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有三娇,双绣红莲女儿俏一行到苏州虎丘,定能常听见这两句顺口熘在人们嘴边传诵,尤其是后边的”
女儿俏”,话说虎丘好山好水,自古就是美人佳丽盛出宝地,早先有个名闻遐迩的捧心西施,今儿个则有”袁威镳局”
千金袁丹碧!
一说起袁丹碧这丫头,街坊邻居们只能竖起拇指讚美。瞧她一双大眼,活泼圆滚,小嘴红似绯樱,蜜桃般脸蛋时嗔时怒
,前一阵迎神庆典,镇上还请了她来扮观音。她观音扮相之娇豔活气,当场不知迷倒了多少未婚公子哥的心。
这小娃儿自落地就成了爹娘的心头宝。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袁勇、袁智、袁信。这三兄弟开头还觉不平,怪爹娘长偏
了心;可一当小女圭女圭牙牙学语,一开口就是唤大哥二哥小哥,甜得三兄弟什麽怨言都忘了就这样宠着疼着爱着,
算算今年,小女娃都已十七,是个可以成亲的大姑娘了!
女娃年纪一大麻烦跟着来,尤其像她长得这麽水灵活泼,未到及笄年纪,奉命求亲的媒婆早踩坏袁家好几座门槛。开头
她娘赵氏捨不得女儿离家,以她年纪尚小推着搪峙捱了一年,直到小儿子袁信也成了亲,小媳妇肚裡也有喜,赵氏终于
首肯,接受女大当嫁这桩事。
一早,用过早膳,袁威要下人唤来儿子们,与妻子一共五人围成一桌。桌上是这几年来媒婆送来的生辰八字,他一张一
张问过众人意见。
“油行叶家公子?”
赵氏发声:”你捨得咱小碧成天泡在黏津津的油房裡?”
说得是!袁威毫不留情将帖子一扔。
“这个如何?”大哥袁勇提议。”粮行王家长公子,小碧嫁去保证不愁吃穿。”
“他不行!”袁威斩钉截铁地说。”听说这傢伙素行不良,还没娶妻,外头小妾早已要了几名”
“对对对!”二哥袁智附和。”这事我也听说。”
“你们觉得方齐如何?”赵氏从中挑起方齐八字。同为镳局之后的方齐三年前曾与他爹一块造访虎丘,赵氏对他印象颇
佳。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有条不紊,是个人才。
“但方齐家住杭城”小哥袁信提问:”娘不觉远了点?”
“这……”赵氏面露犹豫。
五人你来我往,对坐半个时辰还讨论不出结果,袁威正打算提议明日再议,怎知这消息竟然传到当事者丹碧耳朵,只见
身着粉女敕橘衫的她飞奔而来。
纤足”砰”地将门踹开,厅裡人吓了一跳,回头,只见娇豔如花的她气呼呼地说:”爹娘、大哥二哥小哥,跟你们说过
多少次,我不嫁!”
五人面面相觑。的确,刚那话她早不知说过几回,正是知道她会反对,几人才趁她赖床晏起躲着商议,怎知还是被她逮
个正着!
“我说小碧,”率先回神的袁威软声发问:”妳刚说不嫁,不是在跟爹开玩笑?”
丹碧将脸凑在爹爹面前。”您仔细瞧瞧,我表情像在说笑?”
不像。袁威心想。
“但男婚女嫁,这是俗成规矩,怎麽可以任妳说不嫁就不嫁?”大哥袁勇在一旁帮腔。
“如果我坚持不嫁”丹碧转头睨着袁勇。”大哥打算怎办?把我扭送官府定罪?”
“当然不,”袁勇一愣。”我怎麽可能”
“不会对吧!”她一笑。”所以啦,我不嫁!”
