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闹钟的哗哔声在第一时间唤醒苏硕予。他关掉吵嚷不休的闹钟,微笑地望着身旁熟睡的脸蛋。
手指撩开她散落颊上的发,再瞥眼不着片缕的雪肩,他有些惊讶不过两个简单动作,已够唤醒昨晚才刚纡解的欲念。
他倾身亲吻她粉女敕脸颊,嗅着她泛着淡淡柠檬香的肌肤,从来不知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夜里睡着身旁有个暖软身子,醒时人眼能见张甜甜睡脸见她仰起脸朦胧一笑,于是,他决定,多陪她一会儿。"
撩开掩得密实实的被单,暖热唇舌恬吻她颈脖胸侞。
清润半梦半醒地搔他微乱的发,叹息地感觉他手指的捻动,一切慢得像在作梦,但又如此真实,当他的硕硬推进,清润终于清醒。
她微笑地哑声轻喃:"一早就这么热情如火?"
他迷恋地说:"谁叫你如此美味可口"
欢爱结束,清润照例累极昏睡,始作俑者倒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地下床更衣吃饭。出门前写下字条要她路上小心,他没忘下午是她头回到外头上班的日子。
下午三点,苏硕予一离开会议室马上拨清润手机。
"还好吗?"他听着那头的她对旁人说了声抱歉,该是把手机拿到无人处听。
"好累啊!"话筒传来她的叹息声.
"小朋友太活泼?"他想起昨晚她提过她教的学生,全是些九至十岁的小三生。
"活泼倒还好,比较严重的问题是不够有企图心。"她压低声音说:"班上学生程度不错,可是我希望他们能把乐句拉得更饱满一点,但是他们好像不懂我在说什么"
苏硕予想起她小时练琴,她指导老师曾列出千首曲目,要求清润每首曲子至少得听十遍,之后还得写出听后感想,严格得不得了。
"或许是没事先预习曲子的习惯?"他想了个可能性。
"说不定一一对了,我刚才跟林老师讲过电话,你记得她吧?我国小时候的小提琴老师,她约我晚上去她家聊聊。"
"回不回家吃饭?"
"还不确定,晚点再跟你说?"
"好,我等你电话。"苏硕予收线。
合上手机,清润正想收拾精神回去上课,手里的手机却再一次响起。她一看来电人名,唇微微笑。"喂,我是小润。"
管家语无轮次地说:"不好了小姐,老爷、老爷他"
她胸口揪紧,手机倏地掉地,哑然断讯。
她该不会是在作梦?
坐在计程车内,清润怔忡看着飞逝过的街景,手紧揣着随身包包,直到此刻她还没法相信刚才管家说的话,已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呢?她心里不断地问着,怎么几小时没见,爸比就走了呢?她才刚回国陪他不过一个多月,才一个多月啊!
清润抱住头,眼泪不住奔流,吓坏了坐前头的计程车司机。
"小、小姐,你还好吧?"
她不好,她怎么可能会好!
此时此刻她多想听见谁来告诉她,刚才那通电话不过是个无聊玩笑,她爸比现仍好好待在家里,只要她回到家推开家门,便能瞧见那张挚爱的脸看着她微笑。
计程车驶抵阳明山麓,早一步回来的苏硕予在门口候着。仿佛约好似的,车门方开他急奔向前,恰巧抱住腿软跌跤的她。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语无轮次地哀求。
"小润,"他紧握她肩膀要她看着他。"你得要撑下去。"
"不一一"她反抱住他的肩头痛哭,一会儿才在他的搀扶下进到她爸比卧房。
今早他俩还一块坐餐桌旁吃早饭的她踉脍摔坐在床铺边,头搁在他那逐渐失去暖度的手臂上,放声大哭。
眼前画面她曾假想过无数次,她爸比生前也常叮嘱她生死有命,若有万一要她别太伤心;她早答应他不哭的,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眼泪怎样也抑不住。
她是个爱哭鬼,热热的眼泪濡湿她爸比的手背。她想爸比若看见她的模样,该也会宽容她的失控,因为她是那么地伤心,那么爱他。
童以亮表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般恬适卧着,唇畔还淡淡衔了抹笑。可只有服侍他的童家管家明白,他是耗费了多少意志力才勉强撑到现在。
童以亮好强,即使病着,也不想在女儿女婿面前显露疲态,这也是清润错觉她爸比的病情略有起色的原因。但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早不知请医师过来打过多少次止痛针。
童家管家站一旁抹着眼泪解释:"老爷吃完中饭说他累了想休息,我就搀他进来,刚四点他得吃药,我正要唤他起床,一碰老爷才发现老爷没了呼吸"
"不怪你。"眼眶同样湿红的苏硕予回答,他深吸口气忍下满腔悲痛。"爸生前应该提过该怎么安排最后仪式?"
