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吃吧!”唐冠尧伸出手,朝卧榻里的小乌龟——呃,是沁水,柔声喊道。
四五道热腾腾的吃食,就搁在铺着锦缎绣花的圆桌上,还布好了两双碗筷,就等着她下床一起吃。
但沁水红着脸,牢牢将棉被裹在身上,猛力朝他摇头,说不下床就不下床。
打从她发现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好薄、好暴露的衣裳之后,她就尖叫着冲回床上,拿棉被密实地将自己包住。
她的衣裳有多暴露?她若没亲眼瞧见,还真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清凉的衣服。
那算什么衣服?一件艳红的绣花肚兜,披着一件白色的薄纱罩袍,几乎等于没穿,而是若隐若现的轻薄纱裙,若是仔细瞧,大腿、都给人瞧见了!
她才不敢以这样的面貌示人!
“你到底怎么了?”唐冠尧怪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衣裳太暴露了。”其实涨红脸,咬着牙指控。
这样的衣裳是谁替她换上的?那人肯定将她的身子看光了!好丢人!
“暴露?会吗?”他倒没特别感觉。在珍翠楼里,谁不是这种打扮?
“会!”沁水白他一眼,肯定地嚷道。
“你不中意这衣裳,那也没办法啊!你的衣裳给撕碎了,珍翠楼里又没你的衣裳,总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穿吧?”唐冠尧微叹口气,无奈地道。
“那当然不行!”沁水愤愤怒喊。不穿当然更糟!
“所以了。”唐冠尧无奈地摊摊两手,没得选择了,她还挑剔什么?
“别介意,珍翠楼里每个女人都是这么穿,大家早已见惯不惯,你也别害臊了。来,先下来吃饭,等吃过饭,我请人替你买套较合适的衣裳让你更换。嗯?”
唐冠尧走到床边,好脾气地诱哄着,朝她伸出手,示意要拉她下来。
不要!沁水却抿起小嘴,瞪着他的大手,倔强地不肯下床。
唐冠尧也不气她顽固,淡淡一笑,一副随便她的态度,二话不说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起饭来。
“唔,好香啦!”他尝了口酥炸黄金卷,啧啧有声地称赞道。
接着,又吃了口烩三鲜,更是赞不绝口。“嗯嗯,又鲜又甜,真是好吃拉!”
他一面往嘴里塞东西,一面好像很忙似地怞空瞥了沁水一眼。“你不饿吗?”
“不饿——”咕!沁水回答得铮铮有声,但扁扁的小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好大的咕噜声,好像在大声反驳她的话,羞得她当场面色爆红。
“咳!”唐冠尧忍住笑,却没忽略那道咕噜声。
“听,你的肚子抗议你把它饿扁了。别硬撑,快来吃吧!再说你怕我瞧什么?我在珍翠楼里,什么香艳刺激的模样没瞧过?你这身打扮想诱惑我,还差得远呢!”
他的用意原是想安慰她,要她别介怀,但沁水听到他那么说,心里不但没好过一点,反而更加嫉妒难受。
我在珍翠楼里,什么香艳刺激的模样没瞧过?
哼!他在珍翠楼里,就天天瞧着这些暴露妖娆的美女?
你这身打扮想诱惑我,还差得远呢!
所以在他眼中,她压根比不上那些青楼红妓?
被拿来与妓女相比,沁水是该生气,但她真正气的,是他认为她比不上人家!
她鼓起小嘴,僵硬地将头转开,拒绝理会他,反正他既然认为她不如人,那就别理她好了!
唐冠尧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让她更生气,他模模鼻子,眼看着沟通没办法,只好使强硬的。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扯开包裹她的被团,一把抱起她。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沁水发现自己凌空而起,慌得用手挡住上身,涨红脸大叫。
唐冠尧毫不理会,大步走回桌旁,把她放到圆凳上。
一落在凳子上,沁水立即跳起来要逃,不过唐冠尧的凉凉警告随即传来:“如果你不想连唯一的一件衣服都给扯破的话,最好乖乖坐下来。”
什么意思?沁水不解地想着,不理他继续起身,但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她的裙摆,让她无法再移动。
她纳闷地低头一看,看到了凶手——他的大脚。
沁水愤怒又不敢置信他竟这样小人,两只小手揪着裙摆,使劲想扯回来,却怎么也扯不动,使劲到最后,她听到轻薄的布料微微撕裂的声响,吓得立刻松开手。
原来他说会扯破唯一的一件衣服,正是这个意思!