“为什麽?”赵氏挪把椅子要乖女儿过来。”不嫁也该有个说法。”
“嫁人有什麽好!”丹碧嘟着嘴坐下。”又累又烦又不好玩,前些日子我好几个手帕交成亲了,每个见我就唉声叹气…
…还有,我问她们何时再来我武馆练武,她们一个个不是说挪不出空,就是家裡人不许。”
她一说起”武馆”两字,三位哥哥同时大笑。
“笑什麽你们!我可是说正经的。”她恼气一跺,白玉般脸蛋浮现两抹怒红。
唉哟喂呀!袁威一拍脑袋,实在没想到自家乖女儿竟会为了这种事闹起彆扭!这事说来他也有责任,想当年丹碧年方十
二,与最小哥哥相差五岁的她,实在羡慕三个哥哥都能耍拳耍得虎虎生风、豪气万千。难耐她的哀求,袁威遂也教了她
一套祖传”伏虎拳”。怎知这小妮子功夫悟性差,一套”伏虎”打成”傻虎”也就算了,她偏以为自己功夫到顶,找了
几个一样贪玩的女娃开了家女子武馆,发宏愿嚷着什麽齐心练武,好将来共闯江湖。
袁威有苦说不出。
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太宠!袁威一叹。早知会有这种下场,当初跟她比划时他就不该心软留手,该下个重拳逼她跪地求
饶,她马上知道天高地厚问题每个人都捨不得她疼,每个人都多留了几手,让她一路打通关”赢”了镳局上下三十
馀人,让她真以为她是什麽百年难得的武林高手。
“谁说成亲就不能练武?”小哥袁信与丹碧感情最好,一下发现重点。”大不了帮妳找个懂武的夫婿,以后妳要在门外
打门裡打,谁敢多吭一句?”
“问题是成亲会有孩子啊!”她几个好姊妹旁没说,就生孩子这事说得特清楚。”前些日子珍娃不是回娘家?以往就她
最爱跟我动手动脚,我兴冲冲去见她,本想拉她到武馆打个几场,哪裡知道她说她身上有了女圭女圭,还说今后都不能再跟
我打了。”
这、这要他们从何解释起呐五个人一下哑了嘴巴。
“你们说,立志闯荡江湖的女侠身上怎能揹着女圭女圭?”丹碧表情好认真。”总之我的心愿不在嫁人,而是当侠女。你们
若真心疼我,就该助我完成心愿,而不是帮我挑什麽鬼夫婿!”她大眼一瞅在场五人。
袁威听得头都疼了。”妳这丫头在胡说什麽,爹跟娘怎麽可能让妳去当女侠?”
丹碧双脚一跺。”不管嘛!我就是要当!我就是不要嫁人!”
“嗳丹碧……”赵氏想劝她两句,可小妮子却捂着耳朵死不要听。
“不管不管!总之你们不答应,我就离家出走!”
“小碧!”小哥袁信还想说话,却见她身一转,飞也似奔出大厅。
苏州虎丘,荫着浓绿的河街上,一名身着白袍,身形削瘦的年轻公子立于舟上。徐徐凉风撩动他衣袖,为他儒雅面容添
了几分飘淼仙气。
此人姓宇文名晏,二十有七官拜大唐皇朝御史大夫的他所以现身江南,全是奉了皇上密令,前来调查一桩奇闻是真或假。月前,据说有一方和国玺一模一样的”和氏璧”出现苏州虎丘。自秦王政时代,”和氏璧”就被视为正统皇位象徵,
如今闹了双胞,怎不教当今太宗皇帝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行前皇帝赐予宇文晏密使金牌,再三提醒,此行若发现真有另一方和氏璧流落在外,不管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务必取回
宫中收藏。
大唐江山多娇,太宗皇帝野心之大,怎容得他人觊觎谋叛!
“这位爷,”摇着桨橹的船东在宇文晏身后道:”您刚问的﹃憨憨泉﹄,从这坡上走到顶就是了。”
宇文晏闻声抬头,远远可见一座八角古塔立于坡顶。谢过船东付了船资,他白袍一撩轻鬆跨上石桥。
船东临走不忘提醒:”对了大爷,咱们虎丘红莲饼堪称一绝,您待会儿若上﹃憨憨泉﹄喝茶,别忘叫上一盘试试,包管
满意!”
“谢谢。”他朝船东一颔首,身一转跨过石桥。
没一会儿疏密有致的绿荫罩顶,虽说溽暑六月,但一路走来却不觉袄热难耐。
行了一阵,他脚步突地一停。好似听见人说话声?天性谨慎的他循声而去,穿过与人齐高的树丛,往四周一眺,便见底
下小溪有名穿着粉橘衣裙的姑娘在溪裡来回蹦跃,岸旁还有个蓝衣姑娘对着她嚷嚷:”妳会把衣裳弄湿的!”
原来只是两个姑娘在玩耍宇文晏心头一鬆。确定情状的他正想离开,底下却传来惊呼声,他回头一看,正巧看见橘
衫姑娘汲水往蓝衣姑娘身上洒。
“别再泼了,妳这个淘气鬼!”
“有什麽关係,衣裳弄湿晒乾就好!”
