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建设是近半世纪来,台湾建筑业的奇迹,创始者高瞻,一如他的名字,拥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以及强烈的企图心与决断力,他不断推出高品质的建案,以一次又一次销售一空的亮眼业绩,奠下高氏建设在台湾建筑业的龙头地位。
而今,在半世纪后的现在,高氏企业正打算从建筑业扩展版图到金融、资讯等其它行业,为它的响亮名号,再创另一个高峰。
下午三点左右,高氏建设宽敞气派的接待大厅,访客逐渐变少,半圆形接待柜台内的接待小姐,好不容易能稍微喘口气,眼前却又来了两位访客。
这一大一小两位访客,让几位接待小姐傻住了,因为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商业大楼里的拜访者。
大的呢,是位小姐,亮丽漂亮,脸上的妆容精致高贵,身上的套装,一看就知道是昂贵的名牌,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家公司的千金?
而小的呢,大约幼稚园到小学之间的年纪,相貌相当俊秀,小小的脸蛋,愈看愈眼熟……
他看起来很像某个她们所熟悉的人,但是究竟像谁?她们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见他们在柜台前站定,接待小姐赶紧问:“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或许,他们只是想借洗手间吧!
“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个人。”女子露出优雅的微笑。
“找人?”是了,来到这里,当然是要找人。
“是的,我要找高朔宇。”
“高朔宇?”总——总经理?!
“是的,就是高朔宇。”接待小姐全变成一群鹦鹉,但女子依然很有耐性地重复回答。
几位接待小姐对看一眼,然后同时发问:“请问你有预约吗?”
“啊,没有耶!”女子略歪着头,显然有点困扰的样子。“可以麻烦你们替我通报一声吗?我带着孩子出门,实在不方便再跑一趟,只要你们肯帮我通报,我想他会见我的。”
女子若是嚣张跋扈,气焰高张,接待小姐肯定会不留情面地请她先预约再来,偏偏她用那可怜无辜的眼神瞅着她们,饶是女人,也不由得心软。
“好吧,我们替你通报,但是总经理肯不肯见你们,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谢谢你们。”女子再度露出令人屏息的绝美笑容。
“那么,请问小姐贵姓大名?”接待处的小姐再次询问。
“我叫童若奾,请告诉他,我是他孩子的母亲。”
“啊?!”接待小姐全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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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高朔宇突然大喝,让一旁等待的企划部经理吓得双眼瞪大,下意识缩起脖子,仿佛被吼的不是柜台的接待小姐,而是他自己。
“我孩子的母亲?”高朔宇冷笑一声。“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胆敢说出这样的话?”
“她说她姓童,名叫童若奾。”接待小姐颤巍巍地小声说道。难道,她被那天仙般美丽纯净的笑容给骗了吗?
高朔宇突然静默下来,整个人动也不动,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若不是他握着电话的手还微微颤抖,别人会以为他已经石化了。
许久后,竭力整理过情绪的他,终于开口了,他以有点沙哑,且隐含着极大怒气的嗓子沉声命令道:“让她上来。”
“是。”接待小姐松了口气,挂上电话,迫不及待传话去了。
高朔宇将电话放回话机上,便兀自陷入沉思,好像完全忘了还有个人正坐在面前,等着与他商讨公事。
企划部经理不断变化姿势,高促不安地坐了好一会儿,高朔宇才终于大发慈悲地转头告诉他:“今天先讨论到这里,你回去吧,这个企划案我们下回再继续讨论。”
“是。”企划部经理忙不迭站起来,收拾资料后飞快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走出门外,正好看到一位大美人牵着孩子,迎面走来。
那位美女客气地对他一笑,笑意盈盈的脸庞,使人如沐春风。
“你好。”
虽然有了孩子,不过美女主动向他打招呼,还是使人心花怒放。
“呵呵,你好,呵呵呵……”企划部经理傻笑着,呆呆目送美女与小男孩与他擦肩而过,直到他们消失了身影,他才猛然回神。
耶?刚才他们好像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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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童若奾,要找高总经理。”童若奾站在秘书小姐的面前,微笑着向她表明来意。
“噢,是的,刚才总经理有交代,请往这边走。”秘书小姐赶忙带路,一边偷瞄童若奾牵在手里的孩子。
真像!那该不会是……
领着他们母子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小姐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有种暴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于是她借着要泡茶的机会,飞快开溜。
秘书将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两大一小三个人,童若奾脸上仍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实际上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不断吞咽口水,手里的小小手掌,差点被她捏扁了。
“嗨!朔宇,你好吗?好久不见了。”
她柔媚地打招呼,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喉咙紧绷得像是遇热后的塑胶,束成一团。
办公室的另一头,高朔宇正瞪着眼前那个打扮入时、判若两人的美丽女子──童若奾,曾经是他最钟爱的恋人,而他们却分手了。
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他被甩了。
她拿了他母亲给的一大笔钱之后,从此销声匿迹。
如今她回来做什么?