“不走了?那乖乖吃饭吧!”唐冠尧得意极了,将碗筷推到她面前,然后继续吃他的饭,夹他的菜,吃的啧啧有声,香的不得了。
别说他作戏作得入木三分,光是饭菜香飘进鼻腔里,就教沁水饿得更加难受。
以往在宫中,三餐用膳都很准时,还不时有瓜果点心与燕窝汤品伺候,她几时曾这么久的时间未进半点食物?难怪她觉得自己饿坏了。
瞥眸望向桌上,有香喷喷的炸热食、鲜脆的炒鲜蔬、一道海鲜、一道烧豆腐,还有她最爱吃的鱼
算了!不管了,反、反正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就算衣着暴露,他也瞧过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沁水终于放下羞耻,拿起筷子,开始慢慢进食。
见她肯吃了,唐冠尧满意地轻笑,不忘招呼道:“炸食趁热吃才香。”
“嗯。”沁水笨拙地伸长手,想夹酥炸卷子,哪知道才刚夹起,那块卷子就像条滑溜的泥鳅,一下从她的筷尖上滑掉了。
她嘟嚷一声,小心地又试了一次,那个酥炸卷子还是弃她而去,她懊恼地放弃酥炸卷子,只夹面前的菜吃。
可是下一刻,一个金黄色的酥炸卷子,稳稳地落入她的碗里。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唐冠尧对她温温一笑。
“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孩,连夹菜吃都不会,要是把你扔进军队里跟大伙儿抢食,你一定会活活饿死。”
虽然是恶毒的讪笑与批评,但他的语气又轻又柔,好像充满了宠溺,笑容好暖好温和,像外头普照大地的阳光,暖的让人即使羞窘,也无法生气
“傻傻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吃,快吃饭吧!”唐冠尧取笑道。
抢食芙颊立刻红了,微窘地轻声道谢后,将酥炸卷子放进口中。
真是卷子外酥内软,馅料饱满,但沁水却吃得食不知味,因为心中激荡的情绪,一时无法平复。
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夹菜
接着,几筷子剔去鱼刺的鱼肉落入她的碗中。
“你喜欢吃鱼是吧?多吃点。”唐冠尧不急着吃,只忙着替她夹肉夹鱼。
沁水讶然一愣,抬起头问:“你知道我喜欢吃鱼?”
“同桌吃过几次饭,当然会知道,你以为我吃饭都不带眼睛去的?”他嘀咕着,又夹起一筷子鱼肉,细心地帮忙剔去鱼刺。
没办法,她笨得不会夹鱼、剔鱼刺,而她的婢女又不在,他只好委屈点,做她的贴身小厮服侍她了。
沁水捧着饭碗,一股暖暖的甜意像翻倒的水,迅速弥漫心头。
好感动!他替她夹菜,已经够教她惊讶了,没想到他竟还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也就是说他一直注意着她?那是不是表示,他其实很在意她?
沁水思绪纷乱,却不敢多想,夹起饭菜猛往嘴里塞,无意识地咀嚼着,忽然喉中一窒——她呛到了。
“咳咳咳——”她赶紧捂着嘴,剧烈呛咳起来,咳得眼眶里泪花乱转。
“怎么了?呛到了?”唐冠尧立刻起身走到她身旁,替她拍背顺顺气。“要不要紧?吃慢一些嘛,又没人同你抢。”
“谢、谢谢”沁水缓缓抬起头向他道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突然像胶着住似的,再也分不开了。
唐冠尧替她顺气的动作停止了,但并没有移开手掌,静止的动作,更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与柔若无骨。
他的视线在她娇羞的美丽容颜上兜转,痴望许久,才缓慢往下,落在她的白皙肌肤上。目光,倏然转浓。
方才没有仔细看,如今细瞧才发现,她看来纤瘦,但“某个部位”倒是挺丰满的,饱满地撑起了肚兜,还隐约可见丘陵间山壑的陰影。
“你穿这样,很美。”他目光浓浊,语调沙哑地赞美。
同样的衣裳,静馨和她穿起来,感觉就是不同。
静馨穿起来体态玲珑,妖娆艳丽,能将男人迷得骨酥肉麻,不在话下。但她穿起来少了风尘味,多了一分清纯端庄,融合着性感与清纯,反而更让男人无法抗拒。
至少,她魅惑了他,让他的眼眸无法自她身上转开。
“呃”沁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该道谢吗?
