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咳咳……咳咳……”客栈内,不断传来曹默默的咳嗽声。
与晚霞两姊妹在月白门一别后,她即染了风寒,至今七日一直好不了,总是咳不停,今早起床,更是咳得差点下不了床。
“姑娘,我瞧你是得找位大夫瞧瞧才行了,你若再这样咳下去,都吓跑我的客人了,谁敢住在你的隔壁房啊?”客栈的店小二忍不住来敲门说。
她尴尬道歉,“呃……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染了风寒,再过几日自己就会好了……”
那日挣月兑刘权昕的手后,她便没再回到九华宫,自己既不想成为刘权昕利用的工具,也一时想不起能上哪去,便在皇城附近寻了间客栈住下,怎知这一住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而以她现在的身分不便贸然外出找大夫,而若要大夫出诊,恐会令人起疑,不管让刘权昕找到,或者让王上发现,这都不是她所愿,所以她只得忍,希望这来势汹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如果你坚持不看大夫,若出事了咱们可不管,只能将你当成病尸的扛到乱葬岗处理掉喔!”店小二吓唬的说。
她苦笑,“你不用担心,我若死了也决计不会给客栈带来麻烦的。”
“你……唉,罢了,咱们也不是没心没肺之徒,也不过是担心你病了不就医,万一延误病情就不好,倘若你自认没事,那可要客栈为你煮碗粥喝喝,毕竟你已从昨天到现在都未进食了,而且不是我要说,你真瘦得不象话,应该多吃点东西,很少女人像你这么瘦的。”
她模模自己见骨的手,是瘦得惊人,她曾几何时曾让自己憔悴成这样?
“我……好吧,就请为我送来清淡点的粥吧。”她想了一下的说。
很是奇怪,过去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没有胃口进食,可这回,她竟是什么都吃不下,而身子也一日日坏下去,这事真让她担忧,怕会出什么状况……
店小二很快为她送来热粥,这粥虽然熬得清淡,但她尚未尝前就闻到浓郁的香气,要是以前她早就食指大动,可是目前为止她仍是没有胃口。
糟了,身子里的虫不会也病了吧……
“姑娘,我瞧你还是快喝粥吧,吃饱些也许身子就康复了。”店小一一见她捧着粥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好心的劝她。
她勉强笑笑地点头,“好,这会烫着呢,等凉些我就喝。”她敷衍的道,仍在心慌为什么自己吃不下。
“那好吧,喝完粥后将碗摆在门外就好,我晚些会来收……喔,对了,今日外头热闹,你若休息时嫌吵,就将窗子关紧,那声音自然就会小些,不会吵得你睡不着。”店小二像是忽然想到这事的提醒她,想说顺手先替她将窗子关了,关窗时,视线被天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一下,那东西飞得极快,一下子就消失,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动手将窗子关上。
“嗯,我明白了,不过,咳咳……今天外头为何会热闹啊?”她好奇地问。
“瞧你病得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今日是王上册立王后的大典啊,大伙全兴奋的在街上欢庆放炮,这大街小巷当然热闹,晚些帝宫还会施放烟火庆祝,届时你若精神好些,可以起身开窗瞧瞧,咱们这间客栈没什么好,就是地段好,每年元旦和帝宫内有重要喜庆施放烟火时,咱们这位置就能瞧得一清二楚,不用跟别人一起到帝宫外头去人挤人瞧烟火。”他得意地说,说完,似乎发现她脸色不对,马上赶到她身边又道:“你这该不会是病情又加重了吧?”
她轻颤地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可……可能是吧……我先休息一会了。”
听她这么说,店小二哪敢再打扰,马上道:“好好好,你快休息吧,想今天你大概也是没力气看烟火了,真是可惜啊……听说立后大典之后,王上便要亲赴九华宫拿下反贼刘权昕……所幸那姓刘的成不了气候,王上很快就能平定这逆贼,只不过王上日前才遇刺,虽无大碍,但毕竟有伤在身,这么亲赴总也是有风险的……”
他往门外边走边说,表情有几分的担心。
曹默默垂下脸庞深思。刘权昕虽然没有御玺相助,但在爷爷的协助下还是募得不少宿星隐于各地的兵将,再加上凭他自己力量招来的刘氏残兵,这些加总起来也得数万兵马聚集于九华宫。
众人虽然认为他不成气候,王上必能轻易拿下他,但是问题在于,九华宫距离王城极近,这战场会直接在百姓居住最密集之地展开,如此一来,将牵连多少无辜百姓受害,她不禁为此忧心忡忡,想那男人刚大婚就决定亲赴,也是想尽快速战速决,以减少百姓的损伤吧。
她冥思时,店小二已走出去了,还顺道为她带上房门。
这之后,她坐在桌前的身子再没有移动过,从白天到晚上,从天亮到天黑,而她面前的那碗粥也早就由热变凉,再变冷,然她一口也没碰。
此刻屋里全黑,黑得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但她仍静默待着,直到紧闭的窗子外头蓦然传来一声喧天大响,她整个人才震了一下。
接着爆出百姓如雷的欢呼声,一滴滚烫的泪终自她眼眶中坠落。
她用手抚住纠结胀痛的心。
他有王后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王后了……他可满意?可开心?可还有一瞬记得她这旧人?
