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快说说话啊!”
“哎呀!别难为小雅了,小雅本就生性害羞,你让她现在说什么啊!”
“就是啊!包何况里头的人是仇左相耶!见着他还能自如说话的人,这世上可不多见啊!”
尽避尔书雅跟仇愬都没开口,不过他们身后压低着嗓音说话的人还真是不少,并且似乎还愈来愈多,多到库房门口都挤不了,多到原本站在门旁的几个人整个被挤得跌入了房中,然后踉踉跄跄地撞至了放满布匹的格架。
就听得轰隆一声,被撞倒的格架像骨牌似的,一个一个向后倒去。正身在格架间的尔书雅与仇愬,瞬间便被格架、布匹及木箱彻底埋住了。
“天啊!快来人啊!仇左相跟小雅给压下头啦!快来人啊!”
一见到闯了祸,绣坊里的女人们一个个呼天抢地了起来,然后抱的抱、搬的搬,就想赶紧将被埋在里头的尔书雅及仇愬救出。
耳旁,听得见那不远处的呼救声,身旁,满是掉落的布匹与箱子,可尔书雅却一点也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因为,她身在一个坚实又宽广的怀抱中……
闻着那股安心又熟悉的气息,尔书稚的意识,一时间有些恍惚了,直到她的耳旁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嗓音后,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
“我……我没事。”蓦地一愣后,尔书雅连忙低声回答道。
“嗯!”听到尔书雅的回答后,仇愬的轻应声中明显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尽避呼吸有些不顺畅,尽避心跳那样急速,但尔书雅还是忍不住回问着,“你呢?”
“没事。”仇愬的回答,依然那样的淡漠从容,可他搂住尔书雅的手臂,似乎缓缓地收拢又收拢。
紧紧倚在那个坚实的怀抱中,听着那胸口传来的急速心跳声,尔书雅的眼眸缓缓模糊了。
因为她明白,要再想拥有他此时此刻的这般拥抱,或许要等到隔世,甚或隔世的隔世了……
一想及两人再无任何交集的未来,尔书雅再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与心痛,轻轻仰起头,将颤抖的唇,轻印在仇愬的颈项间。
那个坚实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而后,竟低下了头,将唇轻刷过尔书雅的红唇,一回又一回……
恍若没有未来般的无声泪流着,尔书雅任着仇愬用唇将自己脸上的泪滴一滴滴的吻去,直到耳旁的杂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后,才发现他早恍若无事般的仰起头来。
“仇……仇左相……您请恕罪……”当终于将仇愬及尔书雅救出后,老姑娘领着众人一起跪在仇愬跟前,口唇不住地颤抖着,“请恕罪……”
“都起来。”坐在绣坊临时搬来的座椅上,仇愬淡淡说着,“我没事。”
“谢大……哎呀!大人,您的额头……额头……”听到仇愬的话后,老姑娘先是松了一口气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向仇愬,但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她的眼眸整个瞪大了,“快请大夫来啊!快啊!”
“我没……”望着众人那大惊小敝的模样,仇愬又淡淡重复了一回自己的话。
未待他将话说完,他却发现自己的额头旁出现了一只颤抖的小手,正用一只绣帕轻轻擦拭着他额上的血滴。
而这只小手的主人,是尔书雅!
望着仇愬额上的那个创口,她的眼瞳中满是心疼,红唇一张一阖地却发不出声,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滴落脸庞。
“我没事。”
“你有……你有……”
“我真的没事。”
“你有……你有……”
听着仇愬与尔书雅口中那重复来、重复去的相同对话,绣坊中的一行人,便这样目瞪口呆地头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不断来回望着他们两人。
“我走了。”仿佛是发现绣坊中人们眼中那好奇又古怪的神情,仇愬索性直接站起身踏出大门,留下傻傻站在原地的尔书雅。
“这仇左相还真是超乎想像的大度哪!竟然没问我们的罪。”
“岂只大度而已,简直就是英雄救美、铁汉柔情的最佳写照哪!”
“喂!你们注意到了没?”听着身旁那七嘴八舌的低语声,望着仇愬那怎么看都有些局促的背影,老姑娘喃喃说着,唇旁浮出一股暧昧的笑意,“仇左相把小雅绣到一半的手绢拿走了哟!”
“小雅,快、快,别绣了!”
七日后的一个夜晚,当尔书雅如同往常般坐在房中,绣着一个永远也送不出的梅花手绢之时,突然,老姑娘喳喳呼呼地领着一帮女眷直接冲入她的房内。
“怎么了?”望着那群个个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将自己身上衣衫往下扒的女眷们,尔书雅心头猛地一惊,“你们怎么了?”
“还问我们怎么了!”将尔书雅推坐在床上,老姑娘急急梳理着她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口中不断叨念着,“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的,我早知道的!”
“我……”脸色有些微微的惨白,因为尔书雅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普通人”这几个字所代表的真实含意。
“快,大夥儿动作快一点,再慢,人头就要落地了!”
人头落地?
那么,她的身分,真的……再隐藏不住了?
那仇愬呢?仇愬怎么样了?
