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Grace」楼下,周梦唯仰高的脖子,定定地望着二楼的亮光。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想到来这儿?两个小时前,他人还在福华饭店房间,跟「前」女友小杏一道吃着楼下餐厅送来的餐点。非常开心收到Dior黛妃包的小杏,从他进门便笑容可掬,百般依顺。两人喝掉大概半瓶葡萄酒后,醉态迷人的小杏吻着他头脸,正要朝床上移去时,他突然蹦出一句!
「我们分手吧。」
直到现在,他耳边犹可听见小杏伤心的吼声―
「为什么?你说,我到底是哪点不好?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她真的觉得他喜欢她吗?当时他仰望小杏梨花带雨的哭容,唯一反应,就是沉默。同样事情已经发生无数次了。外貌俊秀的他容易得到女人青睐,但这份荣宠却也跟来时一样消失得又快又急,总是在一、两个月后他开始感到疲惫,有种再继续下去,他一定会厌腻而死的明确预感。
而前女友们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小杏又槌又哭又求,发觉他不为所动后,她很突然地收起眼泪。[一百万,要跟我分手,就给我一百万。」
他默默怞出支票簿,填上六个零一个一,没忘记,要她签下收据。
接过支票的同时,小杏甩了他一巴掌。
「我恨你。」说完,她随即扭身走人。
事情很干脆地解决了,就跟以往一样,但独自啜饮葡萄酒的他,却没丝毫开心感受。
一股麻痹冻住了他的心。
没错,确实是他提议分手,但小杏拿了钱便爽快走人的举动,依旧伤害了他。
他心里有丝期待她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但她,仍旧只让他体认到钱的重要性。在金钱面前,什么情啊爱的,全都可以抛弃。喝了酒不适合开车,他选择将车留在饭店,搭出租车离开。明早还有一场重要会议,他知道自己该早早回家休息,但怎么知道,在听见司机问他「去哪里」时,他竟然报出「Grace」的地址。
说完瞬间,他也吓了一跳。他去那儿干么?一路上他不断自问,该不会觉得下午碰的钉子还不够,想再多试一点?
但这会儿,眺望透出二楼的灯光,再看看「Grace」的模样,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或许他追求的是!一种「家」的感觉吧。
「Grace」的外观,正是他小时在课堂上描绘过的「我的家」的模样。家不需要太大,两层楼就好,最好漆着雪白的墙,每个窗边都有一个小花台,种满漂亮的花朵。
打开门定有张笑容可掬的脸,厨房炉上,总是热腾腾地煮着什么,就等着他回来取用!一幕幕童年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在他脑海转动。他是怎么了?他苦笑。
这么无聊的小事,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从他的角度上望,可以看见窗里有道晃动的黑影。她在里边干么?疑问浮现的同时蹦出黄栩儿秀气的脸蛋。说真心话,黄栩儿外貌,绝对不是他看过最漂亮的女人,但却温柔、善良;充满知性、慧黠的大眼,小巧甜蜜的嘴巴,鹅蛋形的脸庞给人一种意志不坚、脆弱的印象!正因为她外表善良可欺,他下午才会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
他早该想到,一个十六岁就敢独自赴日学做蛋糕的女孩,怎么可能会软弱好控制?
他站这里多久了?他掏出手机一望,九点多了,也该回去了。
但头上窗台却选在这时打开。
栩儿探出头。「周先生?」
他停下拨号的动作抬头。
「真的是你!」她一脸惊讶。「我还在想是不是我看错!这么晚,你找我有事?」
他眨眨眼睛,不知该怎么回话。
总不能告诉她,他跑来这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来由想念―「家」的感觉?!
