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过几日便是王上圣寿,一般来说,内务府会负责筹办这件大事,但今年王上后宫有人,娘娘是否也该出点力?”晚霞像是突然想起这事的提议。
“原来王上圣寿在即啊。”曹默默点头。
“是啊是啊,每年内务府都办得死气沉沉的,说是王上不喜铺张浪费,只让人备了寿面与群臣共享就得了,可如今有了娘娘,后宫是该替王上好好热闹一番才对。”有人附和。
“那要如何热闹呢?”她问。
“娘娘为王上献舞吧?”
“献舞?我不会跳舞。”开玩笑,她这圆滚滚的身材在众人面前一跳,不就像雪球在滚吗?
“那唱歌好了,娘娘为王上献上一首祝寿曲,这也是极为深情的佳举。”
“这也不好,本人的音喉五音不全,难登大雅之堂。”曹默默困窘的告知。
“如此的话,不如题诗吧,那多诗情画意。”众人再接再厉的提议。
“诗啊……”她脸红通通地,不用多说,这也行不通。
众人终于朝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唱歌、跳舞与题诗,皆是弦月大家闺秀必修的才艺,可娘娘一样也不行,既无色又无艺,大家禁不住再次怀疑,她究竟是用哪一点迷惑住王上的心?
“王上对玉兔宫后林的鸟儿情有独钟,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去探一回,既然王上不爱铺张,娘娘不如就在王上圣寿之日放出鸟儿,让这些鸟儿为王上祝寿,想必王上会因而龙心大悦。”这会出声建议的人居然是丽心。
“对啊,后林鸟儿的事咱们都知道,王上极为宝贝,让他珍视的宠物现身,这既不花钱又可讨王上欢心,实在是甚好的主意。”晚霞听了立刻叫好。
其它人也频频点头,可就曹默默自己忍不住拧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妥当……
弦月二世帝二十六岁寿诞,当日百官上朝齐声朝贺。
退朝后,冶策于御花园设席宴请朝上官员,膳桌上并无山珍海味,唯有寿面一碗,连杯水酒也没有,更别提小菜了。
王上不重过寿,又不求奢,这场寿宴吃得大伙索然无味。
冶策端坐于前方的龙座上,宠鹰雄就落在他身旁,它对寿面没兴趣,冶策要人另外给它备了一碗生牛肉,它正大啖牛肉,吃的反倒比众人好。
冶策睨视下头的人,哪里不知他们的心思,他扯唇一笑,其实别说他们,他也觉得无趣至极,要不是每年非得做个样子来上一顿,他才懒得坐在这上头瞧他们吞面。
好不容易见众人将面都给吃了,他想是时候打发他们走了,正想出声要他们滚,蓦地,传来一群鸟儿的鸣叫声,让大伙吃了一惊,再一会,大批鸟儿衔着彩色缎带出现在御花园的上空。
鸟儿数量众多,凌空飞翔带起彩带在空中飘扬,那色彩如云层也似浪花滔滔,亦像是条条彩虹纷飞,景象华丽美不可言。
是谁有这巧思,竟让鸟儿凌空舞彩替王上祝寿?!
众人赞叹之际,倏然,一只大鹰直冲飞天,攻击那群衔着彩带飞舞的鸟儿,不多时便听见空中惨鸣声连连,接着一只只的鸟儿由天坠下,当场惨死在众人眼前。
大批鸟儿被雄攻击过后,留下一地带有血污的彩带,以及近百只死状凄惨的鸟儿,如此惊变让众人瞧得一时震惊住了。
冶策英俊的脸庞无比铁青,显见怒不可喻。“是谁干的蠢事?!”他喝问。
在龙颜大怒、一片风云变色中,一名训鸟师惊恐的上前领罪。“请……请王上饶命!”训鸟师跪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休。
“是你的主意?”冶策怒问。
“回……回王上,不是奴才的主意,是……是……”
“是谁?!”他光火的大喝。
“是曹娘娘,她要求奴才放出鸟儿为王上的寿宴助兴,奴才不敢违逆娘娘的意思……”训鸟师紧张的说。
“那个该死的女人,叫那蠢女人滚出来!”冶策一怔之后,破口大骂要找人算帐。
半响后,曹默默被人带来御花圔,她身后还跟着害怕得哭泣的晚霞,她瞧着满地的鸟儿尸首,十足心疼愧疚,还有满满的懊悔。
当众人见到这位近来出人意表博得帝宠的人物出现,方知祸是她闲的,不得不对她大摇其头。就算再想讨王上欢心,争得帝心长留,也不能拿这事开玩笑啊,雄百尺内不得有任何鸟兽靠近,否则它定会攻击杀掠,方才那一大批的鸟儿在空中飞舞,岂不是对它极大的挑衅,它当然野性大发的杀个一只不剩。
而被杀的鸟群同样是王上养着有用之物,却无端死于非命,难怪王上震怒。众臣脸色黑青的看着她,心想,好不容易有女人上得了王上的龙床,期待不久后宫就能传来好消息,可如今好梦一场空,这曹答应怕是得为王上的爱鸟陪葬了。
“你敢出这等馊主意,来害死朕的爱鸟,你、你……”冶策指着曹默默气得说不出话来。
“臣妾只是想为您祝寿……没想到您身边的那只大鹰会兽性大发……呃……其实您该罚该骂的是那只欠揍的家伙!”曹默默忍不住怒视那像是饱餐餍足正在冶策肩上整理自己羽毛的雄。
都是这野蛮的家伙干的好事,最该死的是它!
