地噘起红唇,凑上前亲吻他的嘴,要退开来时,欧阳烈却捧住她的小脸,攫住她殷红的小嘴,亲吮着她如花瓣般娇女敕的唇。
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带着坚定且热切的感情抱住她,让她的心忍不住偎向他,寻求温柔的宠溺……
玻璃窗敞开着,微风拂过桂花树梢,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
丁薇光穿着一袭紫色洋装,匆匆地将长发绾成一个髻,坐在梳妆台前,娴熟地拿起刷具,将一层层的彩妆叠在白皙的脸庞上,使细致的五官更加立体,美丽得无懈可击。
她将唇膏和面纸飞快地扫进皮包里,一手还忙碌地戴着耳环。
跨出卧室后,她奔向玄关处,套上高跟鞋,准备前去参加“雅巢居”所举办的设计美学大赏颁奖典礼。
此时,门外的电铃声大作。
她拿起钥匙,扭开门锁。
“阿烈,我不是说了今天会晚一点下班,直接约在会场见面就——”薇光抬起头,对上钟尚诺的脸,倏地惊愕地瞠大水眸,喃喃道:“尚诺……”
她怔愣住,脑海一片空白,因为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钟尚诺没将她的讶异放在心上,迈开双腿,跨进门槛,走向前,给她一个热情又有力的拥抱,牢牢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臂膀里。
“薇光,我回来了!”他脚边的行李落了地,视线触及到她装修完成的新居。
没想到这栋残破的公寓,竟然能翻修成如今这般雅致的新居!他不禁对她的财力大感意外。
“那个……”薇光四肢僵硬地任凭他抱住自己,还没有办法从这场冲击中回过神来。
“薇光,这一次我是真的回到你的身边,哪里都不去了!”他握住她纤细的肩膀,瞅着她呆愣的小脸。
“抱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眨着疑惑的美眸。
“我们结婚吧!”他亲匿地捧起她的小脸,承诺道。
他隔着镜片的黑眸飞快地掠过一抹狡黠的凛光,期待着她的允诺。
筹组电影公司的资本比他想像中还要庞大,光是宣传费和人事成本就已经超过他的预算了,在四处募集资金受阻的情况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向父亲寻求奥援,而钟家双亲却提出了两个交换条件——
其一、必须要结束漂泊的旅程,定居台湾。
其二、先成家后立业,娶一个令他们都满意的妻子回家。
想也知道,他在演艺圈交往的那些小明星当然入不了他们的眼,所以,他把希望放在薇光身上。钟,丁两家是世交,他们又曾经交往过,对他们而言,丁薇光肯定是最佳媳妇人选。
再说,丁薇光爱他,愿意包容他,又以嫁他为人生第一志愿,所以娶她是最好的选择。
“薇光,我们结婚吧!”他的眼神密切地盯住她,期待着她的回应。
她的思维渐渐从迟滞变得清明,奋力挥开他的双臂,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揪皱着眉心,望向他。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要向你求婚。你看,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钟尚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在纽约市集里买来的纯银指环。
“为什么?”她淡淡地反询。明明他们上个月才不欢而散,现在他竟回过头来向她求婚?这太诡异了。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他走向前,捧起她的小脸,灌着迷汤。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爱我呢?”她美丽的脸庞抹上一层霜肃,冷冷地嘲讽道:“在这个世界上,你只爱你自己。”
如果不是遇见欧阳烈,她会一辈子都被蒙在他的甜言蜜语里,认为那些无止尽的等待,不断地牺牲、奉献自我、放弃自尊、卑微地讨好对方,才是爱情。
钟尚诺教她看见了爱情褪色后,最丑陋,自私的一面。
“薇光,我知道那次在记者会上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但那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我忙着掌控整个会场的流程,又要发表演说、安排新人接受访问——”
“那都不关我的事。”她烦躁地撇过头,打断他的话,对他多余的解释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疏离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但是为了取得父亲的信任和资金,他不得不放段,软言哄劝着。
“薇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用敷衍的态度拖延我们复合的时间;是我不该在忙碌的时候忽略你的感受,让你受尽委屈。”他懊悔地执起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胸窝。
“所以呢?”她冷淡地问道。
“所以,我决定回到你的身边。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他缓缓地眯起黑眸,卖弄深情。
“钟尚诺,这次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了?”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毫不带感情地怞回手。
他佯装受伤地皱起眉,往后退了一步。
“薇光,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对你有所贪图似的。”她眼底精明的神色令他感到有些棘手。
才几个星期不见,她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呢?那双单纯天真的眼眸不再全心全意地望着他,而是一派防备与疏离。为什么?