橘衫姑娘插腰大笑,那笑声如此恣意爽朗,教人一闻便心神一盪,彷彿也感染了她的开心。懂事至今从未对任何女子好
奇过的他,突然颇想一窥她面容。
他往前一踏,橘衣女子正巧朝岸边走来,他惊豔一瞠,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如此人间绝色。
前些日子他听人说书,内容是”董永遇仙”。说书人形容那仙女生得闭月羞花、丽似芙蓉,他还当说书人信口胡扯,今
日一见才知形容不假。
那一张脸粉红娇豔,活月兑月兑就是仙女下凡他口乾舌燥地见她果着双足爬上溪岸,还一派天真坐于石上甩乾湿脚;他
一颗心乱得,只能瞪着她熠熠发亮的美眸发呆。
“真舒服”橘衫女子一叹。
“讨厌啦妳!弄得我一身湿……”蓝衣姑娘拿着巾帕拭着水渍。”嗳,我不陪妳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不要嘛!”橘衫姑娘一听忙抱着蓝衣姑娘细腰。”不让妳走,再多陪我一下!”
“不行啦,我刚跟我娘说出来一下,这会儿都半个时辰,妳少害我被骂。”
“拜託嘛,我不想这麽早回去”
“谁理妳!”蓝衣姑娘挣开身子一熘烟跑走。落后的橘衫姑娘急忙套上鞋袜。
“等等我!”
蓝衣姑娘回头一吐舌头。”哈哈哈……”
“就别让我抓到妳!”穿好鞋袜的橘衫姑娘朝林子一跳,蓝衣姑娘呀呀叫地跑走。直到这时宇文晏才恍然回神,懊悔顿
足。
瞧他愣的,光盯着人家脸看,竟忘了该问她芳名。
那橘衫姑娘真是美,一颦一笑全是风情宇文晏离开树后站到溪旁,岸边大石还残留她一双脚印。他忍不住伸手轻触
,要不是湿印还清清楚楚留下,他真会当他是不是在作白日梦,方才情况全是出自幻想。
不知她叫什麽名字……
宇文晏在溪边傻站片刻,心裡满满全是橘衫姑娘身影。她家住何方?他今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想到这他突然觉得沮丧。在长安,身居要津的他有多少女子垂青,却偏偏看上一个不知她家住何方、叫何姓名的姑娘。
人海茫茫,只怕今后再没机会遇上她。
他幽幽叹气。
揣着悔恨宇文晏重回小径,不一会儿来到着名的”憨憨泉”。茶馆小二正在门前吆喝大伙儿歇息喝茶,他信步走去。
“这位爷,这边请、这边请”
两鬓有些花白的店小二领位,手一托长凳甩动长巾拂去尘沙,时间抓捏得恰好让宇文晏坐下。
“不知爷想喝点什麽?”小二流利介绍。”小店最有名就是咱们虎丘白云茶,茶汤色白如玉,香气如兰,包您一喝就爱
上。”
“就来盅白云茶。”他说时往柜檯一瞟。”有位船东介绍说你们茶馆有个名点”
“红莲饼!没问题!”小二接话,身一转取来茶壶与碗,”咻”地将白如玉的茶汤倒了八分满。”大爷请。”
宇文晏不嗜甜,但莲子掺糖磨成的”红莲饼”甜而不腻,嚼时还可嗅到一股幽微莲香,教人一口接一口。再啜一口茶,
一阵如兰幽香沁心,感觉一路乘船南下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好!果真是好饼配好茶。”他忍不住讚道。
“好吃对吧!”趁收拾旁桌狼藉,小二凑近来打量宇文晏。”小的猜爷不是苏州人?”
他眉一挑。”何以见得?”
“爷眉宇有股形容不出的气势噢!”话方出口,小二突然捂嘴朝四周一瞧,确定没人留意,才又接着说话:”也不
是小的瞧轻咱南方人,小的是持平而论,北方人南方人气质真的不一样,您说对不”
宇文晏微微一笑。他血统可以上溯曾一统西魏皇朝的鲜卑族宇文氏,但因长年汉化,外貌早已跟汉人无异但或许就
像小二说的,藏于血脉中的慓悍之气,仍多多少少能从他举手投足品读出来。
“好眼力。”宇文晏以茶代酒一敬。
小二乐了,回头一见店头不忙,自动挪开长凳坐下,聊起来了。
“爷对咱虎丘印象如何?”
