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这一次云琉璃很确定墙下不会蹦出三个杀风景的跟屁虫,因为她是偷偷从房里溜出来,一路再三回头确认没有人跟踪。
今儿个终于可以好好的赏月观星了……
她是不是很可笑?既然知道从这儿观看的明月和星星没有比较动人,为何仍坚持爬上这里观看呢?
她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早已经戒掉的习惯怎么又回来了呢?
真的戒掉了吗?也许从来没有,只是强迫自个儿远离这里,强迫自个儿不要想着念着,然后欺骗自个儿真的戒掉了。
如今他不再是崇山峻岭,见着他,那股想靠近他的渴望就会跃上心头,可是她又明白,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是更难解的“耻辱”,他之于她依然遥不可及,也只能坐在这儿想着曾经对她展颜大笑的蔚如?。
有时她很想问他,为何忘了他们的约定?是因为打一开始就没当一回事,还是遇到拦阻无法遵守约定?
多么想听他说,他不曾忘了约定,只是有事耽搁了,来不及赴约。
是啊,她期望当初那个小家伙还留在他的记忆当中,即使他不知道她就是小家伙,只要他心里曾经惦记着,对她来说就够了。
若是有一天,他可以陪她坐在这里观月赏星,不知道该有多好!
“你好像很喜欢坐在墙上,难道那儿见到的景色比较特别吗?”
她怎么又被人家逮个正着呢?云琉璃垂下螓首俯视墙下的蔚如?。“大当家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想逛夜市,远远瞧见有个姑娘没规矩的坐在墙上,心想蔚家只有一个人不知死活的胆敢坐在这里,上前一瞧,果然是你。”
两眼倏然一亮,她这才发现他不在墙内,而是在墙外,且在他的后方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他真的要去逛夜市。“大当家真是好雅兴,不知大当家的马车可否顺道载我一程?”
“那要看有什么好处。”
“我请你吃皇城最美味的烧鸡。”
“烧鸡吗?”像是在盘算是否划算,蔚如?抚着下巴沉思片刻,终于点头。
她立即不客气的纵身一跳,他很自然的伸手接住她,肢体碰触的瞬间,两颗心都震住了。
“……我可以下来了。”她慌乱的从他怀里跳下来,跑向马车。
武彬已经守在车门边伺候,她几近粗鲁的爬上马车,这会儿已顾不得姑娘家的端庄了,蔚如?则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坐上马车。
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云琉璃不自在的撩开车帘,让车窗外的亮光照明视线,同时观看马车行过的街道,可是心思却不自觉的直绕着对面的男子打转。
他真的想去夜市吗?不,其实他是为了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他不是应该痛恨她吗?初到蔚家,他确实有意教她度日如年,可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倒像在讨好她似的……
“我的夫人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蔚如?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此时的她不再是那株寒冬的梅花,而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娃儿,可奇妙的是,这样的她依然教人心动……他怎么会越来越心动呢?
闻言一顿,她反过来一问:“若是可以不用长大,大当家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小孩子吗?”
他没有回答她。说他不想长大吗?不妥,可是任谁又何尝不想永远保有赤子之心。
缓缓前行的马车终于停下,为了兑现她的承诺,他们一进入热闹的夜市,她就请他吃烧鸡,可是烧鸡吃了,她才想到自个儿没带银子。是啊,事发突然,她怎么可能带银子呢?这会儿只能眼巴巴的向他求救。
掏出银子付了帐,蔚如?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对她道:“这笔帐你可要记着。”
“记得记得,我又不是没有银子。”每个月初,总管都会亲自送来零用,她在蔚家又不能天天上街玩乐,零用的银子自然就攒了下来。
“我不要银子,你欠我的是一次恩情。”
“恩情?”云琉璃不可思议的瞪直双眼。“这烧鸡未免太贵了吧!”
“遇到奸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懊恼的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瓜。“我都忘了大当家是个奸商!”