为了他让她穿上这样一身暴露的衣裳,然后又称赞她?
唐冠尧伸出手,怜惜地扶上她的脸颊。被鲁莽醉汉打肿的伤处几乎已经完全消退,只留下淡得几乎瞧不见的些许红痕。
她白雪般的肌肤好柔好女敕,软绵得不可思议,比豆腐花还要细致,他得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才能不让自己的粗指搓红了它。
沁水脸上泛着红晕,傻傻望着他,压根忘了该阻止他“吃她豆腐”。
兴许是他抚触的力道太轻柔、舒服了,她才会忘了呵斥他,阻止他继续放肆。
唐冠尧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情生意动,经常调情却极少动情的他,月复中翻滚着激烈的之火。
他沉默地转而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将她拉起。
他早想吻她,隐忍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再也无可忍耐,生平第一次,他冲动得不想去顾忌后果,只想先顺了自己心头的渴望再说。
哪怕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他也认了!
沁水随着他的动作起身,脑中仍是一片混沌,愣愣地任他摆布。
才被他拉起,属于他的温热唇瓣,就缓慢地、轻柔地罩下。
不是强悍的掠夺,也不是小人地偷袭,而是正大光明地,一寸一寸地贴近。
如果沁水想,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逃开,但她没有,他深深的凝视,像一把锁,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炙热而露骨,沁水紧张地恬恬唇,却无法逃离。
两张唇,缓缓贴近、再贴近终于,牢牢地密在一起。
他的唇,温润而温暖,霸气地罩住了她。
她的唇,甜美而柔软,让他依恋不舍。
两人柔情万千地啄吻着,火热缠绵地厮磨着,交接的唇好像黏上了胶,怎么也分不开。
沁水从来不曾和人如此亲密过,他的唇就在她的唇上吮吻着,而他的气息盈满她口中,这分亲昵让她有些羞涩不安,却又忍不住颤栗沉迷,根本无法抗拒。
她的唇甜的不可思议,唐冠尧沉迷地一再品尝恬吮,但仍勉强维持住君子风度,不过度贪求。
怎知沁水竟怯生生地探出粉舌,笨拙地想要回应,他惊喘一声,理智瞬间崩裂,他急躁地卷住那急欲溜走的小舌,逗弄勾引。
“谁教你的?”他贪婪地流连在她的唇上,还不忘喷着气,嫉妒地质问。
要是让他知道谁碰了她的唇,铁定要让那人好看!他莫名地浮现一股占有欲。
“嗯,没没人教我呀。”沁水双眸微闭,细碎地娇喘着,那诱人的妩媚神情,像媚药似的勾得人心痒难耐。
沁水略微顿了下,有些担忧的小小声问:“是不是我做得不好?”
“不!”唐冠尧立即否认。
相反的,她做得太好了!以初学者来说,她真是聪慧过人、一教就会,足见她本性热情,他真不知道她为何用那冷冰冰的面孔示人。
两唇尽情厮磨缠绵,没发觉静馨端着茶水,在门缝间瞧见了这一切,静馨仿佛大受打击,飞快回身,神情黯然地踉跄离去。
房内的人继续热吻着,许久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唐冠尧满脸温柔,轻轻按住她的后脑,怜惜地将她柔进自己怀里。
他的大手滑下她纤细的背脊,轻柔地来回抚模,像安抚一只撒泼的小猫。
她是小猫吗?