“久闻虎丘好山好水,堪称人间仙境,一访果真名不虚传。”宇文晏说的是实话,二来也是有意交好。他想,说不定这
眼色奇佳的店小二,会曾听说与”和氏璧”有关的事。
“好一句人间仙境,小的代咱虎丘敬爷一杯。”乐陶陶的小二多斟了盅茶请客。”小的报给您知,来虎丘除了赏景喝茶
外,还有三件事,您定要拨空瞧瞧。”
“洗耳恭听。”
小二扯着脖子吟道:”双绣红莲女儿俏,就是俗称的﹃虎丘三娇﹄。双绣说的正是双面绣,翻过这山头有个﹃香绣坊﹄
,裡头绣品绝对是天下一等。红莲就是您刚吃的红莲饼。至于最后这个女儿俏”小二突然回头朝街头张望。”哎呀
,说人人到!您等着,我这就去请咱虎丘一娇进小店坐坐,添添光采。”
小二不等宇文晏应允随即离座,不一会儿进来,只见他身后跟了一位姑娘。
宇文晏双眼一亮。只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来人正是他刚巧遇见的橘衫姑娘!
“来来来,坐这。”小二拉开长凳伺候。那德行,活似见了主人的哈巴狗,只差上没长条尾巴勐摇。”小二叔请妳
一盅茶!”
“还要红莲饼。”袁丹碧也老实不客气,还没落坐就先提出要求。
“当然当然,再来盘红莲饼。”小二笑嘻嘻送上茶点。虎丘裡外店头哪家不把袁丹碧当成招财菩萨,凡她坐过的店家,
不一会儿包管水泄不通。
瞧,茶与饼才刚送上,门外一下立了十多名年轻公子,全引颈期盼能坐袁丹碧桌旁,好一瞧芳容。
小二登高一呼:”等等等等,大伙儿别急,稍等小的带位啊!”
“等啥啊等!”一名脸汗津津的大汉硬从门外挤进来,瞧他口音就知他不是虎丘本地人。”俺渴死了,快点帮俺弄壶茶
来!”
小二忙迎了上去。”这位爷,所谓事有先后,您得稍等店裡客人离开……”
“等客人离开”大汉虎目一扫,正好瞧见宇文晏面前茶碟已空,便对着宇文晏直直走来。”喂你,喝完还不快走!”
小二急了。”这位爷,您不能这样子赶人”
“囉嗦!”大汉一推小二,也不管此举会不会害人跌跤摔。
宇文晏神色未动地踢了把长凳接住小二,在场没人发现他露了这一手真功夫。
一坐在凳上,小二一双眼吓得勐眨勐眨。
坐前头的袁丹碧一听回头,便见一大汉恶霸霸喝斥一名文弱公子,好打抱不平的脾气霎时涌发。
“你这人怎麽这样”她气冲冲跑来挡住大汉。”小二叔都说客人走了你才能进来,你连等一会儿都不会!”
大汉瞪着眼前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东西,而被她护在身后的宇文晏同样惊奇。
“这位姑娘”宇文晏本想告诉她无妨,他的确用完茶点,让座无所谓,可袁丹碧早不顾一切跟大汉对呛了起来。
“妳指责俺?”大汉手一指袁丹碧鼻头。”妳这小丫头也不掂掂斤两,妳知道俺外号叫啥?”
袁丹碧初生之犊不畏虎,冲大汉嫣然一笑。”我猜是叫不讲理,对吧”
大汉气炸,想不到他竟然会被这麽一个小不隆咚的粉女圭女圭讥笑,一口气怎麽忍得下?”妳说俺不讲理,好,俺就露一手
让妳瞧瞧,什麽叫真正的不讲理!”
大汉举脚便踹,””一声,只见桌上空盘与碗齐飞。
“帮我顾着,退开点,免得受到波及!”丹碧双手抓住空盘与碗,看也没看就往宇文晏怀裡一塞。
“姑娘!”宇文晏欲阻止已来不及,袁丹碧与大汉已你一拳我一脚对打起来。
“我怕你不成”袁丹碧喊得爽飒,但她身后的宇文晏却暗暗摇头。
从她出拳动作就知她底子薄弱,宇文晏料她不会是大汉对手。
“要打到外头打。”丹碧见一排桌椅已被两人搅乱,她一个擒拿手抓住大汉手腕,本想可以顺利将他带到外边。怎知事
与愿违,大汉竟分毫不动。
“凭妳这小傢伙也想动俺?”大汉哈哈大笑。
方才几拳,大汉已将她斤两掂实,花拳绣腿不足挂齿。
丹碧不服气举脚一扫,大汉非但不避,反而像拎小鸡似地揪住她衣领。
“嘿嘿,被俺抓到了吧”话还没说完,一颗豆丸大小的饼屑突然打中大汉后脑,他大声叫痛,丹碧乘机重踩他脚。
“妳这臭丫头!”
