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闵,你终于来了。柳丁呢?啊,在这里。”
一见到她,期待品尝柳丁香甜的同事们立刻一拥而上,把蔡闵闵……不,是那箱柳丁团团围住。
“哇!看起来好甜喔,我要五公斤!”
“我要三公斤!”
“那我要六公斤!”
同事们很快地把柳丁瓜分殆尽,只剩下那个破破烂烂的箱子。
“啊,那个买柳丁的钱……”
见同事们提着柳丁就想走,蔡闵闵赶紧田声提醒。
没想到同事们竟厚脸皮的说:“哎哟!钱改天再算啦,大家都是同事,不会跑的,怕什么啊?”
“对嘛、对嘛!”
“啊……说得也是。”
蔡闵闵想想也对,大家都在同一间公司里,彼此都是好同事,怎么会赖帐呢?
所以就点点头笑了。
她暂时拿不到钱无所谓,但杨靖鸢却非常“有所谓”。
他用高级轿车载她、还辛辛苦苦帮她扛那箱柳丁到公司,并不是为了让她当笨蛋、让人欺负的好吗?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不好意思,各位。”他扬声叫住几个正想离开的厚脸皮女人。
“啊?杨会计师,有什么事啊?”
几位女同事见到他,连忙堆起娇美的笑颜,跟刚才占人便宜的模样,宛如天坏之别。
“买柳丁的钱是我先支付的,如果各位方便的话,麻烦先把钱给我好吗?”
“啊?”蔡闵闵愣愣地看着他,这明明不是事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什么?是杨会计师陪闵闵去买的呀?”
大家嫉妒死了,早知道有这么好康的事,她们早就跟去了!
“多少钱?”既然是帅哥出的钱,这才有人问该付多少钱。
杨靖鸢望着蔡闵闵,暗示她回答。
蔡闵闵回过神来,赶紧说:“一斤二十元。”
“二十元是吗?那我刚才拿了五斤,应该是一百元吧!”
“不对喔,费用不是这样计算的。”杨靖鸢很温柔地微笑道。
“啊?怎么不是?一斤二十,五斤不是一百元,那是多少钱?”难道当会计的她,不会算帐了?
“你忘了把油钱、走路工加进去哟!因为是我开车去,车租算免费,当作是我服务大家好了。但是我提供了交通工具,总不能要我倒贴油钱吧!
目前油价大约是每公升三十元左右,大家也算同事一场,这一趟我就收五公升油资好了。另外,我和闵闵一大早出门到批发市场去买柳丁,每人工资只算两百就好,所以包括油资、工资,烦请你们每个人各拿三百元出来。
“三、三百元?”不但蔡闵闵错愕,三个女人更是当场傻眼。
这么贵的代价,这杨会计师简直比土匪还土匪,他开的根本就是黑店麻!她们还不如直接叫宅配送来,还比较便宜。
“咦,大家应该不觉得贵吧?以大家这样的经济实力,几百元的水果根本只是小钱,像你们这样美丽、慷慨又大方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赖帐的吧?”
“那……那是当然。”
既然他都说她们美丽、慷慨、大方,那她们怎么好意思耍赖呢?
只能悻悻然去拿钱包。
刚才推托着晚点给的人,不到五分钟就把该付的钱都付清了——当然也包括那额外多出的代买费。
等三个女人心疼地模着荷包走人后,杨靖鸢立刻将刚收到的钱,塞进蔡闵闵手里。
“呐,收好。以后别再替这些人买东西了,她们根本就吃定你,不想给钱。
“可是……你并没有开车载我去买,怎么可以收人家油钱呢?”
“我替你把柳丁载到公司来,难道不是吗?多要一些费用,只是为了给她们一点教训,让她们以后老实点,别只想占人家便宜。”
“可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这笔钱收得很不安心。
“要不要随便你,如果你真的不想收,那就捐出去做善事,怎么样都好过还给那些爱占便宜的女人!”
看他说得那么义愤填膺,蔡闵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呐呐地点头。“好吧,那我就以大家的名义捐出去,当作做功德,也算好事一件!”