现在的她,俨然就像个道地道地的拜金女,精致的妆容,烫得美丽的发型,名牌的衣物、鞋子、皮包,还有手上、脖子上闪亮亮的宝石项炼。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高朔宇讽刺地看着她一身名牌衣物皮件和珠宝。
如果她一直是以这样的方式消费的话,那几百万绝不可能撑得了这么多年,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之后,她大概又找到了金主,或是遇上另一个为她付出真心的笨蛋,才能在多年之后,依然过着宽裕优渥的生活。
“还好,托你的福。”
原本客气的一句话,听在高朔宇耳中,就变成了一句讽刺,让他脸色更加陰沉难看。
他不耐地将视线往下移,瞄了眼那个“据说”是他儿子的小家伙。他长得不太像童若奾,但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两人是母子关系,清秀白净的模样和看似无辜的神情都与她十分相似。
但,无论如何,那绝对不会是他的。
他冷嗤着转回视线,瞪着那位宛如陌生人的前女友。“你来做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他们已经分手整整八年又一个月了。
“我来让你看看你的儿子,他叫小宇。”说完,她不理会高朔宇震怒的表情,迳自对儿子说:“小宇,你不是一直想见爸爸吗?这个人就是小宇的爸爸喔,赶快叫爸爸呀!”
小宇先是畏怯地转头看看办公桌后那张铁黑的脸,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怯生生地开口:“爸爸——”
“等一下。”高朔宇倏然站起,大步走到门边,朝外头大喊:“李秘书。”
“是。”刚泡了两杯茶回来的李秘书赶忙放下滚烫的热茶,飞快赶到他面前。“总经理,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和童小姐有要事商谈,你先带着那个孩子到会客室去,给他买本故事书或是玩具什么的,暂时看顾他。”他冷峻命命。
“是。”李秘书赶紧照办,立刻走进办公室牵起小宇的手,准备离开。
“妈妈——”小宇害怕地看着母亲,不想跟陌生的阿姨走。
“小宇,乖,别担心,妈妈在这里,不会离开的,你乖乖跟阿姨走,我会请阿姨顺道给你买一些点心。”
“嗯!”有了母亲的保证,小宇稍微放心了,但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李秘书是吗?”童若奾转头对高朔宇的秘书和善微笑。“麻烦你替他买块蛋糕和一杯柳橙汁,好吗?”
“这……”李秘书悄悄瞄了眼高朔宇,见他点头首肯,这才敢答应。“好的,我会顺便买给他。”
“谢谢你。”
“来,小宇,我们去买故事书和点心吧!”李秘书牵着频频回首的小宇,离开了办公室。
童若奾挥手目送儿子离开,直到办公室的门在她面前合起,她还迟迟不愿转身。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头,将面对那个充满震怒且怀疑的男人,于是她鸵鸟地躲着,能拖一秒是一秒。
然而,那个强势的男人没能让她逃避太久,她很快便听到身后传来严厉且不耐的命令:“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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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独自面对他了。
深吸一口气,童若奾缓缓转过头,望着那个面容陰沉、却看不出情绪的脸庞。
“这么多年来,你似乎没什么改变——噢,或许有些改变,变得更英俊、更成熟了。”
她试着以开玩笑的热络语气打破那结冰似的冷漠气氛,然而,成效似乎不彰。
“你到底来做什么?”
