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柳昀儿走入赏赐给她的昀宫,里头的格局虽然简单,但摆置高雅不俗,尤其有一大方荷池,只要打开窗,无论哪个房间都能瞧见荷花摇曳的美姿。
“只可惜现已入秋,荷花全谢了,景致差了点儿,否则必定美上百倍。”沧浪试着想让她开心点儿。
“是吗?这样已经很好了。”柳昀儿好像瞧着别人的宅院般,神情淡泊,没有太大惊喜。
她不需要什么荷花池,她只想待在他身边呀!
“这间就是你的寝居。来,进来瞧瞧。”
沧浪命护卫宫女们在房门外待命,只拉她一人入内,想与她有段独处的时间。
柳昀儿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走入房内,里头的宽阔令人咋舌。
若是以往,柳昀儿连作梦也不敢梦想能有这么大的一间屋子,更别说只是睡房了。
但如今拥有了,她却宁可拿这华美宅子换取与他的共处时间。
“喜欢吗?”沧浪好像献上糖果给心爱女孩的男童,满眼期待地等着她给予最大的赞赏。
那眼神,让柳昀儿不忍使他失望。
“嗯,真的很美,我很喜欢。”柳昀儿勾起嘴角,给他一抹肯定的温柔浅笑。
她没说谎,这宅院确实美得教人屏息,里头的陈列与摆设无一不风雅华美,面临荷花池的廊柱上白色薄纱轻垂,随风飘动十分美丽。
柳昀儿走到敞开的窗前,远跳荷花池上的鸟雀跳跃追逐嬉戏,忽然一对悠然游过的鸳鸯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美丽的眼儿,禁不住羡慕地瞧着。
“在想什么?”
沧浪忽然自身后抱住她,贴近她的脸庞问,属于他的气息喷入她的发鬓里,引得她一阵轻颤。
柳昀儿心口一颤,差点双腿虚软,瘫倒在他怀中。
“那儿有一对鸳鸯,你瞧。”她指着那对逐渐悠然远去的鸳鸯,轻声说道。
“和咱们很像呢,都是如此恩爱。不过你比那只母鸳鸯美多了!”他颇为骄傲地昂起下巴。
噗的一声,柳昀儿给他逗笑了。
竟拿她跟只鸟儿比?
她的笑容好美,沧浪禁不住瞧呆了,当下情生意动,涌起,他侧头吮住她珠贝般细致的耳垂,求爱的意图明显。
“太、太子……”
“唤我的名。”沧浪嗓音嘶哑,急躁地抱起她,快步往垂着绸缎床幔的大床走去。
“沧……沧浪——啊!”
话语被急切的唇拦截住,她有点粗鲁地被扔在柔软的床榻上,接着他强健的身躯覆上,让她连害羞的时间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偌大的房间除了粗喘轻吟之外,再无任何言语。
火热的缠绵后,柳昀儿倦极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斜的薄暮。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显然沧浪已经离开。
柳昀儿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床位,感伤地抚模已经凉了的卧席,愣愣发怔,许久许久没有回神。
虽然不想搬离沧浪所居的东宫,但体谅他身为太子有不得不遵守之宫廷体制,所以柳昀儿也试着接受他们分居两处的事实,以笑颜迎接他的造访。
只是原本夜夜上她这儿过夜、拥着她入眠的沧浪,不知怎地,开始渐渐少来,到最后竟然不再来了。
她仍旧天天准备他所爱的吃食等他前来,但无论如何痴痴苦等,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她失望又失落,但心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心疼又想念他的柳昀儿打听了他的所在之处后,亲自做了他爱吃的肉末粥与绿豆莲子甜汤送去,不过却被挡在门外。
“对不住,昀妃娘娘。里头正在商讨大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曾青松已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没想到再次相见,她已是太子的嫔妃,他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那么,麻烦曾大哥替我将这些东西送进去好吗?”她柔声拜托。“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是要让太子用的。”
“好的,我马上替你送进去。”曾青松羡慕地瞧了眼托盘上的美食,转身送进议事厅里,但没一会儿,又原封不动端了出来。
“真对不住……太子说不饿,要我端出来。”
曾青松眼中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是吗?”柳昀儿幽幽垂下头,知道那只是他不想吃的借口。
以往他就算不饿,也绝对会捧场地吃光光,但如今却……
“娘娘……”曾青松好想拥住她、安慰她,但他不敢造次。
“反正都做好了,倒掉了也挺可惜,如果曾大哥不介意的话,就请曾大哥尝尝吧!”柳昀儿挤出一抹笑,将那些为沧浪准备的点心,转送给他。
“咦?可以吗?”曾青松惊喜地问。
“如果曾大哥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曾青松欣喜不已。
“那么曾大哥慢用,我先走了。”
柳昀儿轻轻颔首,然后幽幽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
曾青松怜惜地目送她走远,这才将目光转回手上的托盘。
绿豆莲子甜汤看来软绵可口,肉末粥香得要命,不断引诱他肚子里的馋虫,虽然明知道当班期间不能做自己私人之事,但他实在忍不住想先偷尝一口。
他心想里头正在议论大事的主子应该一时片刻不会出来,所以放胆拿起洁白的薄瓷调羹,两颗眼珠子在绿豆莲子甜汤与肉末粥之间来回兜转,拿不定主意要先吃哪一样。
最后香气四溢的肉末粥略胜一筹,他决定先吃了肉末粥,再喝绿豆莲子甜汤当点心。
只可惜,就在他打算舀起一匙肉末粥时,忽然门内传来动静,接着大门开启,议事的大臣、驸马与太子鱼贯走出。
曾青松手中的肉末粥还来不及放下,正好被沧浪瞧见。
“那是——”
他不经意瞥见护卫手中所捧的托盘,当下眼光一凛,提高音调问;“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沧浪的震怒语气让曾青松倏然背脊发寒,慌忙解释道:“禀太子,方才您说不饿不想吃,昀妃娘娘又说不想浪费了这些东西,便赏给卑职了。”
“赏给你?”沧浪气得快要呕血了。
方才因为大臣都在,他得故意假装对她送来的吃食毫不感兴趣,所以忍痛让人送出去,没想到她竟然随手就将为他做的东西,给了其他男人?