做功德?需要帮那些女人积功德吗?他真的要吐血了。
“随便你!”杨靖鸢头一扭,直接走人,懒得废话了。
蔡闵闵有点畏怯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地喃喃自语:他以前有这么凶吗?
杨靖鸢心里很闷,非常的闷,简直懊恼至极。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不就是要看她难过吗?为什么不但没落井下石,反而看不下去,跳出来帮她?
她自己笨被人家欺负,那是她自己活该,他帮她出什么气?
结果人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欺负,还打算替别人积功德,他反而像个笨蛋一样气得要命。真是愈想愈呕!
“可恶!我替她抱什么不平啊?”
他开始怀疑——不!是强烈相信。她根本是个货真价实的笨蛋,没脑子、没神经,被人欺负还说谢谢,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
这样的笨蛋,在他周遭曾经出现过吗?
不,绝对没有!
他哪能容许这种少根筋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那只会让自己生气、吐血。活受罪罢了。
他为什么要帮她呢?他愈想愈愤慨,不由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他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出手帮她!
即使她躺在路旁,也绝不!
“请问你这是怎么了?”
瞪着脸上、身上都是擦伤的痕迹,手脚还缠上纱布的蔡闵闵,杨靖鸢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愤怒、焦急、烦躁、惊讶……可能都有吧,总之看见她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并没有让他比较痛快,反而气得想骂人。
“不好意思,我的通讯录里只有你的联络电话,所以医院才会打电话通知你,嘶……”
蔡闵闵努力想挤出笑容,却是一牵扯到嘴角就痛。
“下班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不到几个小时,你就把自己弄到进急诊室?”
杨靖鸢板着脸质问。
面对她,他就是很难保持冷静,而她也总是有办法把他搞得像只气急败坏的公鸡,整天只想扯开嗓子大叫,现在他一样很想对她吼,却无法加重音量,一股陌生的难受情绪充塞胸膛,堵住他的责备。
晚上突然接到急诊室打来的电话,得知她出车祸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消息,当时他除了震惊之外,就只有满心的懊悔。
他想,或许是他心眼坏,说过她会倒在路边没人理这种话,她才真的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是他的诅咒生效,她会这样,都是他害的!
她伤得似乎不是很严重,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涂上药水、扎上绷带,看起来也够吓人了。
即使气恼她,但她若真的因为他随口诅咒而受伤,这教他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虽然他的良心差不多已经荡然无存了。
“就是……”即使人躺在病床上,杨靖鸢那双瞪人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很恐怖,蔡阂闵悄悄往下溜,万分希望自己消失在被窝里。
“快说!”
“好啦……就是因为今天工作很多嘛,我做不完只好加班啊!”
“嗯。”他知道,因为是他故意派了一堆工作给她,让她加班到三更半夜的。
“然后呢?”
“然后等到我要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想走到捷运站搭车,没想到就在公司前面遇到飞车抢匪……”
“抢匪?”杨靖鸢忍不住提高音量,他忘了自己不是在高雄,当然会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搞鬼。
“然后呢?”他神色紧绷地问。
“他想抢我的皮包,我不肯松手,两人就拉扯起来,我死抓着皮包不放,被他硬生生拖了好长一段路,好可惜,皮包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
“拖了好长一段路?”杨靖鸢倒怞一口气。“你是笨蛋吗?竟然跟一名抢匪争皮包,你不怕他拿出武器伤害你吗?”
“我怕啊!但是皮包里的钱是我身上仅有的,要是被抢走了,我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没钱缴房租,我会被赶出去的。”
还没到领薪水的日子,而她又不能回家,为了怕爸妈发现她的住处,她也不敢随便拿信用卡出来用,难道真的要她睡公园吗?
“没有钱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啊,没地方住,就住我家,何必为了一点小钱,跟抢匪搏命?”
实在是气过头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乱吼了什么,等冷静下来,发现她双眼已盈满泪雾,但已经来不及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不!你不要说——”
“杨会计师,你人真好!”