雄彷佛感受到她气怒的目光,蛮横乖戾的它罕见的躲到冶策身后的椅背上去,似乎很怕她的怒视。
众臣见了这情景,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这只大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居然会心虚,不解它怎会怕一个女人。
“住口,雄本来就是凶性之兽,有它在的地方,周遭百尺不能有其它鸟禽,可你却让鸟圜的鸟儿来送死,你该当何罪?”冶策怒斥。
曹默默闻言讶然。自己初入宫不久,虽已知雄是王上的宠鹰,但哪里知晓大鹰的习性……蓦然瞧向跪在地上的训鸟师。有这样的事,他身为训鸟师不会不知道,却未曾规劝或提醒她,这人安的是什么心?
训鸟师感受到她质疑的眼神,赶紧心虚的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丽心,之后又立即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再往她这方向瞧来。
他这动作已让曹默默心里有数,提议放鸟的人是丽心,而这训鸟师得知计划后也未加阻拦,想当然耳,两人是一伙的,想见她闯祸后的下场。
“臣妾不知情,请王上念在臣妾无心之过能网开一面……”
“你这愚蠢又不知长进的笨女人,该知道死去的这些鸟儿是朕费了多大功夫,才训练它们能够传讯的,可因为你,朕的心血全付之一炬,你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那圆头圆脑的脑袋,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朕砍了你的头都不足惜!”
他完全没顾忌眼前有多少臣子在看,将曹默默骂得狗血淋头。
“你仗着朕给你的那点恩情就敢胡作非为、自作主张,因为你的愚行,让朕损失惨重,滚,朕要你即刻滚!”他怒不可遏。
人群里的丽心听了暗笑。王上不顾曹默默颜面的在人前痛斥,虽没说立刻杀了她,但巳瞧出王上对她根本是毫无感情,真痛快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让这女人断送皇恩。
哼,就说自己怎会看错,这女人想让她真心真意的下跪叫娘娘,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哪配!
曹默默第一次见识到冶策真正动怒的样子,心里难免慌张。虽然不期望自己真的受宠,可像这样当众被轰,也是很难堪的,而且心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感泛起,原来自己这叫恃宠胡为,但问题是,他何时曾真正宠过她了?
她鼻头泛酸,忍不住感到委屈,识趣的要回宫闭门思过了。
晚霞跟在她身后哭哭啼啼的,悲哀自己的主子才刚受宠就失宠了,呜呜……
众人瞧方才王上的态度,也心知曹默默无用了,不久后不是被送出宫就是被打入冷宫,对她没了期望,自然连怜悯都省下了。
两人行经丽心面前,晚霞见到她不禁感到气恼。
“都是你的提议害了娘娘的!”她气愤的对丽心道。
“你说这是什么话,是曹答应自己好大喜功,奢望圣宠心切,这才闯下大祸,与我何关?”丽心连娘娘的敬称都不叫了,直接喊曹答应。
“你——”
“晚霞,算了,是我自己不好,误听谗言,怨不了他人。”曹默默只对害死这么多鸟儿感到愧疚,对于丽心的恶意也不想去追究了。再说自己本来就没得宠过,哪来失宠?而且这样也好,她就不用再三天两头到上弦宫去罚站,陪他批阅一整夜的奏折。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眼眶就是不听话的泛红。
“本来就是,王上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仗着王上给你的那点微薄恩宠就敢任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被斥也是理所当然。”丽心已认定她无翻身的余地,便敢当众说这些话。
她受冶策斥骂就算了,现在连个宫女都敢辱骂她,她敢情是凄惨到底了,一点仅剩的尊严都荡然无存,眼看忍了许久的泪珠就要落下眼眶,她并不想让人瞧见自己更狼狈的样子,于是想赶在泪珠滚下前急着要离开此地,躲着哭也好过让人看更多笑话。
“混帐!”冶策倏然大骂。
曹默默一惊,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还不放过她,还要继续给她难堪吗?
含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