喷出嫉妒火花的双眸,凌厉地瞪向曾青松。“你——”
“卑职该死!卑职万万不该在当勤时间拿取吃食,卑职知罪!”曾青松立即跪下认罪。
“哼!”他才不在意当勤吃不吃东西,他在意的是——
“那些东西——你吃了?”
沧浪质问的语气太过阴沉可怕,曾青松本能地猛力摇头,大声否认。
“不不!卑职才刚收下不久,一口都没动过。”
“哼!我碰巧饿了,这些正好可以止饥。来人,端走!”
说完,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就让人端走。
曾青松只能含泪看着差点到口的美食,眼睁睁从自己眼前飞走……
沧浪回到寝居,珍惜地品尝柳昀儿亲手做的肉末粥和甜汤,一边吃着,一边想念起她可爱羞涩的笑容,心纠结成一团。
“昀儿,我现下还不能去找你,请你再多忍耐一段时日……为了我,请再多忍耐些,好吗?”
沧浪的心声,柳昀儿没能听见。
因为见不着他,她了无生活的乐趣。每日浑浑噩噩度日,生活茫然无重心,常常觉得一日太长,长得她想放声尖叫,却还等不到日头下山。
她开始消瘦憔悴,偏又让她意外发觉一个沧浪一直隐瞒的事实……
“怪了,太子最近怎么都不上咱们昀宫了呢?”
这日一早,柳昀儿的婢女替她梳理一头乌黑长发,提起这个已经悬在柳昀儿心头好几日的疑惑。
柳昀儿心口仿佛被重力一击,不过仍挤出笑容替他找借口。
“兴许是太子忙吧!朝廷之事我们不懂,我想他每日都很忙的。”
“是吗?”名叫小菊的丫头年约十七,圆圆的脸蛋纯真可爱,手脚也很伶俐,但似乎不太懂得看人脸色。“但我昨日听在别宫服侍的朋友说,太子好像纳了新妃呢,听说是一名未遣出宫的秀女,前些日子被封为嫔妃了。”
小菊不经大脑说出的话,给了柳昀儿一个无比的大震撼。
沧浪他——封了新妃?
“你说的……是真的?”柳昀儿颤抖地问。
“是啊,听说新封的嫔妃闺名叫采玲,所以被封为玲妃呢。”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击在头上,柳昀儿眼前一片昏暗。
她才刚要适应离开他的寝居,一个人独居的日子,他却已封了新嫔妃……
“啊!娘娘——”
直到听见小菊的尖叫声,柳昀儿才发现自己正往下倒,在还没摔落地面前,她已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
被紧急召来的御医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似的告诉她:“娘娘凤体违和,应是吃得少睡得不好的缘故,请娘娘这几日补足睡眠,多食用一些营养的东西,那么身体很快就会康复的。”
柳昀儿眼神茫然,笑容苦涩。
她确实疏于照顾自己的身子。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悬念着沧浪为何不来,总是吃不下也睡不着,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吃饱、睡饱是什么时候了,难怪身子受不住。
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失宠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她之所以留在宫中,是因为他所爱之人在这儿,如今他已另封爱妃,不再来看她,而她却像被囚禁的笼中之鸟,飞不高走不远,哪儿都去不了。连最爱的人,也弃她而去……
即便宫中一呼百诺、锦衣玉食,那又如何呢?
“卑职替娘娘开几道补身的药方,请娘娘您自己也要多吃点,体力才能尽快恢复。”
“谢过太医……”柳昀儿喃喃道谢。
“娘娘,我送太医出去,顺道去御膳房吩咐替娘娘熬煮营养汤品。”小菊赶紧去忙了。
柳昀儿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不自觉又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醒来,天色暗了,屋内已掌灯,她躺在枕上,转头瞧瞧房内,一个人都没有,小菊不在,当然也没有沧浪的踪影。
她不由得自嘲苦笑,难不成她还以为他听闻消息,会急巴巴地来看她吗?
“啊,娘娘!您醒了?”小菊端着一个大碗走进来,惊喜地喊道。
“太好了!您睡了好久呢,小菊真担心您饿坏身子,所以赶紧替您端来补汤,正要喊您起来喝,您就醒了。”
小菊将汤碗放在床头的花几上,然后走到床边道:“我扶娘娘起来吧!”
“嗯,谢谢你。”柳昀儿确实还浑身虚软没有力气,需要借助外人之力起身。
小菊将柳昀儿扶起,在背后搁个枕头让她舒服地靠着,然后端起汤凑过来说:“来,喝点汤吧!这是特地请御膳房里的大厨炖的老参鸡汤,听说熬了一下午呢!”
柳昀儿瞧见那碗看来油腻的鸡汤就毫无胃口,于是立即摇头拒绝:“对不住,小菊,我不想喝。”
“不行呀!”小菊呼嚷道:“太医才吩咐了您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您怎能不吃呢?看在这是小菊托人精心熬的汤,您就喝一点吧!”
小菊露出可爱的笑容,不断拜托道。
柳昀儿被她的用心所感动,终于轻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喝一点。”
“哇!”小菊笑逐颜开,端起汤碗,开始喂她喝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