“这会儿知道了也不迟。”
“我记牢了,绝对不会再贪嘴!”接下来,云琉璃确实没再贪嘴,一路闻着香,见着爱吃的豆腐脑儿,她只咽了口口水,看到生意兴隆的茶坊,她也只是探头探脑的瞧一眼,直到贩卖珠翠发簪的摊子,脚步终于停顿下来看了又看,虽然她很少在发髻上插戴饰品,可是姑娘家难免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
见生意上门,小贩当然是卖力的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可是姑娘铁了心,身子一转继续往前走,终究白忙一场。
云琉璃暗忖,沐浴后,她就取下荷包,往后她要随时带着荷包,不买发簪,而是尝遍这儿的美食……等等,怎么紧跟在侧的人不见了呢?
夜市行人拥挤,人声嘈杂,她只能不停的东张西望寻找他的身影,可是越急,越是寻不着熟悉的身影。当她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你跑去哪儿了?”她急得眼眶都红了,看起来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你怕我不见了吗?”蔚如?似乎很喜欢她着急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从这儿走回蔚家大院。”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担心他会丢下她跑了,就像爹娘,就像兄长,好狠心,也不教她心里头有个准备,一声不响就教她寻不着……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蔚如?接着举起右手,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一支雕镂成凤的金簪,很温柔的将金簪插入她的发髻,她一怔,如梦似幻的抬头看他,他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支金簪戴在我夫人的发髻上果然好看!”
原来他一直留心关注她的举动!
垂下眼眸,云琉璃不愿意让他看出内心浓烈的情感,虽然忍不住胡思乱想,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心存奢望。“这支金簪不会又值一个恩情吧?”
“我给夫人的礼物可不是恩情。”
礼物……她突然转身往前走,强忍内心的雀跃,故作若无其事的挺起胸膛,可是急促的脚步,泄露了她心底的欢喜。“……我累了,回去吧。”
蔚如?喜欢宠她的感觉,真的很喜欢!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他举步跟了上去。
***
端坐在卧榻上,云琉璃手执小狼豪准备在炕几上的宣纸写字,可是一笔刚刚落下,她就按捺不住的放下小狼豪,跳下卧榻,连鞋子都没穿,咚咚咚的跑回内室,屈膝跪在梳妆台前面的绣墩上,对着镜台的铜镜观赏发髻上的金簪。真的好美!
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真是难为情,哪有人家说自个儿很美的?
不对!这会儿她在做什么?简直像个傻子!
赶紧跳下绣墩,她又咚咚咚的跑回卧榻上坐好,极尽端庄的执起小狼豪,准备借由练字稳住自个儿激动的神情。下一刻定住了,心绪脑子却一片空白。她想写些什么?凝神想了半晌,还是空白,只好又放下小狼豪。
叹了声气,她应该把金簪藏起来,眼不见为净,免得她老是为它心神不宁。可是,想起他温柔的为她戴上这支金簪,她就舍不得拿下来。
她是不是很傻?不过是一支金簪,她就心花怒放得像只静不下来的猴子,发髻一夜不敢卸下,整个人像块木头似的战战兢兢的躺到天亮……
“昨儿个夜里你是不是偷偷溜出去?”吉儿将早膳往炕几上一摆。
她吓了一跳。这个丫头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蹦出来?云琉璃故作泰然自若的抬头看着一脸精明干练的吉儿。“……我能溜去哪儿?”
“我在你房门外唤了好久,你都没有理我。”
“我没听见,应该是睡着了吧。”
“以前我在你房门外轻轻发出猫咪的声音,你就会醒了,怎么可能又敲又叫,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吉儿再往前一倾,两人的脸只差一指的距离,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云琉璃给刨开来。“你真的没有偷偷溜出去玩?”