她拧心哭泣。
忆起上弦宫中自己夜夜罚站为他磨墨的情景,以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人的样子,他第一次吻她时遮住了她的双眼,让她在黑暗中不知所措,还有那些她成为他的抱枕相拥而眠的日子……他告诉她雄是她的儿子,他一怒就想沏茶给她喝,还有那一夜……他们终于做了夫妻……
这些点点滴滴都已经深刻的烙印在她心底,她想自己这辈子再也忘不了了吧。
可他呢,他记得她什么?
女骗子?背叛者?甚至,是个寡廉鲜耻私奔男人的婬妇?
他是这样想她的吧?
她承受不住的伏在桌前哭得难以自持,她心好痛、好伤、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心这么难受?为什么……
“咳咳……咳咳……呕!”心痛到极致,她竟呕出血来,血丝中带着几丝的青绿。
这令她雪白的容颜更加的惨无人色。
一早月白门前挤满了人潮。
因为弦月的二世帝要御驾亲赴九华宫,亲自拿下刘氏余孽。
弦月百姓夹道送行预祝二世帝凯旋归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欢快,这场战无人认为会败,必胜无疑,因而才要出战却像是已得胜归来般欢庆。
曹默默让店小二强拉着出来看热闹,店小二见她成天闷在房里,怕她的病是这样闷出来的,遂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推她出客栈房门。
这会见到激动为冶策送行的百姓后,她似乎也感染了这些激情,眼眶中的泪又聚集了起来。
尤其远远看见战马上的冶策,一身器宇轩昂的金甲戎装,意气风发君临天下,她的泪水就犹如溃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那战马上的男人彷佛发现了什么,严肃的面容蓦然朝她的方向转来,她一阵心慌,连忙低下首的躲到店小二身后去,就怕他瞧见,过了半晌才敢又探出头来,但那男人已让人拥簇着走远了。
她再望也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这教她不免失望,多想再看他两眼啊!
她伤心惋惜。
倏地,空中响起一道鹰唳,她仰头看去,是雄!
它正盘旋在天上,俯瞰大军前行,王上出征,它是王上的空中将军,理所当然也要跟着吧。
只是这里这么多人,万头攒动,雄应该不会发现她在其中吧。
望着自己的鸟儿子,这一刻,竟是满月复辛酸,才知自己原来也很是思念它的,而雄也会想念她吗?她好想再模模它身上的鹰毛,再与它分享自己身上的肉干。
“你瞧见了吗,后头那拖着的是谁?”店小二忽然指着跟着大军行进的一个铁笼子,笼里关着一个闭着眼睛貌似昏睡的女人。
她将视线由雄身上收回去瞧他指的人,这一瞧,吃了一惊,这人是——
“听说这女人就是刘氏余孽的妻子,她自愿前去说服逆贼投降,若不成,她愿意自尽谢国!”店小二自顾自的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
“什么?!这岂不是去送死?”这铁笼里的人若是王鹭雅的话,那她岂会不明白刘权昕根本不会听她的,她这么做,是真不想活了吧。
“送死也是她的命,谁教她嫁了反贼做丈夫,而且更可恨的是,你可知日前王上遇刺,后来传出刺客是谁吗?”
“是谁?”她的心跳飞快的颤了一下。自己生病的这几天,竟不知宫中已有这么多消息传出来。
“是这女人的妹妹,王典雅,这王家出的女儿不是逆贼之妻就是刺客,这一个个都该死!”
“是王典雅刺伤王上的!”这回她是真的惊住了,怎么会是这人?!
“可不是,人说最毒妇人心,听说她为求入宫为妃嫔,曾不知廉耻的爬上王上的龙床,教王上发现后狠狠羞辱了一顿,这女人因而怀恨在心,趁王上拷问她事情时,突然拔出发簪刺杀王上,幸亏王上身手利落的闪过,只在手臂上划了道伤口,还好没有正中要害,不然哪还有命活!”他说得好似人就在现场。
王典雅刺杀王上?她不是一心想入宫为后,王上死了她就无机会了,而且刺杀王上是死罪,她怎敢?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