被偷袭的孬与被踩脚的怒齐攻心,大汉手臂一挥,宇文晏见状,再也顾不得低调行事打算,急冲向前,但来不及了,丹
碧后背已结实挨下一掌,身子活似断线纸鸢往前腾飞。
宇文晏抱住丹碧勐一旋身,怀裡佳人呕出半口红血,胸闷昏死。
“识趣就别插手!”大汉还不罢休,气呼呼追来要人。
“如果我偏要插手呢?”宇文晏右眉一动,一双眼精光迸露。
大汉身子突退,难以想像方才看似软弱的无害书生,此刻竟如修罗恶煞般,全身散发肃杀之气。这人不简单!大汉模模
鼻子乾笑一阵,当下明白该就此收手,如果他还想活命的话。
“看这小女圭女圭昏死过去分上,俺就饶她一回。小二!”大汉身一转踱回袁丹碧原先座位。”俺的茶还不端来!”
“来了来了”小二赶忙去准备茶壶与碗。
经刚才一闹,原本聚集的客人早已四散,宇文晏抱着昏死过去的丹碧,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儿这儿”
一细小招呼声自他背后传出。
宇文晏转头,看见掌柜在暗处招手,他抱着袁丹碧走近。
掌柜一探丹碧情状,哀声叹气。”怎麽搞成这样子?嗳……”他看着宇文晏要求:”这位爷,人说送佛送上西天,小的
请您好人做到底,先帮小的把她送到小的住家安置,小的就去请大夫”
“不先送她回家?”宇文晏发问。
“不成不成,”掌柜连连摇手。”要被袁当家看见她这模样,小的还要不要活啊?”
“您的意思是?”
“唉!”掌柜一见宇文晏听不懂,又叹口气。”详细情形小的等会儿解释,现最要紧是她的伤势。”
也对。宇文晏一点头。”府上怎去?”
掌柜拉开门帘指着。”看见裡边种了一盆菊花的小屋子没?小的就住那……”
来看诊的大夫刚刚离开,被安置在床上的丹碧突然动了子,坐一旁探望的宇文晏急忙凑来探视。
“妳没事吧?”
“好痛……”她声吟一声。
宇文晏瞧她额头冷汗涔涔,想也没想直接提袖擦去。
他那温柔举动,全被推门进来的掌柜妻子王氏看在眼裡。
王氏一瞅宇文晏溢于言表的关心,心裡暗笑。
这公子,似乎颇喜欢丹碧那丫头哩!
她轻咳一声提醒她已进来,被撞见的宇文晏也不害羞,身一侧朝她一颔首。
“袁姑娘醒了。”
好,好个理直气壮、不卑不亢!王氏打量宇文晏,一边猜测他出身,心裡暗叹这位公子眉宇,就是比外头商家子弟多了
几分稳当气派。
“刚才大夫给了我一帖药,我这就去煎,那丹碧……”
“我会帮忙照顾。”宇文晏允诺。
王氏点点头,迳又推门离开。
“嗳……”一直没吭气的丹碧突然出声。
宇文晏转身,只见她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他。
“那傢伙没再找你麻烦吧?”她问的是找碴的大汉。
宇文晏避重就轻只提重点。”妳一昏过去他就收手了。”
“那就好”她鬆口气。”我刚还担心我晕了之后,他会不会乘机对你不利?”
宇文晏愣了一下。”我?”
“对啊!”边说,她边蠕动身子想坐起,趴这麽久身子都僵了。
宇文晏一见忙伸手,还垫高几个头枕让她靠着,举手投足默契彷彿两人已认识了三辈子,而不仅是两次面。
“谢谢你。”调好舒服位子后丹碧瞧他。”我之前没看过你,你不是虎丘人?”
“是,”宇文晏微笑。”我耳闻虎丘风景秀丽,所以来此一游。”
跟她猜得差不多说来这虎丘裡外人家丹碧全有些印象,刚才在茶馆一见他面生,就猜他该是外地人。
“我先跟你说,”丹碧认为有那必要替自个儿家乡解释。”刚那大汉不是我们虎丘人,我们虎丘人平常和蔼可亲又守秩
序,从来没人像他那样恶霸霸不讲理,而且他谁人不欺负,偏挑中你一个文弱书生。”
原来她当他不会功夫宇文晏眼一眨。”妳是因为这原因才帮我出头?”