“……我只有两只脚,怎么溜,也溜不出蔚家大院。”
这倒是,琉璃想上夜市玩乐,没有马车也不成。可是自从那天坏了琉璃的兴致,还提起夜市,琉璃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这儿可不是莫家庄,你别老是半夜在我房门外鬼叫。”
“我是因为……哎呀,差点儿忘了!昨儿个夜里蓝爷托人带来口信,说今日想见你一面。”
“哥哥和小姐有消息了吗?”
“我不清楚,带来的口信要你未时在老地方碰面,老地方是哪儿?”
“那是一座茶棚。”那座茶棚就位在她最喜欢的书肆旁边,每回上书肆买书,总是顺道在那里坐下来吃碗茶,再来一块隔壁油饼店的烙饼,坐看皇城最有名的酒楼——奉香楼,那是无上的享乐。因为玉哥哥总是在那里找到她,于是笑说那里是老地方。
吉儿不悦的撅嘴。“琉璃真偏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个老地方?”
“那是巧合,若非玉哥哥老是在那儿遇见我,他也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连她都没有察觉自个儿喜欢坐在那里看尽皇城繁华,看遍形形色色的人,而玉哥哥竟然可以发觉她有这样的癖好,真是了不起!
咦?吉儿眉头一皱,终于注意到眼前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虽然她知道琉璃就是这个样子,若是可以随意披头散发,她绝对不会束发,盘绾成髻,可是,这会儿她的身份不同了。“你怎么老是偷懒不梳头?”
“……我忘了。”她也不是讨厌束发,只是觉得麻烦,若是夫君为她束发,盘绾成髻……她又想起蔚如?温柔的为她插上金簪,那一刻,像是梦,好美好美!
不太对劲,再给她瞧仔细一点,她有束发,也有盘绾成髻,只是……瞪大眼睛,吉儿终于察觉到哪儿不对劲了。“我没见过这支金簪!”
“……这是当然,这是我头一回戴上这支金簪。”
“你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金簪?”
“当然是用银子买来的啊。”只是,不是她的银子。
是啊,若非银子买来的,难道是从天而降吗?吉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蠢蛋,可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琉璃看起来太诡异了,似乎有事瞒着她。
“……我的头发乱七八糟,我进去重新梳理头发。”被吉儿瞧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云琉璃像在闪避瘟神似的跳下卧榻,快步移向内室。
“琉璃,早膳还没吃……”
“我不饿,你先吃。”
又不是被恶鬼追赶,干啥跑得这么急……咦?吉儿发现什么似的回头一瞧,看见云琉璃把鞋子遗落在卧榻边,这会儿疑惑更深了。这其中必有文章!
***
奉香楼——皇城最有名的酒楼,一家两层楼,五间门面的大店铺,位于东西平行大街第六条。之所以最有名,并非最大,而是那位风流俊美,像天外飞仙般的诚王爷最喜欢来这里喝酒吃饭,还有听人家蜚短流长……没错,这里同时是皇城蜚短流长的集散地,也许正好位于不上不下的正中间,四面八方的闲言闲语全部在此集结,由此可知,诚王爷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各方的传说和流言。
许久没有上奉香楼享受生活乐趣了,今日闲着无聊,就来这里坐坐,可是一个人吃饭喝酒多闷,还是找个人作伴,蔚如?就在诚王爷没事找事做的情况下,被他的贴身小厮请到奉香楼二楼的包厢。
“好久不见了。”诚王爷附庸风雅的打开玉骨折扇轻轻扬着。难怪周遭的人老是痴傻的想对他流口水,他简直是仕女图里面的绝世佳人。
“据说王爷陪皇上去狩猎。”有时他真希望这位王爷不要老惦记着他,将他忘了,他就可以少一点麻烦。
“皇家的事怎么传得连不爱流言耳语的蔚大当家也知道呢?那个啊……锻炼身子……对了,本王还以为你不愿意踏出蔚家大院一步。”诚王爷最痛恨狩猎,那根本是野蛮人的行为。可是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疯言疯语——“听说诚王爷是女儿身”,皇上只好拉着他去狩猎,还硬要他射中一只小鹿交差,不过时至今日,他还不清楚自个儿如何射中那只小鹿的。
“那王爷又何必请我过来?”蔚如?差一点大不敬的翻白眼。有时他觉得这个王爷像个任性的姑娘,没事就爱三姑六婆,若改行当媒婆,肯定生意兴隆,只是,有哪位姑娘家会像他这么不正经?