高朔宇自口袋取出烟盒,打破从不在办公室怞烟的惯例,点燃一根烟,烦躁地怞了起来。
“你要什么?”她尽快说出目的,他也好尽快打发她。
童若奾注视着他烦躁愤怒的表情,眼眸逸出淡淡的哀伤,但是当他的眸子转向她时,她又摆出自己最雍容美丽的仪态。
“我要钱!我替高家生下骨肉,我想应该值得拿到两千万酬谢金。”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自己要两千万。
高朔宇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难道没有羞耻心吗?她以为他还是那个任她耍得团团转的笨蛋?
当年为了她,他决心月兑离坚决反对他们的家族,与她厮守,没想到她根本不想与他过穷苦日子,私下收了他母亲的钱,留下一封信便远走高飞。而今,她回来告诉他,她替他生了个儿子,还要酬谢金两千万?
他交往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贪婪拜金的女人也见过不少,但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厚颜无耻的。
想起当年那个心思单纯,对着他甜美微笑的女孩,他的心顿时像被辗碎那般痛不可言。
金钱,真是人性最好的照妖镜,若不是他母亲当年拿出那笔钱,他永远不会知道,区区几百万,就让一个原本天真清纯的女孩,变成见钱眼开、爱慕虚荣的拜金女郎。
“怎么?忘了是谁播的种,就想赖到我头上吗?”高朔宇低哑地讽笑,眼神冷漠如冰。“我不是笨蛋,别把找不到生父的野种栽赃到我头上。”
没有碍事的小孩在场,高朔宇也不必和这个贪婪得令人作呕的女人客气,说话毒辣得宛如千万支针,针针扎入人心。
童若奾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然后道:“承宇确实是我为你生下的儿子,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应该还记得,而小宇是在那一夜之后所生的。”
“单凭这点,你就认定他是我的儿子?在我看来,你只是在找替死鬼,没错!那段时间,我们确实交往过,但或许孩子早产,也或许你在那时候同时和好几个男人在一起,不能断定孩子就是我的。”他吐着烟雾冷笑道。
“你——”童若奾气红了小脸。“你怎能这样怀疑我?那段时间我只和你交往呀!”
她可以容忍他的任何轻蔑与嘲讽,惟独无法忍受他将她视为滢荡无耻的女人。
“哈!那我得赶快去问问前阵子怀孕的那位女星,她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毕竟我也和她交往过。”
童若奾难受地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笃定地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但我很肯定,小宇是你的孩子。”
“哼,你的话,能相信吗?相信这些年来,享受过你甜美身躯的男人,应该不少,当年又怎会只有我一个呢?”
想象她与那些男人交缠的暧昧画面,高朔宇居然有股想杀人的疯狂念头。
“我不是那种人,你应该很清楚。”她急忙为自己辩驳。
“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清楚,毕竟当年曾经有个女孩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一转身,却拿着我母亲给的钱,远走高飞。”
“我……”童若奾红了面颊,欲言又止。“当时我有难言的苦衷。”
“是啊,要钱嘛,怎么好意思说呢?”这种女人!
“我——”童若奾深吸一口气,再次恢复镇定,坚定地道:“总之,这回我说的是事实,小宇真的是你的儿子。”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请你回去,我不希望再看见你。”高朔宇愤然取下烟蒂捏在手里,直接握拳将烟蒂捏熄。
“你的手——”他自虐般的举动,让童若奾倒怞一口气,面色惊慌。
“滚!”