光线太暗了,从栩儿角度望下,周梦唯身子一半被屋子陰影遮住,只能看见他左半边脸庞,但就算这样,她也能从他眉宇、从他矜持的站姿,读出他心头的不平静。
栩儿一直是凭直觉做事的人,她很清楚知道这时不能让他离开,他正需要人陪伴。
「你来得正好。」她举高炉上的平底锅,眉眼满是邀请。「我正在煮意大利面,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上来吃一点?」
难怪他会闻到大蒜爆香的气味。
「我以为经过下午,妳不会想再看见我。」他眼中有丝疑惑。
不能说她没这么想过,她耸了下肩膀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你是为了工作,而我的态度也称不上有礼貌!怎么样,上来坐坐吧?」
「我肚子不饿,谢谢。」
「我还是希望你上来。」她正色说:「你现在的表情!我有点担心你。」
难道他心事全写在脸上了?「我不需要妳的同情。」他别开头,眼神恼怒。
「谁说我同情你了?等我,我马上下去。」边说,她边快步跑下一楼,本还担心他会不会乘机离开,但门打开,发现他还在,她松口气,绽出笑来。「请进。」她热心地说。
但他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她。「妳怎么会知道我在楼下?」
「不知道原因。」她耸肩。刚才她正忙着烧水煮意大利面,弄着弄着,就有一股「什么」,催使她探出头看看。
一望,正好看见他。
「进来吧,就算喝杯茶也好。」
你不应该进去!你应该马上打电话叫出租车来接!―他脑子不断下达指令,但他的双脚,却受诱惑地走进店里。
内心一角,他知道,他真的不想这么早回到他那个冷冰冰、毫无人气的家里。
栩儿利落关上大门,领路上楼。
「坐。」她朝沙发上一比,然后端来一杯柠檬水。
他就像被下了符咒似的,乖乖坐下,接过。
想当然她不会知道,她一连串举动!下楼开门,微笑领他上楼,还有不断传出香味的厨房,正好实现了他幼时的梦想。他真的怪怪的。她侧头打量他。他此刻仍旧穿着下午那套西装,但有几个地方不太一样。大概是下班了,所以领带摘掉了,头发也挣出发油的控制,几缯发丝松松垂在额上。还有眼神,不像下午初见时那般冷静谨慎,而是脆弱……跟一点点的痛苦。
栩儿感性,总是容易接收到他人求援的讯号。只是她不太懂堂堂大企业董事长的特助,有钱又有能力,怎么会露出这种像迷路孩子似的无助表情?
真想抱抱他,让他确切知道,这世上还有其它人关心他的―念头转过的同时,她手已不受控制朝前伸去,就在快碰触到他肩膀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么。
她赶忙把手抱在胸前,惊慌地瞪着不受控制的双手。
妳控制点好不好!她在心里喊着,莫名其妙碰人,是会被喊性蚤扰的!
「妳在做什么?」她奇怪突兀的反应,教他猛皱起眉头。
「没有……没事。」她欲盖弥彰地笑。「我突然想起意大利面还没煮好,我去里面弄,你坐着休息……」她刚要起身,就被他一手拉下。
「妳在躲我?」
「没有。」她眼一瞟仍被他抓住的右手。我的妈啊,他还要握她手多久?难道他不晓得,跟他距离太近,十分有碍健康吗?「那个……你的手……」
周梦唯视线一落。「这个?」他抓起她手问。
她希望他快把手挪开,没想到他却反而抓得更紧。
「原来这就是甜点师傅的手。」他拿起来细细端详,还顺手捏了捏。
栩儿的手,曾不止一次被同学笑谵,说很像刚出炉的面包,软女敕圆鼓的。栩儿不胖,一百六十公分才四十五公斤,但双手却特别多肉,模起来就像小婴儿的手一样,滑女敕有弹性。
她的手一直是她的自卑处,虽然圆滚滚的手指不妨碍做面包跟蛋糕,但只要是人,都会希望自己有双修长又纤细的手。
就像周梦唯的一般。
「放开!」她心跳好急。
「不要。」他甚至还抓来手心轻捏,他发现触碰她的手,有一种奇妙的疗愈作用,感觉心底的寒冷,会在这样的碰触中,被她的暖度一寸寸融化一样。「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妳的反应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他自夸,但换作其它女人,有机会被他牵手,铁定开心到不行,就只有她一脸为难。
「你喝酒了?」直到现在,她才闻到他嘴里的酒气。
「我没醉,我意识很清醒。」
她接着说:「但你的自制力却很松弛。」
他讥讽:「妳又知道了?我们才认识多久,妳就能用这种口气评论我?」
了解这种事又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她叹气。「要不要我找面镜子给你,你自己看看,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周梦唯猛地放开她,他打从心底痛恨这种被人赤果果看穿的感觉。