确实是!她凶悍起来,不正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吗?唐冠尧暗暗好笑。
确实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中,与他一同静静享受这时光,既没赏他耳光,教训他不得逾矩;也没命令他不许再碰她,前所未有的柔顺让唐冠尧意外又惊喜。
原来她不要高傲、不端架子的时候,是如此温顺可爱!唐冠尧暗自欣喜。
“放开我!”他高兴不到片刻,原本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高傲公主突然恢复清醒,烫着似的从他怀中跳开,涨红脸睁大圆眸瞪着他,控诉他乘人之危。
“你你怎么可以逾矩?”想到方才自己的放浪,她可耻得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她被吻了,居然还热切回应?真是太滢荡了、太不知羞了!
但他也可恶,怎能趁她无防备之时偷香窃玉呢?
“我们已是未婚夫妻了,你父皇没定下规矩,不许未婚夫亲吻自己的未婚妻吧?”唐冠尧一脸无辜地巧言狡辩。
他要是还有一丝良知,就该为了自己想白白占她便宜而感到羞愧。
因为他明明没打算接受她,也没打算履行这桩婚约,却毫无羞愧地搂她吻她,窃取她未来夫婿才能享有的权利。
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我们是未婚夫妻,我父皇也没命令我们不许亲近,但是我们毕竟尚未完婚,在大婚之前,应当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该逾越男女分际”
“但我情难自已啊!公主这样的美人在我眼前,要我如何忍耐?”唐冠尧舌粲莲花地继续无耻下去。
原本想板起脸的沁水,立刻被他这句露骨的爱语逗得满脸通红。“反、反正不许随便吻我就是了!”
本该是严厉的警告,却变得结结巴巴,声势虚弱。
沁水窘迫地低下头,不经意瞧见自己这身暴露的衣裳,有个方才一直没想到的重要问题,倏然浮现脑海。
“这身衣服——是谁替我换上的?”她推开唐冠尧,眯起眼,以求证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呃”唐冠尧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该告诉她实话,还是说谎骗她?
说实话她未必能坦然接受,说谎骗她也有被拆穿的可能
“是谁?”见他沉默不语,沁水紧张地再次逼问,该不会,该不会是
唐冠尧想了想,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今日的她如此甜美温柔,况且他们是未婚夫妻,而且都已经相濡以沫了,相信她不会介意才是。
于是他很坦白地说了实话:“是我替你换上的。”
“唐冠尧!”沁水不敢置信,他竟然逾越男女分际替她更衣,当下羞窘万分,娇颜的粉脸涨得通红,抡起花拳绣腿便给他一顿好打。
“你怎敢不知羞地替我换衣服?你怎敢?”羞愤的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他。
幸好她娇弱无力,打起人来也不怎么疼,唐冠尧就当她替他槌背,不痛不痒,还能厚着脸皮随口安抚道:“你也别生气了,反正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嘛,果裎相见是迟早的事”
“什么叫迟早的事?”沁水更加羞愤地叫嚷:“没拜堂前,就不许逾矩!"
"什么?那多无趣!”唐冠尧直觉抗议。
要不是他顾忌着自己没打算真的娶她,不想坏她清白,否则还会隐忍到现在?
早就顺从自己的渴望,将她吃干抹净啦!
“你还说!”羞愤的拳头又恶狠狠地飞来,唐冠尧呕地一声,假装被打到吐血。
竟然好言相劝她不领情,那就使出苦肉计吧!
这招果然见效,见他假装吐血,沁水这才平息怒气,止住小手的攻击。
“哼,往后——往后不许你再趁我昏迷时乱月兑我衣裳!”沁水气嘟嘟命令。
“是是是,往后我不会再趁你昏迷时月兑你衣裳,我会在你清醒时月兑”
“唐冠尧——”
哇,太座河东狮吼啦!唐冠尧赶紧拔腿就跑。
“哼!”
用过膳已经半个时辰了,沁水粉颊上的红晕依然退散不去。
想到唐冠尧竟亲自替她更衣,把她的身子全看光了,她就又羞又窘又气。
珍翠楼里不是没有女人,他大可唤婢女替她更衣,但他却没那么做,而是亲自动手更换,借机看光她的身子。
依她看,他根本是个色欲熏心的大色胚,比那个被扭到官府的下流胚子好不到哪儿去!哼!