来不及了,蔡闵闵已经飙出热泪,要不是浑身还酸痛得厉害,她一定会紧紧拥抱他。“你竟然肯在我落难的时候帮助我、收留我,我真的好感动,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
噢,她喜欢他,她真的好喜欢他!
要不是心里自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他,她早不顾矜持厚着脸皮向他告白了。
“不,我只是…”月兑口而出罢了,根本毫无诚意。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她那双像星星般晶亮的水眸,充满感激地直盯着他,好像仰望着什么值得尊敬的伟人。
那双眼眸透出绝对崇拜与绝对信任的光芒,让他说不出狠毒的话来。
“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想办法,暂时还不需要麻烦到你。”蔡闵闵很有骨气地点点头,她最不喜欢麻烦别人了。
那当然啊!难道你真的想来我家住不成?杨靖鸢心里嘀咕。
虽然这样冷淡地想着,他的双眼却像探照灯,有些焦急地在她身上梭巡。
“有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部位?”
“还好,医生说只是皮肉伤,可能要休养几天才能上班。不好意思,这几天我不能帮你的忙了。”
“算了,那根本就不重要!”
哪有什么重要到不行的事?其实大部分都是他没事找来折磨她的。
“啊?”不重要?
“这几天你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不准起来乱动,多买些吃的东西回去囤积,别出门采买,知道吗?”
话一说完,警觉到那双眼睛又透出异样的感动时,杨靖鸢急忙阻止——“不!你千万不要说——”
“你人真的好好,真是个超级大好人!”
“哼!。杨靖鸢气恼地别开头,恨恨地从鼻孔里喷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呕?
明明想当坏人,结果却被当成大好人:明明是要折磨她,结果却为了自己要她加班、害她被抢受伤的事满心愧疚。
他虽然不像大哥那样冷眼臭脸,或是像弟弟那样没事就发脾气怒吼,但好歹也是个令人畏惧的人物。
许多与他交过手的人,都会烧香拜拜祈祷这辈子不要再遇上他。
结果这会儿——他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来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结果竟然费尽精力还徒劳无功,自己老是莫名其妙跳出来帮她,一直想扮演的大坏蛋变成大好人,谁会不呕?
可恶!离开医院之后,他还懊恼得很,觉得自己好像逐渐变成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为此失眠,但是想了一整夜,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闵闵,麻烦你把所得收支表拿给……”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杨靖鸢发现自己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话。
原本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忙得团团转的小人儿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办公室与冷冰冰的空气陪伴着他。
“唉!”没想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那个略嫌热情过度的亲热呼喊声,现在人不在身旁,他竟然无端怀念起她来。
简直是莫名其妙!仰头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用餐时间,既然无心工作,干脆先出去吃饭吧!
关上怞屉、锁上办公室,杨靖鸢朝电梯走去,结果看到平常跟蔡闵闵比较熟的几位同事走在他前面,但他没有喊她们,因为她们并没有看见他,于是他默默地走在她们后面。
“啊,你们知道吗?蔡闵闵要请假一个礼拜,听说是遇到飞车抢劫受了伤。”
有人提到蔡闵闵。
“早知道啦!哪有人像她那么蠢?为了一个不值几个钱的皮包跟抢匪拉扯而受伤,真是有够笨的!”
虽然这人说的是事实,他也这么骂过蔡闵闵,但是听她用那种不屑的口吻批评蔡闵闵,让他听了很不高兴。
“那你们要去看她吗?”有人这么问。
“拜托!我才不要咧,本姑娘时间宝贵得很,干嘛要牺牲自己的时间去看她?
再说上次托她买几颗柳丁,居然跟我们算那么贵的钱,我都快气死了。”
“对嘛!我也不去。”
“那我也不要去。”
杨靖鸢在后头听得真是一肚子气。这些就是所谓的同事情谊?
亏蔡闵闵平常还掏心挖肺,帮了她们不少忙。
他嘴角冷冷勾起,快步走到她们身旁,佯装无事地打招呼。
“啊,大家都在呀?在聊什么?”