右手终于获得自由,栩儿松口气站起。「你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栩儿端来两盘意大利宽面,卷成小山似的宽面上随兴撒上培根跟烤熟的洋葱。周梦唯不饿,仍旧被浓郁的洋葱香气吸引。「面条是我自己做的,试试看,我是觉得挺好吃的。」
周梦唯卷了一口进嘴,俊美的脸上,有抹被美食取悦了的笑。
「怎么样?」她期待地问。
他不答反问:「妳常这样邀人进门吃饭?」
「才没有。」她连叉了好几片洋葱嚼着,她最喜欢洋葱烤熟的香味了。「是因为我看你的样子不对劲―对了,你是遇上什么事,让你难过到需要借酒浇愁?」
他一瞪。「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借酒浇愁?」
「这两只。」她两手按住眼角。「对,我跟你不过两面之缘,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在装熟,但你知道你现在表情,跟下午差多少吗?」
被人一眼看穿,不是他喜欢遇上的事。
周梦唯突然没了胃口,他将盘子推开,露出戒备神色。
「我害你没胃口了?」她瞧着他的表情。
他瞇眼看她。「妳到底想说什么?」
「你别这么剑拔弩张行不行?」她重新将盘子移回他面前。「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觉得很难受很寂寞,不用一个人忍着,可以过来找我。」
「这算什么?」他怀疑地审视她脸。「下午妳一副巴不得没见过我的表情,现在又说我可以依赖妳?」
她不解反问:「我说过,我知道下午你是为了工作而来。我爸妈常告诉我做人要对事不对人,现在你有了不开心的事,需要他人的关心,我可以提供啊……」
说得这么好听,他真要痛哭流涕了。周梦唯冷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长得好看?」
「你真的很偏激耶!」她忍不住骂道:「又不是刺蜻,干么动不动就竖起尖刺戳人―对,你的确长得很好看、很帅,但今天就算再其貌不扬的人到我面前,我还是一样会伸出援手。」
她的善良,源自家教。当然她也明白世道不好,她一个女孩子家,该对陌生人做点防范,但他是爷爷的特助,她想,应该不会是坏人。
「我妈常说,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聊一聊就好了,老闷在心里反而不好……」
这家伙,难道都没有警觉心,不会觉得害怕?内心一股气涌上,周梦唯就是想撕碎她脸上天真的表情。
「妳啊,」他瞪着她说:「妳就是我不开心的原因。」
栩儿眨眨眼睛问:「下午的事?」
「对。」他连跟小杏分手的难受都往她头上推。「现在我告诉妳了,但我还是不开心,怎么办?」
「真的很对不起。」她郑重道歉。「我知道我让你很难面对黄董事长,但是,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们提出来的要求。」
「我不要听这种话。」他逼近她。「事情是妳造成的,妳就该负责到底。」
说话就说话,干么靠这么近?「我、我能做什么?」栩儿畏惧地望着他不断靠近的身子,呼吸和心跳变得零乱而沉重。
「多了。」他唇瓣绽出恶意的笑。「比方,这样。」他终结两人之间不到三公分的距离,炙热的鼻息拂上脸颊,接着是舌尖―含着淡淡酒气的舌头滑进深处,诱惑似地搅动她舌头。
栩儿傻了慌了,脑子也乱了。
「住!」她只来得及发出微乎其微的一字,其余尽数被他唇舌吞没。
深知自己魅力的他不断施展纯熟的吻技,直到她忘情地沈溺在他的亲吻中……
「看妳样子,还挺知道该怎么让男人开心的嘛……」周梦唯讥讽低喃。
栩儿猛地回过神来。
「不要!」她使劲推开他,突然感觉胸口凉凉的,她惊异地望着胸口,身上的扣子什么时候被解开?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干么突然装矜持,妳明明也很享受啊?」他毫无愧色地翻坐一旁。
恶劣!栩儿红着眼眶手忙脚乱扣好扣子。「你马上给我出去。」
他冷笑。「不是还信誓旦旦说妳关心我?现在呢?反悔了?」
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竟还有办法指责她!栩儿难以置信。这人性格到底扭曲到什么程度?
「伤了关心你的人的心很好笑吗?」她怒不可遏地揪住他衣襟。「你非得要搞到所有人都怕了你,避你避得远远你才甘心?」
「我不稀罕妳的关心。」他用力甩开她手。「更不需要妳廉价的同情。」他心里想着,没有其它人他也可以过得很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除他以外的人,都只会教他失望而已。望着他执拗但伤痛的表情,她意识到自己跟他的不同处。虽然不太明了他百般拒绝他人亲近的理由,但可以猜测,他童年一定不太好过。
而她,从小就在丰沛的爱里长大的她,看在他眼里,一定太过温暖而完整,甚至,会是一种嘲笑;因为那种温暖感受,他从来都没感觉过。
想当然他要抗拒她,否则,要他如何面对一直以来残破的自己?