“本王想看看蔚大当家是否为了一个女人一蹶不振……不是,本王是要帮你,让你出来多走动,你的精神朝气才会找回来。”虽然他这位王爷最大的乐趣是探人隐私,但也不要太坦白嘛!
“王爷好像忘记了,商人是哪儿有利可图就往哪儿钻,成天待在府里唉声叹气,银子可不会送上门。”
“……看到你朝气蓬勃,真是太好了!”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毫无诚意?
蔚如?还会不清楚这位王爷的乐趣吗?他没有兴趣投他所好,不过,总不能拍拍走人,好歹对方是个王爷——虽然欠缺王爷该有的尊贵。
“这是托王爷的福。”
“怎么会是托本王的福?”
“王爷如此关心我,我怎么可以令王爷失望呢?”
诚王爷嘿嘿嘿的傻笑,实在汗颜,其实他也很想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绝对很稀奇!
眼角不经意的往窗外一瞥,蔚如?两眼猛然定住,虽然扮了男装,他却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府里太闷了,上街逛逛吗?若是上街逛逛,为何没带丫头?
“你在看什么?”诚王爷兴致勃勃的往他身边移动,企图顺着他的视线,寻找吸引他注意力的焦点,当然,先决条件是眼睛要睁大一点,才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嗅到好玩的事情。
“没事。”他应该收回视线,可是又好奇女扮男装的云琉璃在那里做什么,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诚王爷越靠越近,几乎黏在他身上了,王爷身上的香味实在教他有点吃不消,他的好奇心还是赶紧打住,不过就在此时,他瞧见号称莫家镖局门神之一的蓝玉鸣走到茶棚,坐在云琉璃对面。
“你别这么小气,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让我瞧瞧。”诚王爷用力的看,想找到令蔚如?失神的原因,可是街上不见美人,也没响叮当的大人物,他究竟在看什么?
蔚如?强迫自个儿把视线收回来。“王爷真的很无聊吗?”
“……你这个小子真没礼貌!”
“若是王爷觉得我太没规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
“坐下!”这个小子以为他是笨蛋吗?“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偷溜吗?”
“偷溜是没打一声招呼就跑掉。”
“没想到你也会耍嘴皮子!”
“不敢!”
“你蔚大当家哪有什么不敢的?坐好坐好,除非你可以说服本王,你有刻不容缓,必须即刻离开的理由,否则,你就陪本王坐在这里,直到本王想回府休息。”
诚王爷笑得眉飞色舞。这小子越急,只要跟他耗下去,肯定可以挖到有趣的事情。
蔚如?差一点就叹气。这位王爷根本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这会儿还能如何,他也只能沉着气,陪王爷喝酒,看他们谁的耐性先耗尽。
***
当蔚如?坐在奉香楼二楼的包厢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云琉璃则忙着寻找回忆,坐在熟悉的茶棚,看着熟悉的街景。对面奉香楼的生意依然络绎不绝,无论富贵人家,还是平民老百姓,似乎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时光仿佛倒流,可是心境截然不同,当初的乐趣再也找不回了……
“琉璃是不是很怀念这里?”蓝玉鸣在她对面的长凳子坐下,同时向小贩要了一碗茶。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总是说光陰如流水一样无情,她倒觉得真正狠心的应该是人。
“我还以为琉璃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没想到琉璃对物换星移也会有感慨。”蓝玉鸣轻松的打趣。
“我是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可是人偶尔都会感慨。”
“其实你很开心他们可以抛下一切浪迹天涯,你比谁都希望他们幸福快乐,只是,很舍不得他们离开你身边。”
是啊,只要他们幸福快乐,不管她过得多苦、有什么磨难,她都没关系。
“玉哥哥是不是有消息了?”