“难道不是吗?每次你找我都是有目的的。说吧,你到底要什么?也许我可以看在咱们是旧识一场的分上,能力许可的话就帮帮你。”冰冷的、不屑的声音从她的唇缝中逸出。
她犀利、洞彻人心的眼神,几乎让他无所遁形,差点就招架不住。
“薇光,你误会我了,但是我不会怪你的。让你产生这种错觉,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你等待太久!这次我决定回到你的身边,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承诺,我会让你看见我的真心和改变的!”
钟尚诺飙着演技,准备导一场深情感人的戏码,来打动她冷傲的芳心。
以前的他可以用甜言蜜语哄得她无条件地等待他四年,如今相信一出复合的戏码对他而言应该不会太难。
“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丁薇光了,我对你的诺言和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瞟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再不出门真的会赶不上宴会。
“薇光……”他佯装痛楚地皱起眉宇,俊脸盈满柔情,低声说道:“但是我还爱你啊!在国外的这几年,都是靠着你传来的简讯和电话,陪着我挨过那些寂寞、艰苦的日子,你是我奋斗的力量,我不能失去你……”他继续灌着迷汤,试图软化她的意志力。
“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我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甚至会很开心地接受你的求婚。但是,现在我不会再傻下去了。把你的甜言蜜语留给别人吧,我们的故事在四年前就该画下句号了。”
她清冷的眸心,含着令人无法质疑的坚定。
“我还爱着你,我不想要结束!”
“钟尚诺,问问你自己的心吧!你怎么可能还爱着我呢?”她倔强的脸庞带点怒意,没好气地指着他的胸口。
“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他压下不耐的情绪。为了得到父亲的赞助,他必须忍耐!
只有她才会无条件地容忍他,也只有她才能百依百顺地忍受他父亲执拗的脾气,把他老人家安抚得服服贴贴的。
“随便你。”她的眼角余光瞄到墙上的挂钟,心中一惊。再不出门,肯定会赶不及参加欧阳烈的颁奖典礼了!
他看见她盛装的模样,好像急着要出门,便立刻耍起无赖地往沙发上一坐,摆明了不走了。
“我没时间招呼你,你走吧。”她下着逐客令。
“我不走,我要住在这里!”
“你不可以住在这里,这是我的房子!”她愠怒道。
“这里曾经是我的房子。”他挑着眉,摆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表情。
“你把它卖给了我,现在权状上登记的是我的名字,是我丁薇光的房子,不是你钟尚诺的!”她沉下俏脸,激动地宣告着。
“现在它是你的房子没有错,但是却保有我们最美丽的记忆。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这里度过的甜蜜时光吗……”他走向前,欺近她的耳畔,暧昧地低语着。
“钟尚诺!”她愤怒地打断他的话,用力推开他,俏脸因为怒气而胀成猪肝色。
钟尚诺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再度往沙发上坐下来。
“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想挽回你的决心!”他横霸地宣誓着,没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
“你走!”她走向前,拉开大门。
“我不会走的!就算你打电话报警,告我非法入侵民宅,我都不会走的!”他吃定她心软,不可能报警的。
“你不走,我走!我希望在十点之前你就自行离开,否则我真会打电话报警!”她看了腕上的手表一眼,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他纠缠下去了。
“那就试试看啊!”他挑了挑黑眉,整个人瘫坐在舒服柔软的沙发上,甚至将长腿搁上了茶几。
薇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甩上门,拽着一颗乱纷纷的心奔出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