童家管家伤心点头。"有的,老爷老早打点好了。"
"来吧,小润。"他屈身抱起哭个不停的她让管家接手,稍后律师送来遗嘱一份,詹森也到了。
遗嘱内容不出所料,童以亮将所有股份百分之四十移交女儿清润,百分之七给半子苏硕予,百分之四给詹森。遗嘱要求硕予接下"霖海"董事长职位,詹森担任总经理,希望两人同心合力,再创高峰。
至于丧礼,他力求朴素简单,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清润在他丧礼上,奏一曲他妻子生前最爱的AveMaria(圣母颂)。这曲子自清润妈咪离世后童以亮便没再听过,就怕触景伤情,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念到此,律师望向清润。"这要求可以吗,童小姐?"
清润怎么可能说不?她捂着脸,沉重地点头。
丧礼,订在一个礼拜后举行。
爸比一一不喜欢她穿黑色,他常说她是生下来温暖他心的天使,所以适合穿白色。
穿着雪白花苞式洋装的清润,站在连身镜前看着自己,一个礼拜的伤心,让原本就纤瘦的她更显赢弱了。
蓬松的雪纺纱掩不了人儿的憔悴,帮忙更衣的叫Jujube看着清润佯装坚强的样子,眼泪差点控制不住。
"我去一下洗手间一一"Jujube前脚刚走,换苏硕予推门进来。
"时间差不多了。"为迎合童以亮喜好,苏硕予同样舍黑穿白。清润看着他点点头。
十点整,清润拎着她爸比当年花六百万买下的古董琴走进会场。苏硕予、管家、詹森、Jujube跟十多名霖海一级主管纷纷坐定。童以亮讨厌矫情的丧礼主持人,所以只安排霖海公关主管主持仪式。清润在主持人授意下取出小提琴,深红色的琴身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润美丽。
四条弦音准确定后她一个吸气,右手持弓轻拉,AveMaria(圣母颂)绵长曲韵流泄,直入人心。
小提琴鸣响本就像极人声,加上她极富追思之情的演奏,不过几个小节,与会人士全哭成一团,但持琴演奏的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清润定定望着她爸比照片,照片里的他目光一如以往温柔,只是,只是那个会宠溺唤着她小润的好好父亲,就此消失不见了。
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幽幽琴声中她仿佛听见爸比不放心地叮嘱,直至最后一个低音结束,强抑的眼泪才倏地滚落香腮。
清润垂下双臂,瞅着照片深深一鞠躬。
我会加油的。您安心地走吧,我最亲爱的爸比
葬礼结束,苏硕予推开朝两人蜂拥而来的麦克风与摄影机。搂着清润匆匆躲进座车。记者狗仔群缠了他们好几天,讣闻刚发布,阳明山住所马上被团团包围。
每个媒体都想乘机挖点热门消息,尤其是清润与苏硕予,金童玉女般的外貌与资历,更是吸引他们的好奇。苏硕予示意司机开车。
"你还好吧?"他转头小声问。
"好累"合起的长睫轻轻眨动,接连几天没睡,她连一丁点张开眼睛的气力也无。她方才的坚强,全是强靠意志力在支撑。这点硕予非常清楚。
"累了就休息,不要太勉强自己。"他心疼地搂搂她。她还是张开了眼睛。"我刚拉琴的时候,好像听见爸比跟我说话。"
"爸说了什么?"他眼底满是温柔。
"他说不能再保护我,要我加油一一"她神情变得无比寂寞。"还说我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不会的,"听见最后这句,他紧握她的手。"你忘了吗?你还有我,不会只剩你一个。"她叹一声将脸偎进他肩窝,好一阵没说话,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硕予"
"怎么样?"
"我们搬到外头住一阵好不好?想到回去还得被一群记者包围,就觉得好烦。"
"好。"他毫不犹豫,只要清润开心,要他做什么都好。
这一个礼拜来,她头一次展露欢颜。
"你想住哪家饭店?"
她摇头。"不想住饭店,可是我不知道台北有没有国外那种,可以随时搬进去搬出来的出租公寓?"
这个问题,苏硕予选择打电话问地头蛇詹森。
不愧是精明干练的前董事长特助,詹森一知道是清润要求,不到十分钟即安排好一切。
一个小时后,亮银色Benz350停在东区一栋白色公寓前。
"好样公寓",是他俩这一阵子将住的地方。清润抬眼注视绿意满布的庭院,苏硕予在一旁问:"喜欢吗?"