点点头,蓝玉鸣道出外地传回来的消息。“如你所料,他们沿途投靠朋友,三天之前才起程离开明州府,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湘州府,投靠你师伯。”
“他们一切都安好吗?”
“据闻其中一人病了,我想应该是小姐。”
淡淡的忧愁抹上眼眉,云琉璃的心紧紧纠结成团。“我就知道,小姐的身子根本不堪长途跋涉。”按理从小练过拳脚功夫,小姐不应该弱不禁风,可是两年前为了救蔚如?身受重伤,元气大伤,之后小姐对季节的变化就变得特别敏感。
“你不要太担心了,难道你忘了吗?璩风的医术比你高明。”
“……是啊,可是那个木头鹅哪懂得照顾小姐?”上天太不公平了,同样师承爹爹和娘亲。哥哥在武学和医术上的造诣就远胜于她。
“面对自个儿心爱的女人,他会比任何人都小心呵护,要不,怎么可能直至今日还没走到湘州府?”
这倒是,他们离开皇城也有两、三个月了,若非且走且停,早就到达湘州府了。
“这事还要请玉哥哥多担待,没有得到哥哥的书信,确定他们真的安然无恙,我无法放心。”
“我知道,我相信待他们在湘州府安顿下来,璩风一定会派人送书信给你,你有多担心他们,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一顿,蓝玉鸣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神情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玉哥哥有话直说无妨。”
“你可否听说蔚家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蔚家也在找寻他们的下落?”
“据我得到的信息,还有一派人马在找他们,而对方身上好像有蔚氏家徽,因此我猜想,蔚氏有可能也在搜寻他们。”蓝玉鸣尽可能婉转的表达得到的消息。
仿佛有一根刺扎入云琉璃的胸口,她觉得有点酸、有点痛。她不明白,蔚如?为何要寻找小姐他们的下落?难道他打算把小姐抢回来吗?若他想要夺回小姐,又为何要娶她?难道,他准备休了她,再娶小姐?
她知道温柔婉约的小姐才是他属意的妻子,而她的兄长在他心上留下的难堪是难以抚平的,可是想到他准备休了她,再娶小姐,还是令她难受……
“琉璃,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别放在心上。”
“即使蔚氏找到人,他们也带不走小姐,哥哥会用生命守护小姐。”
“这是当然,你别担心。”蓝玉鸣从身侧取出一个用罗锦包裹的箱子,长宽高各约一尺半左右。“这是我为琉璃准备的贺礼。”
眼眶瞬间泛红,她感动的看着罗锦包裹的箱子。玉哥哥就是这么疼爱她!
“回去之后再打开来,希望琉璃喜欢这份贺礼。”
“玉哥哥……”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玉哥哥对她的好,今生她恐怕无以回报,道一声“谢谢”,都嫌俗气。
“别忘了玉哥哥曾经说过的话,无论遭逢何种困难,玉哥哥都会帮你。”
点点头,她宝贝的将罗锦包裹的箱子抱在胸前,起身向蓝玉鸣告辞离开。
虽然箱子有点重,她的脚步却很轻快,边走,边低头看箱子。玉哥哥送了什么东西给她呢?她知道一定是她喜欢的东西,玉哥哥最了解她了,好想快一点打开来瞧瞧……砰!