她脑海蓦地浮现凯叔的脸,记得凯叔刚到「Grace」,也花了好几年,才慢慢有了笑容,不再害怕担负责任。是她的错,她太高估自己,以为只要付出一点温暖,就能让他马上觉得好过些。
时间!她忘了这个最重要的因素,必须要有耐性。
这么一想,她起伏的情绪立刻稳定下来。
「你错了,我的同情跟关心一点都不廉价,只是你还看不出它的价值,没关系,我原谅你。」
这家伙―听听这口气,她以为她是谁?特里萨修女?周梦唯愤怒地看着她重新拿起叉子。被他这样羞辱过后,她怎还能够气定神闲吃面?还有,她凭什么用那种了解宽容的眼神看他?!他抢走她的叉子,朝桌上重重一摔,接着抓住她肩膀,又想用吻击溃她的自尊。就像刚刚一样,他想让她意乱情迷,嘴里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句关心的话语。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但也就这么一点惊讶,当他唇瓣即将覆上之际,她突然开口说!
「从我刚才的反应,你应该知道,你的吻对我来说,不是惩罚……」
吓一跳的反而是他,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她喜欢他的吻。
可恶!他猛地推开她。
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抱头低吼,慌张无措成这样,这不是他一贯的表现!
「你还好吧?」
「不要碰我!」他拍开她手,跟鎗下楼。
他知道了,一定是这个地方,太过接近他童年的梦想,才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只要离开就好了,他只要离开就好了!
但来到一楼他发现,铁门被锁上了。「黄栩儿!」他转头冲着楼梯大吼,一脸焦躁的,就像被困住的野兽。他痛恨不知所措的自己,更痛恨让他瞧见自己狼狈模样的栩儿。
「我在帮你叫车。」栩儿晚了两分钟下楼,手里还拎着打包起来的餐盒。「你不用这么急,我没意思要困住你。」
「闪远点。」门刚拉开点缝,他便挤开她钻出门去。黄色出租车正好抵达,他二话不说跳上车子。
「等一等……」
「开车。」车里的周梦唯喊道,看也不看她。
出租车疾驰离开。
「你的意大利面……」望着被夜色吞没的车影,她放下高举的右手,心情微妙地返回店内。
门一关上,她整个人乏力地跌坐在地上。
「好混乱喔,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多事?」她望着暗幽幽的面包店喃喃,而后触碰自己的嘴。
唇上,还依稀残留他嘴唇的热度。想起刚才说了什么,她脸倏地胀红。天吶,她怎么会说出这么大胆的告白”竟当着他面承认,她很享受他的吻……更为难的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说谎。
「以后该拿什么脸见他啊!」她蒙住脸声吟。
「Grace」的一天,总是从天色蒙蒙亮的清晨六点揭开序幕。
负责照顾面包生种的李明雄总是第一个抵达,每天栩儿打开后门,定能看见他跨在野狼机车上喝着从7-12买来的热咖啡。负责买菜的凯叔会晚一点,但也不超过六点二十分,就能听见他爽朗的吆喝声。
「栩儿、明雄早。」
「凯叔早。」正在做巧克力饰片的栩儿回头笑,看见明雄凑过去帮凯叔卸货。
「需要我帮忙吗?」
「我来就好。」明雄拎走一袋黄皮柠檬,开始清洗榨汁,不一会儿,工作房里满是柠檬特有的诱人香气。凯叔在「Grace」负责的工作是制作甜塔皮、海绵蛋糕跟女乃油,机械嗡嗡的搅拌声伴随着女乃香迥荡;明雄洗好生菜后开始柔面;一旁的栩儿,则是专心一意调制香草蛋液!冰箱开合声响交杂烤盘的碰撞声,工作房里的一切,总是那么急促富有韵律。
时间分秒过去,新鲜刚出炉的面包,也一篓篓被端至前场。九点五十,后门再次打开,理当安静现身的丽琪,却连跑带跳地冲进来大叫。
「栩儿姊,不好了、不好了!」
工作房里三人同时回头。
「妳怎么了?」栩儿问。
「不是我,是店。妳快跟我过来!」丽琪抓着栩儿边跑边说:「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店门口停了一辆好大的卡车跟挖土机……」
两人合力把铁门打开,一看,栩儿也傻了。
她仰头望着远比两层楼还高的黄色挖土机,这是怎么回事?她再一看挖土机旁七、八个戴着工作帽的蓝领工人。
一见店门打开,卡车司机立刻抓着工程单过来。「哪位是黄栩儿小姐?」
「我是,」栩儿往前踏一步。「请问你们是?」卡车司机亮出单据。「我们是房东叫来要拆房子的,许可证在这儿……」
「怎么可能?」一定是哪儿搞错了。栩儿接过一看,地址店名都对!等等,上头房东名字,怎么会写着黄盛宗?