“对啊。”丹碧没心眼,眼睛看到什麽就当他是什麽。”我最讨厌那种爱挑软柿子欺负的人了!要不,他去找个体型相
当的人麻烦嘛!”
宇文晏一时语塞,方才他本想提议帮她运功疗伤,这会儿竟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觉尴尬,茶馆掌柜正好进来。一见丹碧已醒,他边摇头边走向床边。”我说丹碧丫头啊,妳是打算把刘伯给吓死啊!
“
“对不起嘛!”丹碧道歉。”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茶馆跟人动手,害您做不成生意,刚才我也想把那傢伙带到外头,怎知
却拉他不动”
掌柜一拍额头。”不是生意问题,是妳的伤,妳瞧妳这样子,要我怎麽跟袁当家交代?”
她嘴一嘟。”别告诉他不就得了。”
“妳以为外头那些人没长嘴?”掌柜一瞪。
丹碧鼓起双颊不语。
瞧她那模样,一旁的宇文晏忍俊不禁。
“笑!”她大眼一睨。”你以为你逃得了干係?还不快点帮我想办法,看怎麽避过我爹耳目?”
“为什麽不能让妳爹知道?”宇文晏问。
丹碧皱眉暗”啧”了一声。”还不是我爹再三吩咐,说我再惹事,他以后就不许我一个人出门玩了。”
原来!
掌柜一旁小声补充道:”这丫头就是冲动,袁当家就气她这一点。”
“怪我冲动?”她鼻一皱。”为什麽不怪那些仗势欺人的坏蛋?像刚那傢伙,他乖乖照小二叔话排队不什麽事也没有!
“
“但妳也不需要跟人动手”
“所以要我眼睁睁看他被欺负?”丹碧气恼嚷嚷,一不注意牵动伤口,痛得她捂胸喊疼。”唉呦……”
“妳没事吧?”宇文晏忙压她坐好。
丹碧双眼浸着眼泪,模样直比西子捧心还教人心怜。
“我就是办不到嘛!”她看着他辩道。
“我知道妳是一番好意。”宇文晏看着她说:”但掌柜也没说错,事情的确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对对对!你们说得都对!”她最讨厌人说教了!丹碧负气转身,哪怕此举会让她胸口痛得像火烧。”走开,我不想再
跟你们说话。”
宇文晏与掌柜面面相觑,搞不懂她为何生气。
“袁姑娘?”
“不要叫我!”丹碧捂着耳朵大叫。”反正在你们眼裡我就是冲动多事,既然这样你们还跟我说话干麽?”
“怎麽啦?怎麽啦?”掌柜妻子王氏端着汤碗进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
“大娘!”丹碧一唤跟着落下了眼泪。
丹碧可是虎丘人的心头宝,人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呵护。见她哭,王氏赶忙放下汤碗搂着她安抚。”别哭别哭,掉眼
泪伤身,来,大娘搀妳喝药啊!”
丹碧依言喝了一口,一嚥马上起哆嗦。”好苦!”
“伤药还有甜的吗?”王氏笑睨。”妳刘伯知道妳怕苦,早帮妳带了一碟红莲饼备着呢。”
刘伯就是掌柜。丹碧一瞥他,早忘了方才彆扭。”谢谢刘伯。”
她一笑,掌柜心都软了。”妳乖乖把伤药喝完,刘伯就去拿妳的红莲饼。”
掌柜一走,王氏朝宇文晏一睨,问:”愿意跟妳刘伯说话,那他呢?理是不理?”
丹碧大眼一转,哼道:”不理。”
“袁姑娘”宇文晏心一揪。
“除非你帮我想个法子,”她眼一眨,让他明白她是故意逗他。”不让我爹知道我受了伤。”
“太难了啦这!”王氏插嘴。”妳这个样子恐怕连走路也不行,除非妳一连几天不回去,不然妳爹光眼尾瞄瞄,也知道
妳怎麽了。”
“被大娘猜中,”她一笑。”我就是打算在外头住几天。”
“啊”
别说王氏说不出话,连见多识广的宇文晏也一脸惊讶。
“住外头?妳一个姑娘家?”他问。
她点头。
“为什麽?”
她鼻一皱。”因为我出门前夸下海口,说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