“啊,杨会计师。”几位待嫁女孩一见到他,立即羞红了脸。谁教他长得又高又帅,还拥有女人憧憬的三高职业之一——会计师。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提到蔡闵闵,我记得你们交情还不错,所以你们是在讨论要去看她的事啰?”
“啊,是、是啊!”她们怎么好意思说,大家根本就不想去看她。
“那么大家是要利用午休时间去吗?正好我也要去看她,那就一起去吧!”
“啊?”几个正想去填饱肚子的女人当场傻眼。
“可是我们、我们还没吃饭,所以……”
“没关系,大家买便当一起去蔡闵闵家,陪她吃也不错啊,难得我有车可以顺路载大家,一起去吧!”
话一说完,没等她们回应,他就迳自加快脚步走在前头,因为不好意思出言反对,大家只好含泪默默跟着他走。
呜呜,蔡闵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干嘛要去看她!都是她害的!大家都含泪气在心里,敢怒而不敢言,直接把这笔帐记在蔡闵闵头上。
杨靖鸢先带大家去买外带午餐,而他也自掏腰包替蔡闵闵买了个料多丰富的便当,准备替她补充营养。
其他人见了,心里直呼“好理加在”,幸好不用她们替蔡闵闵出半毛钱。才这么想,杨靖鸢的车突然在一间看起来装潢不俗的高级水果行门前停下来。
“怎么了吗?”有人疑惑地问。
大家只想赶快去吃完便当好回公司,他又是为了什么事而耽搁昵?
“既然要去看闵闵,没带点东西就太失礼了,我想大家不如随便选些水果,当做小小的心意。”
“什么?”大家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去看蔡闵闵就已经够给她面子了,还要送礼啊?。
“来吧,大家下车挑选水果,我们时间不多了,得快一点才行。”
大家没办法,只好下车走进水果行。
几个女人一进水果行就吓呆了,全是进口的高级水果,放眼望去随便一样水果的价格都令人咋舌。
“什么?葡萄这么小一盒要五百元?”老天,用抢的比较快吧!
谁知道杨靖鸢耳尖听到了,立刻说:“你要买葡萄啊?你真厉害,知道闵闵喜欢吃葡萄。”
他自作主张拿了两盒宝石般晶莹硕大的葡萄交给老板,然后微笑等着刚才鸡猫子喊叫的女人去结帐。
女人非常不甘心,也不想付帐,但是她不掏钱出来,大家就一直看着她,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出钱包,以被挖掉两块肉的心情,买了连她自己都没吃过的超高级进口葡萄。
“那么其他人要选什么水果呢?”杨靖鸢满意地点点头,转头非常亲切地问其他人。这会儿大家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再乱说话,唯恐被当成下一只待宰的肥羊。
但她们就算不开口也不行,其中一人恐惧地稍微瞄了旁边的水果一眼,杨靖鸢立刻用力将手一拍,欣喜地走到她身旁。
“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你一直在看这篮梨子,这种梨并不便宜,你真有心,闵闵一定会很感动的。”他不由分说拿起那篮包装精美、个个雪白诱人的白梨,替她送往柜台结帐。
即使她猛力摇头说不要,甚至喷泪明志,但终究难敌杨靖鸢的逼视。再加上刚才被迫买了一千元葡萄的同事不甘心,也在一旁鼓动、拉她下水,她终究还是弃械投降,买下一千五百元的高价梨子。
已经解决了两个人,现在只剩下……杨靖鸢把视线转向势单力薄的最后余孽,笑眯眯地问:“你想好要买什么水果送给闵闵了吗?”
“我……”她什么都不想送——但这会儿已经有两个阵亡的同伴虎视眈眈地等着看她落水,她当然不可能不买单。
“有没有卖芭乐或是小番茄啊?”她很小声地间。
“兰然没有!”两个同伴立刻大叫。
杨靖鸢笑眯眯地说:“很显然你没有什么点子,那我来帮你想好了,现在这个季节,有种水果很好吃,我就自作主张替你选了——”
她一看到杨靖鸢所挑选的水果,差点没口吐白沫,当场昏过去。
三……三千块的哈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