他厌烦了她矫柔造作的关心,也恨透了她那张假装无辜的脸庞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没耐性再与她一搭一和地唱戏,他要她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对不起……”童若奾像是被击倒了,面色忧愁地呆滞站立,好半晌才逐渐回神。
她像是戴上面具似的,再度扬起自信与亮丽的笑容。
“我不会放弃的,小宇确实是你的儿子,我会让你承认这一点。”
说完,童若奾踩着三吋的高跟鞋,款摆着纤腰飘然离去,留下一室馨香。
“该死。”
高朔宇用力捶着办公桌,发出一声巨响,然而这还不够发泄他心中的怒气,他举脚将办公椅踢得老远,然后烦躁纷乱地耙着发,愤怒地仰天长啸。
这女人为什么要来?
她为什么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她将他好不容易遗忘的过去撕开,再次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无法不去想起,自己曾像个傻瓜似的,把心捧到她手上,任由她毫不怜惜地摔碎。
那年,他们都还在念大学,他大四,而她才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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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宇,晚上到我那里去!”
高朔宇独自走在校园里,有位大胆的女同学拦着他,要他夜访香闺。
他翻翻白眼,忍耐地停下脚步。
他本想到图书馆查点资料,好写毕业论文,哪晓得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俨然像座活动花园,无论走到哪,都能引来这些蜂女围着他嗡嗡叫,惹得他心烦不已。
如果是以往,他不会介意来几段露水姻缘好点缀枯燥的生活,但是最近他必须订出毕业论文的题目,哪有空理会这些莺莺燕燕?
“明莹,乖,我最近得找论文的资料,没时间过去,过阵子再说。”他耐着性子,拍拍女孩美丽的脸庞,随口哄道。
“可是……”
女孩像是快哭了,打从她一入学,就疯狂地迷恋上他,谁让他英俊、性格、多金,出手又阔绰,看着与他交往过的女孩都得到名牌服饰或包包当作礼物,她当然也忍不住想尝尝甜头。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他感情的空窗期,身边没人碍事,他却要写论文了。她怎么那么倒霉?
“不管,朔宇,你过来嘛!”她已经跟好朋友夸下海口,说高朔宇正在追她,好友们都等着看他,要是他不肯过去,她不就糗大了?
于是她死命地“卢”,就是要他到自己的香闺去,高朔宇的手臂被她像麻花一样拧来扭去,而她还硬挤出眼泪,矫柔造作地哭泣,实在让他心烦不已。
对于不在乎的人,他向来不留情面,于是他蹙着眉推开她的手,冷漠地道:“我还赶着去图书馆,不多聊了。”
高朔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不理会后头正放声大哭的女孩。
“这些女人真像苍蝇一样烦人。”他忍不住抱怨。
她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们是真心喜欢他吗?还是只把他当成炫耀的对象、好用的提款机兼好玩的性伴侣?
这类女孩刚开始很有趣,分手也很干脆,真可说是好吃又不黏牙,但是吃久了总是会腻,现在光看到她们怀有企图的虚伪眼神,就让他倒尽胃口。
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不一样的女人吗?
他烦得死命往前走,根本没发现自己走岔了路,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半新不旧的三层红砖楼房前,门上的匾额写着“植萌楼”三个字。
这是女生宿舍吧?
“Shit。”走错路了,来到这种一辈子也没来过的鬼地方,真倒霉。
他调头转身,看见一块挡路的石头在道路中间,低咒着随脚踢开,不料力道过猛,石块竟然弹进前方的花圃里,击中一株脆弱的花苗,可怜的小花苗﹁啪﹂地拦腰折断,当场成了无头冤鬼。
“啊,你做了什么?”
一道清脆而震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紧接着一道旋风卷过他身旁,直冲向花圃。
“我的花苗……”
女孩扔下浇水的器具,伤心跪坐在花圃边,捧着折断的女敕苗,模样心疼哀凄,活像夭折的是她的孩子。
她这模样,让高朔宇有些许不安。“喂,你——”那不过是株花苗而已吧?
女孩突然转头,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他。
“你这个辣手摧花的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