“公主,你的衣服送来了。”珍翠楼里的婢女晓春捧着衣裳,恭敬地走进房里。
唐冠尧落荒而逃后,没忘了叫个婢女来服侍她,这个名叫晓春的婢女正替她将新衣裳取来。
沁水在晓春的协助下换好衣裳,然后让晓春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和妆容,她的美貌,让晓春看得都傻眼了。
“公主,您真的好美啊!珍翠楼里的姑娘虽然都很美,但我没见过比公主更美的姑娘。”晓春忍不住赞美道。
“是吗?”沁水微微扯了下唇角。
她的夸赞没让沁水太高兴,如果她真的比珍翠楼里的姑娘都美,唐冠尧为何整日流连在珍翠楼里,不肯回家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又心情烦躁。
“唐冠尧呢?他上哪儿去了?他为何还不送我回家?”沁水狐疑地质问。
难得才一转眼,他又沉迷于温柔乡中?
“唐公子说现下有事要忙,分不开身,所以要奴婢暂时陪着公主,等唐公子把事情忙完,应该就会送您回去了。”
“忙?”哼!沁水又是一声冷哼。
他在妓院里能忙什么?忙着与那些青楼的妓女打情骂俏、嬉闹调情?
她想起初次在饭馆遇见他时,他与静馨亲昵的模样,心中便有如火烧般难受。
她为何要在意?她当初不是想得很简单,只要他肯于她回宫辅佐父皇、挽救大理的国祚,她不会在意他有三妻四妾?
但想归想,现在她才知道,要保持绝对的冷情冷性,有多么不容易。
别说真让他纳三妻四妾,光想到他怀里依偎着另一个女人,就让她疼得快要死掉了,她其实一点也不潇洒,她做不到无所谓,也无法那样洒月兑。
她其实很在乎他沁水察觉到这个事实,但并不是很惊骇,或许她心底早就发觉自己对他
不!沁水尖锐地在心里高喊,猛地起身说:“我想出去走走!”
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她会发觉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后头有座小花园,公主想到那散步吗?我陪公主去!”晓春听了立刻道。
“不用了,我是一个人静一静。”今日发生太多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不行的!公主,难道您不怕又遇上那些喝醉的酒鬼吗?”
“”沁水无语了。
好吧!她确实很怕再遇上酒醉的色鬼,而且仔细想想,即使是无人的花园,也不见得安全。
于是,她同意让晓春陪着她去花园走走透口气。
珍翠楼的花园并不大,最起码,比不上御花园或是唐家的大花园,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花园里栽种了不少名贵的花卉,沁水慢慢踱着步,当做是散心。
明明想出来走走,宁定一下心神,怎么望着园子里满开的美丽花朵,唐冠尧那张邪气带笑的脸庞,却不请自来,不断浮现脑海?
想到他竟然不叫婢女,而擅自替她更衣,直到现在她还是又羞又怒,不过若不是他,只怕她现在早已受到欺凌,也没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不由得转柔,心中既有感激,又有甜蜜。
他出面解救之时,她已昏迷,但听晓春说,当时他非常非常生气,她从没见过唐公子那般生气,一举就把一个比他高大的壮汉打昏了。
虽然平日他一副吊儿郎当、很不牢靠的样子,但真有事情,他又能立即挺身而出救她,教人刮目相看,而且
他是在乎她的吧?所以才会那般生气,还为了她动手教训那个无耻恶狼。
沁水心里又泛起阵阵的甜,目光也渐趋温柔。
“敢问,是沁水公主吧?”正出神时,一道轻柔温文的男性嗓音由后方传来。
听到有人出声喊自己,沁水转过身,看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白净男子,从暗处走出来,谨慎地立在离她几步远之处。
他温文有礼地朝她打躬作揖,看来并不像坏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她感觉他似乎是刻意在这儿等着她的。
“你是?”沁水歪着头,定定地大量他。
男子尚未回答,就听见跟在自己身后的晓春喊道:“宋公子!”