她点点头,给了他今天第二朵笑。苏硕予要司机帮忙拎行李进公寓。
他俩入住的二楼"芬寓"约莫三十坪大,卧房餐厅厨房卫浴俱全,完全符合清润要求。苏硕予跟司机来回两趟拿好行李。回头再看,只见她睡倒在米白色沙发上。
"我抱你进去睡一一"瞧着白色枕头上的憔悴容颜,苏硕予无比心疼。
两人从小认识至今二十多年,他头次发觉,原来世上仍有他无能消弭的忧伤。虽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让她重展欢颜,但他明白,自己一定会陪她到底,不离不弃。
半小时过去,被饥饿唤醒的清润,睡眼惺忪地下床。
"我肚子好饿"在讲电话的苏硕予立刻挂了电话。
"我刚在楼下餐厅叫了份餐在冰箱,我去拿。"清润柔着眼睛,跟在他身后。
"坐着等我。"他转头吩咐。知道她最近胃口不佳,所以特别挑了口味清爽的餐点,蟹肉芦笋塔,跟一盅浇着波特酒的松露鹅肝慕斯。
"好吃!"清香盈鼻的松露鹅肝一入嘴,她疲倦的眼忽地一亮。
"你终于有胃口了。"他松口气。一连几日她食量小得跟鸟似的,不管家里厨子怎么尽心打点,她就是食不下咽。
她睇着他瘦一圈的脸,一股歉意油然而生。"这几天我一定让你很担心吧,看你每天吃不下也睡不着,我真不知该怎么安慰你。"
"辛苦你了,不但要烦恼公司的事,还要担心我。"
"别这么说,"他伸手轻挲她脸。"当初爸把你交给我,就是担心这种情况,说来还得感谢爸的决定,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没办法大方地守护在你身旁。"
"我只怕变成你的负担一一"她垂低头,模模冰凉凉的玻璃盅。他端起她脸认真说话:"就算是,也是最甜蜜的。"
清润笑了。
"你有没有想去哪?我下午不进公司,只要再一通电话把事情交代好,其他时间都是你的。"
她环视前方小而巧的餐厨工具,突然很想帮他做点什么。
"去逛supemarket(超级市场)好不好?我想去买点东西回来当晚餐。"
"你确定你还有力气?"她举举没几两肉的手臂,做了一个大力水手式的招牌动作。
他柔柔她的发,微笑道:"好,等你吃完东西就走。"
知名的"微风广场"离公寓不远,月兑去西装领带的苏硕予,牵着清润晃进B2的生鲜超市。两人挑了几样不需费劲烹调即能享用的食材,还各抱根好吃的法国面包,满载而归。
原本担心她只是强颜欢笑,但见她刚才与外国厨师交谈神情,苏硕予心里安稳了些。
他虽不明白清润心情何以有如此大的转变,但俗话说能吃能睡就是福,只要她没再像之前那样失魂落魄,其他,就交给时间处理吧。
晚些,两人同立厨房准备晚餐。清润在外国厨师力荐下买了玛芝瑞拉(mozza-rella)侞酪,搭配剥了皮的大红番茄当沙拉,盛盘时喂了苏硕予一口,他点头大赞好吃。
她轻笑,推推他。"去把下午买的烩牛肉拿出来加热,我去烤面包,还有酒,可以拿出来开瓶了。"
苏硕予挑了支名叫艾斯塔的粉红酒,艳红酒液注入酒杯,瞧来真如红玫瑰花绽放。
"坐哪?"他问。清润回头张望,后指指客厅落地窗。硕予顺她意将餐盘铺了满地,两人直接席地而坐。
台北的夜并不寂悄,公寓虽置身静巷,但偶尔仍可听不见头传来吵嚷车声。
两杯酒下肚,清润佣懒偎进苏硕予怀中。
见她眉心不再紧绷,他才小声问出心头疑惑:"你心情怎么突然变这么好?"她仰头看他。"没变好啊,我心里还有一块地方空空的,我想要过很久才会真的没事。"
"但"
"因为下午我看见你讲电话的样子,我好舍不得。"她手轻挲他秀朗的眉,眼波爱意流转。还记得下午那通电话吗?该是詹森在电话里问起她状况,苏硕予只淡淡说了句"她还好",可他眉心却紧紧蹙起,掩不住的忧心仲忡。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难过爸比离开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苏硕予;尤其是他,不但得强打起精神应付里外一切,还得照顾成天关在房里不吃不睡的她。爸比走了,这事再也更改不了。但他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一一心念一转,她突然觉得释怀,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沉浸悲伤里。
"你可以更相信我一点,"他手指轻点她微醺的眼瞳。"我没那么容易被压力打垮,你可以用你的步调慢慢适应爸不在的生活,我还撑得住。"
她知道。清润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就是知道他的包容无限宽广,才更让她下定决心变得坚强,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也想成为他疲倦伤心时可以倚靠的对象。
"硕予"她勾住他脖子温柔亲着他的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高兴老天爷让我们俩在一起。"
有,这话她说过,但他不介意多听几次。他喜欢听她说她在乎他,她爱他,她喜欢他。
"这样好吗?你再继续吻我,我恐怕会做出让你很累的事。"
他手指恋恋抚着她尖细的下颚。
"来啊。"她双眼一下变得水蒙蒙,大方将唇送上。苏硕予看着她欣然的眼,吸口气,打横抱起她。
一到卧房床上,她顽皮的手忙解着他钮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