走路不长眼睛就是会遇到诸如此类的状况,这一撞肯定要栽个四脚朝天,当下她只是紧紧的护着胸前的宝贝,也不在意自个儿会摔得多狼狈,可是当她做好最悲惨的准备,对方及时伸手勾住她。
站稳脚步,她抬头想道谢谢和对不起,却看见蔚如?那张面带愠色的脸庞。
“你干啥吓人?”她娇嗔的一瞪。
“我从来不知道夫人有女扮男装的雅兴。”
“这……男儿装扮行走比较方便。”在皇城,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老百姓,最大的乐趣就是道长短、听流言,如今她是蔚氏少夫人,若堂而皇之的跟玉哥哥坐在茶棚闲磕牙,三天后,她不守妇道的耳语就会广为流传。
“这是什么东西?”蔚如?状似不经意的看着她紧紧保护的箱子。这个箱子是蓝玉鸣走进茶棚时,提在手中的箱子,这就表示这个箱子是蓝玉鸣送给她的,她和蓝玉鸣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宁可自个儿受伤,也不愿意它摔着吗?”瞧她对这个箱子如此珍爱,就知道她有多看重蓝玉鸣,这一点,令他非常不悦!
“我不会受伤。”
“若我没有及时护住你,这会儿你已经受伤了!”
一顿,她仰起头,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大当家是担心我受伤吗?”
一抹诡异的暗红掠过面颊,他不自在的辩道:“我只是不愿意见蔚家为你的愚蠢蒙上不白之冤。”虽然生气她如此在乎那个箱子,但更担心她因此受伤。
“……这点小伤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怎会期待他担心她受伤呢?对他而言,她不过是蔚家少夫人,并非“妻子”。
不,他会放在心上,不为任何理由,只因他在乎,明白自己的想法,教他更气更恼。
“我送夫人回府。”
“岂敢劳驾大当家?我自个儿走回去就可以了。”
扯住她,蔚如?一手强硬的取走她胸前的箱子,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喜欢他牵着她的手,好喜欢好喜欢……一抹娇羞在眼波流转,她偷偷抬眼斜睨着他,若他不要臭着一张脸,那就更好了……
她不贪心,他可以握着她的手,这就够了!
此刻两人各自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当中,完全忘了一件事情,皇城处处有人张大眼睛在挖人隐私,三天后将有传闻在皇城蔓延——据闻蔚氏大当家好男风,而他迎娶莫家千金根本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
从窗前望出去,苦苦守在水榭斋外面等候见他一面的云琉璃仿佛还历历在目,可如今他再也无法对她冷眼旁观,他想知道她的每件事,想知道她的每个思维,想知道那个蓝玉鸣对她有何意义……
怎么会如此在乎呢?
为了她,今儿个他竟然比那位连坐相都没有的不正经王爷先失去耐性!
“我刚刚看见我的夫人。”他知道若没有话音,他是不可能从奉香楼月兑身,也来不及即时拦住云琉璃。
“她在哪里?”诚王爷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蔚氏少夫人好奇死了,几乎整个人挂在窗边。
“她刚刚离开对面的茶棚。”
“……哪一位?”诚王爷努力伸长脖子,不见如何姑娘离开茶棚啊!
“我追上她,王爷不就知道了吗?”他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坐在这里指点他?
“对对对,那你赶快去追她吧。”诚王爷忙着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当然没留意到自个儿掉入他的陷阱。
他可以想像得到,诚王爷事后必定笑得花枝乱颤,说不定还会即兴的编上一段流言——关于蔚氏大当家如何被冒牌莫家千金掳获的风花雪月。
他讨厌这种感觉,一刻也无法平静下来,他想知道,她和蓝玉鸣究竟何种关系?那个用罗锦包裹的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蓝玉鸣又是为了什么送上那个箱子?
令人心烦的思绪不停的在脑海中打转,蔚如?转身走到面对房门的那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墨宝,墨宝的内容相传是春秋末年计然教给范蠡的经营秘笈十八策,他总是经常背诵,这些经营之道总可以安定他的思绪,可是今儿个背诵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点成效都没有。
书房的门上传来规律的敲打声,接着武彬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并送来刚刚收到的书信。“大当家,赫连又捎来消息了。”
蔚如?转身瞧了一眼,可是并没有伸手接下书信的意思。“赫连信上说了什么?”