“你认得他?”沁水转头问晓春。
“是的,公主。这位是唐公子的好友宋公子,常到珍翠楼来找唐公子,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晓春恭敬地回答。
“公主,在下宋谨玉,是与冠尧一同长大的好朋友。”
“你是唐冠尧的朋友?”沁水好奇地打量他。“你和唐冠尧,看来不太一样。”
一个清秀,一个俊美;一个温文儒雅,一个邪气放荡;一个谦虚有礼,一个荒唐堕落。
“大家都这么说。”宋谨玉微微一笑,指着前方,翩翩有礼地问:“公主,那儿有座凉亭,如果公主不介意,一块儿坐下来聊聊好吗?”
沁水偏头瞄过去,他指的凉亭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而已。反正唐冠尧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她一个人也不知该做什么,就和宋谨玉聊聊,问些唐冠尧的事也好。
于是她点点头道:“好,就过去坐坐。”
沁水跟着宋谨玉进入凉亭里,在小圆桌前坐下,而晓春则守在不远处的树下,不打扰他们谈话,但也能远远地保护沁水。
“公主初次出宫,一定很不习惯吧?”两人坐下后,宋谨玉好不关怀地询问。
“还好。初时确实不习惯,但现在已经逐渐习惯宫外的一切。”想每天看见唐冠尧的生活。
想到唐冠尧,沁水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你和唐冠尧是一块儿长大的?他幼年时,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想知道,凡是有关他的一切,她都好想知道。
他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探问关于他的事。
“冠尧吗?”宋谨玉想了想,才道:“冠尧打小样貌就生得好,凡是见着他的人,没一个不夸他可爱。”
“是吗?”沁水听了脸上满是遗憾,她多想亲眼看看他幼年时可爱的模样。
“他很聪明,有阵子我爹送我进唐府和他一起读书,教书先生教过的东西,他马上就懂,但就是耐不住性子,若是要他成日读书,他就会生气捣蛋。”
“真的吗?”沁水听得兴味盎然,想到他幼时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
仅仅只有这些仍不够,她贪心地想听更多。“还有呢?唐冠尧还做了什么——”
话没说完,她猛然察觉她表现得太过急切,当下羞红脸,慌忙止口,宋谨玉却微微一笑,道:“公主不必介怀,冠尧身为驸马,公主思念驸马是天经地义。”
“我我才没有思念他!”沁水慌张地大声否认。
这句话,欺骗自己的成分居多。
好奇怪!一个不久前还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居然满满地占据她所有的思绪,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只因为他是她的驸马,她便毫无保留地爱上他吗?沁水茫然不解。
但是不可否认,打从与他见面之后,他便占满她所有的心思。她每天一睁开眼,所有的心思只绕着他打转。
虽然大多时候,是因为怕他又溜出府,不得不盯着他,但长久下来,找他、看他、挂念着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唉!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呵。”宋谨玉别有含义地轻笑一声,没与她争辩,只道:“唉,只可惜公主一片深情,冠尧却不知上进,实在令人惋惜。”
“你也这么认为?”沁水很高兴,没想到即使是他的朋友,想法也与她相同。
“当然啊!男人既生而为男,就该发奋读书,求取功名以报效国家才是,荒唐堕落,不思上进,实在可惜了冠尧的聪明才智。”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其实也觉得唐冠尧很聪明,狡猾机灵,偏偏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流连妓院,实在太糟蹋他的才能了。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举凡身为男儿,皆该不畏苦难,尽一己之力为国家奉献”
宋谨玉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报国的见解,而沁水听了,则是感动得快流泪了。
没想到竟有人与她有同感,能有此忠实的子民,她父皇当觉得很欣慰才是。
两人聊了很久,宋谨玉诉说他对国家朝廷的期许,也分享许多游历经验,沁水听得十分入迷,连唐冠尧来了都没察觉。
一开始,她真的完全没发现他,只觉得怎么好像有根柱子挡住光线,陰影正好笼罩着她,让她没来由地冷了起来,为此她还特地往旁边移了些,好让暖暖的阳光能继续照在她身上。可是不知怎地,那根柱子竟也跟着移动,又挡住她的光线?
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道微带怒气的男性嗓音:“公主!”