是已被押入大牢中去了,抑或是根本就……
听着老姑娘口中的大呼小叫,望着屋外一群脸上严肃异常的陌生男予,尔书雅的脑子虽乱成一片,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定必须咬住牙根,否认与仇愬的任何关系,就算因此而失去性命,她也绝不要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惨白着一张脸,尔书雅紧紧握住手中那块接近完成的梅花绣帕,任这群其实心地良善,却因她而不得不遭到性命之忧的女眷们将她随意摆布……
不久之后,一部马车,将尔书雅载至了一栋奢华至极的豪华宅邸前,而几名原本忧心仲仲的家丁们在看到她出现后,脸上竟一起露出了一阵古怪的狂喜,并且二话不说,立即将她领至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丫头。”
一入大厅,望着坐在大厅正中央那个目隐怒光,却强自平静的老者,尔书雅的唇角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李大人……”
是的,李大人,李东锦。
他终究还是识破了她的身分了?
那么,这一回,她真的……再无任何的机会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李大人?”望着尔书雅那虽苍白如纸,却依然淡雅月兑俗的柔美面容,李东锦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我……”看着那个诡异至极的笑容,尔书雅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感觉到一股寒意由脚底直达发梢。
“傻丫头,还不快叫义父!”
就在尔书雅不知自己究竟会遭受到如何的严刑逼供时,突然,李东锦身旁一名娇滴滴的女子娇俏地走至她的身旁低语道。
“义父?”听到女子的话后,尔书雅整个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称李东锦为义父?
难道这是他想将她强留在国舅府中,却又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真实身分的一个权宜之计吗?
“乖!”听着尔书雅那句其实疑惑、诧异大过称谓的“义父”,李东锦竟满意至极地大笑出声,然后走至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身为我李东锦的义女,我绝对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不受半点委屈的!”
嫁?嫁给谁?
谤本无从得知了,因为在李东锦手轻拍着尔书雅的肩头时,他竟迅速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从那时起,尔书雅再听不见、看不得、说不出、动不了,只能感觉着自己被人送入轿中,被抬至某处与某人拜了堂后,便被送入了一间大大的房屋之中。
苦涩又无助地处在那股全然的黑暗、寂静与僵硬之中,尔书雅完全不清楚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她只知道,当她的手指开始可以微微的颤动,尽避听觉与视觉尚未完完恢复功能,但她所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颤抖着手,由发髻上拔下一支金步摇。
就在她刚将那支金步摇藏在身后不久,突然,她感觉到自己头上的红盖头被人揭起了。
身子,几乎是彻底僵硬着的,但当发现来人坐至她的身旁后,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金步摇往前一刺!
靶觉着手中的金步摇狠狠地刺入了来人的身上两寸,尔书雅咬住牙、颤抖着手想再往下刺去之时,她的身前,蓦地响起了一声低语——“心里头舒服些了吗?”
听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此刻却带着一丝无奈与沧凉的嗓音,尔书雅的呼吸,一下子静止了。
“怎么是你……”颤抖着手松开了金步摇,尔书雅将双手缓缓往身旁那张脸上模去。
靶觉着尔书雅那恍若目盲似的举动,仇愬眉一皱,伸手连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终于,看见了。
尔书雅终于望见了眼前那个埋在她心底、她永难忘怀的俊颜,以及她刺在他肩上,那把金光闪闪却又怵目惊心的金步摇。
“你……”眼眸整个瞪大了,半晌后,尔书雅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掏出怀中的梅花绣帕擦拭着仇愬肩上不断流出的鲜血,眼中积蓄已久的泪,彻底洒落在他的衣衫上,“为什么……为什么……”
是的,为什么会是他?
她没想到是他的,真的没想到会是他的!
而他,又为什么不阻止她?。
若她没有发现是他,便继续再往下刺去,那么……
“别哭了。”望着尔书雅那仓皇失措的眼眸与举动,仇愬举起没受伤的手,用拇指揩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没有怪你,要怪只能怪李东锦那老鬼!”
“你快点拔了它……”将绣帕按在仇愬的伤处,尔书雅颤抖着唇角不断轻喊着,“快点……”
“没事,死不了的。”随意点了自己肩上的几处穴道,仇愬将金步摇拔出后往旁一扔,完全无视自己的肩伤,反倒是一把将尔书雅抱起,将她抱放在喜床上后,又走至水盆处取出怀中的一条手绢,浸湿了后,再走回喜床旁,将她脸上的泪与慌乱中沾上的他的血轻轻拭去。
但无论仇愬怎么擦,尔书雅脸上的泪就是擦不完。
“若我是那古灵精怪的傲娇十九爷,大概转瞬间便能有一百零一种方式逗你笑。”最后,仇愬只能望着手中的绣帕自嘲似的笑了笑,“只可惜我不是他,所以只能让你哭。”
“你……”根本不明白仇愬为什么会在此时说这样的话,尔书雅只能不住地摇着头,“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事情很简单,因为与我论及婚嫁的李东锦义女不知是被哪个坏男人拐跑了,所以,李东锦只好临时认你这个近日来在天都最引人瞩目的女子为义女,一方面替自己博点好名声,一方面也免得这场原本轰动全天都的婚事反倒成了众人的笑柄。”仇愬依然低着头淡淡说道。
原来是这样……
听着仇愬简短的说明,尔书雅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为何坐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但在明白了真正的原因之时,她的心底却是那般的苦涩。
原来,她只是一个替代品,毕竟由仇愬刚才那一席他早知李东锦义女逃婚的话语,她便知道,无论李东锦送来的人是谁,他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