对于主子近来反常的举动,武彬再也不会大惊小怪了。跟在大当家身边仔细观察下来,他多少瞧出大当家的心思,只怕连大当家自个儿都没有察觉,此刻他的心全部悬挂在少夫人身上,从许多蛛丝马迹可看出,例如,大当家怎么会无聊的跑去逛夜市?可为了少夫人,大当家还精心安排,其实大当家一点也不在意莫家小姐身处何处。
拆开书信,武彬取出信迅速浏览。“赫连在明州府还是没有寻获他们的行踪,所以大胆猜测,也许他们没有去湘州府,而是前往其他的地方。”
“再找下去,过些时日,确定他们真的没有在湘州府,再另行打算。”
“大当家要不要另外派人往其他地方打探消息?”
蔚如?举起手制止,表示再等等,转而问:“少夫人回府之后都做了什么?”
“少夫人陪小姐在花园品茗对弈。”
“品茗对弈?”
“近日小姐迷上棋盘,成天拉着少夫人陪她对弈,让少夫人也没法子练剑、试药草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他就不必担心她们两个会受伤。
“是啊,虽然只是竹子剑,还是教人胆战心惊。”除了少夫人,所有的人都把练剑当成游戏,可想而知,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我不担心她们受伤,只怕她们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蔚如?突然有一种强词夺理的感觉。
“……是。”武彬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明明很担心,还不承认。
蔚如?冷冷的瞥一眼,武彬瑟缩了一下,识相的赶紧转移话题。
“小姐近来气色好多了。”他对少夫人可是由衷敬佩,不久之前,小姐还病恹恹的成天窝在闺房里,如今活蹦乱跳的静不下来,府里的气氛也跟着热闹起来。
“过去是我太保护她了,以后只要派人暗中保护,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如月自幼身子骨比较虚弱,又无奈的惹上皇城第一美人的封号,为了保护她,他处处约束她,因此她变得越来越不开心,身体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好。
“是的,小的会派人暗中保护小姐,可是,若小姐能够像夫人一样,出门扮成男儿身,就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对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武彬,你派人送一封书信给赫连,教他把搜寻的目标锁定两位公子哥儿,一个英挺俊拔,一个娟秀斯文。”
“嘎?”
“我跟云璩风有过数次接触,他是一个思虑缜密、处事周密的人,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行动上的方便,他一定会让莫家小姐女扮男装。”
武彬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瓜。“对啊,难怪赫连至今毫无所获,原来莫家小姐扮成了男儿身,我们打一开始锁定错误的目标!”
点了点头,蔚如?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进入湘州府势必经过盗贼出没的九杭山,虽然朝廷几次派兵围剿,可是他们神出鬼没,朝廷一直无法掌握他们真正的巢袕,因为他们打劫商旅绝不留活口,以防暴露长相和行踪。你要提醒赫连,进入九杭山之前,先聘请当地镖局的镖师,确保安然通过九杭山。”
“是,小的立刻去办。”
“这事办妥了,早一点歇着,不用伺候我了。”
“时候还早,我还是留在这儿伺候大当家。”
蔚如?摆了摆手,表示今日到此为止。“你去歇着,或者跟府里其他侍卫小酌几杯,待会我会待在后院的温泉池,有事再唤你。”
其实水榭斋最美的地方是位于后方的一座天然温泉池,池边一年四季都会绽放美丽的花朵,无论夏暑,还是寒冬,泉水都可以让人通体舒畅,再闻着那片花香,那可是人生一大享乐。
每当觉得很疲惫时,他总喜欢泡在泉水之中,放松自个儿的身子,脑子暂停思想,而今日,他最需要的就是“不要想”。
是啊,什么都不要想,这种令人心烦的不安就会渐渐淡去,他深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