“咦?”沁水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沁水脸上既是讶异,又是迷惑。“唐冠尧?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这是花园,人人都能来不是吗?”唐冠尧没好气地回道。
方才他与唐关正在楼上讨论事情,因为觉得闷,想开窗透气,没想到竟让他看见这幅他并不想看见的景象。
娇艳美丽的沁水公主,皇帝老爷指给他的未婚妻,和他温文俊秀的好友宋谨玉,同坐在凉亭的圆桌前,两人有说有笑,周遭仿佛也开满了缤纷的花朵,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唐冠尧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他目光赤红,直瞪着这对出色的璧人,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只让他觉得碍眼。
碍眼!碍眼!真是碍眼极了!他恨不得拿把剪子,像剪碎画纸一般,把眼前的情景剪得粉碎。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能那样温柔地望着一个男人,只是不肯把柔情施舍给他。
想她初到唐府那天,清高冷傲,尽拿斜眼瞧他,几时曾给他一个笑容?如今,她却拿张笑脸对着初次见面的宋谨玉,他小心眼地计较着。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不只好奇,还有更多的酸意涌上,让他冲动地下楼来,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什么,能让她那样毫无顾忌地放开胸襟大笑。
刚听到他高声喊她,沁水立即转过头,讶异地看着他。“唐冠尧?”
她脸上的惊讶神色,更让唐冠尧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她对着宋谨玉是一脸如花的灿笑,对着他时就是这种没有笑容的表情?
沁水完全不知他心里复杂的思绪也不计较他的坏口气。美丽的唇畔漾起一抹喜悦的笑容,告诉他:“唐冠尧,谨玉正在说他游览的奇风趣闻给我听,原来他去过好多地方呢!”
“你与谨玉,倒是热络得挺快的嘛!”谨玉?哼!
她亲昵地喊人家谨玉,叫他时就连名带姓?莫非她忘了谁才是她的未婚夫?
唐冠尧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先前吻她时,她不也热切回应吗?那为何如今又对另一个男人这般甜美的微笑?
难道不论是谁吻她,她都会那样热情回应?还是,她喜欢宋谨玉更甚于他?
这些想法快把唐冠尧逼疯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如此善妒的男人。
察觉到唐冠尧的不悦,宋谨玉不但不急着解释,反而还淡淡微笑,冷眼瞧着,等着隔岸观火。
唐冠尧眯眼瞪着露出得意之色的好友,从未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还想将他脸上那抹得意撕得粉碎。
“唐冠尧,你怎么了?”沁水怪异地看着他不豫的脸色。他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没事。你说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他拒绝承认自己有异。
他平常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就算短暂情绪失控,也能够迅速将其藏入平静的表情底下,粉饰太平。只是今日似乎有点……
一提起方才的话题,又燃起沁水的兴奋。
“谨玉在说他游览的事迹给我听,他不但走遍大理、西域,连中土也去过呢!”
唐冠尧淡淡微笑,点点头道:“嗯,他爱游历,是去过很多地方。”
“读万卷书,总也得行万里路嘛。”宋谨玉对着沁水柔和一笑。
沁水看着宋谨玉,不觉发出羡慕的喟叹声。
唉!她也多想像宋谨玉一样,千山万水,自由翱翔。但别说她是大理国的公主,不可能任意离宫,光她身为女子这一点,就让她没了自由。
所以她很羡慕他,很希望自己也是男子,像宋谨玉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冠尧发现她竟又对宋谨玉出了神,心中翻涌起一股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强烈妒意,不觉提高音调道:“我想你们应当聊够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咦?要回唐府了?”她以为他还要再晚些才有空送她回去。
“怎么,舍不得回去了?”唐冠尧的口气不但很差,简直可以称为尖酸刻薄,完全没了往常的谈笑风生。
沁水一脸奇怪又受伤地看着他。“唐冠尧,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
“啊?”唐冠尧这才警觉自己失常了,连忙堆起惯常的吟吟笑意,佯装无事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若喜欢和谨玉谈天,改天请他到府上陪你聊聊,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沁水立即起身,倒也没多依恋不舍。
“那么谨玉,我们先走了。”唐冠尧挂着客气礼貌的笑容,对宋谨玉歉然颔首,然后立即带着沁水一同离开了。
宋谨玉凝视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抚在凉亭木栏杆上的掌心,缓缓地缩紧,再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