该不会是他搞的鬼―栩儿脑中浮现周梦唯的脸。
「你们稍等我一下!」她边跑边喊。「我马上打电话问清楚,在我搞清楚之前,不许你们轻举妄动!」
凯叔他们也跟了过来。
「怎么回事?栩儿,那些人跑来这儿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先打电话问房东。」栩儿仓皇翻出名片簿,连按错两次电话,才终于接到房东本人。
「对不起啊,黄小姐,」房东满是歉意的声音自话筒传出。「我没先跟你们说过就把房子给卖了。但黄董事长开的价钱实在太好,我真的没有办法……」
不会吧!栩儿手一松,话筒「哐当」地滑落。她震惊地望着一脸不耐的卡车司机,还有在一旁连连安抚的凯叔。天吶,她的「Grace」,爸妈一手创建起来的面包店,真的要被拆了!
丽琪扯她衣袖。「怎么样,栩儿姊?房东怎么说?」
「我不会让他们拆的!」她坚定地握住丽琪的手,抓下头上的厨师帽,大步冲往楼上。
「栩儿姊?!」丽琪惊喊:「妳要去哪儿?」
卡车司机拉开了嗓门催促:「怎么样?问好了没有?我们下午还有工作,不能等你们太久……」
「不许拆!」一声喊叫自众人头上响起。
一楼的众人闻声抬头,只见穿着厨师服的栩儿张开双臂,高高站在二楼屋顶。
她吸足了气大叫:「你们如果非要动这间屋子,就从我身上挖下去。」
「危险啊栩儿!」凯叔一见她的脑门正对着挖土机的利爪,头都晕了。
「下来啊,妳这样要我们怎么做事?!」卡车司机气得跳脚。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始作俑者周梦唯姗姗来迟,他一望杵在门口的凯叔还有明雄,再一望站原地不动的工人们。
卡车司机指向上头。「就那位黄小姐,你看她站在那儿,我们根本没办法拆!」
周梦唯瞇细眼抬头,看见她大张着双臂,一副抵死捍卫的模样。
「是你搞的鬼对吧?」她瞪着他问。
他唇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彷佛两人所谈内容,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聊。「我说过,我非带您回黄家不可。」
「你好卑鄙!」栩儿气得浑身发抖。
他明明知道「Grace」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他还拿它来对付她。
她会哭吗?他直视她水溶溶的眼睛,但她只是用力一吸鼻子,泪水硬是忍下。
打死她也不会在他面前掉泪,死也不要!「你说,我要怎样做你才肯撒走卡车跟挖土机?」
「妳应该知道答案。」
「好。」为了保有这家店,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但我有条件,我要这间屋子的产权,还有你们的保证,从今以后,你再不会做任何伤害它的事。」
「谨遵吩咐。」他微微一躬身,然后回头,示意工人们收工休息。
当然,工钱照算。工人们欢天喜地离开。阻碍街道的卡车跟挖土机一走,一旁街坊邻居立刻围过来探问。「现在是怎么样?以后『Grace』还开吗?」
刚才栩儿的举动,可把大伙儿吓出一身汗。谁晓得看起来甜甜美美温温柔柔的她,会有这么惊人的举动?
「『Grace』绝对不会消失的。」栩儿肯定地说,而后一个个鞠躬道歉。「对不起,引来这么大的蚤动。」
「没什么、没什么,别这么客气!」街坊都是一路看栩儿长大的老邻居,大伙儿都很心疼她这个二十出头就死了双亲的孤女。「妳也知道我们很喜欢你们做的面包,怎么样?店里准备好没有?」
「当然。」栩儿戴上丽琪递来的厨师帽,再朝众人一鞠躬。「欢迎光临『Grace』。」
直到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店前,她才走到周梦唯面前。「帮我带话给黄董事长,我今晚会过去找他,我有事要当面跟他谈。」
「我会派车来接。」周梦唯绅士般地欠身。就在栩儿转身离开的同时,他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后悔了没有?对妳之前说过关心我的话?」
栩儿停步,定定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瞳,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你真教人同情。」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