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默默心下明白,方才自己太不秀气了,压根以为自己还是王家丫鬟,习惯自立自强,哪知这一跳,他立刻摆臭脸,当下她即晓得自己又惹怒他了,这回她刻意走得“优雅”,踩着小碎步,好弥补方才的粗鲁。
走着她瞥见男爵府内四处可见红幛喜箔,足见在这之前府里是一片欢乐,可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憾事,她不仅为刘权昕担忧,也为王鹭雅难过,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这下全部毁了,是女人都会伤心悲叹。
他们在总管的指引下很快来到刘权昕的寝房,踏进里头,瞧见红木桌上的龙凤躐烛还燃着,但是新房应景的瓜果喜糖已经散落一地。
仍穿着大红嫁衣的王鹫雅就站在床边,一脸的惊恐,而中毒的刘权昕则是躺在红帐床上,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床侧的地上还留有一滩滩的黑血,这分明是他刚才吐出的。
“臣妇……王氏拜见王上……”王鹭雅面上犹挂着惊恐泪痕,见到冶策驾临慌张的跪地。
“免礼,起来吧。”冶策无暇理会她,只想去瞧刘权昕的状况。
王鹫雅像是身子瘫软了爬不起来,曹默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小姐,您吓坏了吧,奴婢扶您起来……”
“曹答应,你说什么?!”本来急着去探刘权昕的冶策,蓦然动怒的回过身来,对她怒目以对。“你给朕过来,刘夫人的身子自有人会去扶,要你费事什么!”
他这一变脸,曹默默的魂被吓飞了一半,反而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王鹭雅实时回神,明白曹默默已非自己的丫鬟,而是当今圣上的答应,后宫的身分在她之上,曹默默却还称自己是奴婢,此举辱了王上,当然让他生气,她赶忙对曹默默道:“臣妇只是受惊过度,这会好多了,请曹娘娘不要担心,臣妇自己可以起身。”
王鹭雅咬牙自地上爬起,今晚她真教新婚夫婿吐出的那一滩滩毒血给吓傻了。
曹默默这也才尴尬的收回去扶她的手,模着鼻子站到冶策身边去。
他厉眼瞪了她一记后,才转头去瞧床上虚弱的刘权昕。
“刘男爵还好吧?”冶策询问,见刘权昕要起身朝自己行礼,便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安心躺着,无须起身跪拜。
刘权昕气色极差,勉强一笑的躺回床上。“劳……王上出宫探视……臣万不敢当,而早先……您派来为臣诊治的御医,已将臣身上的毒素逼出泰半,再休息个几日……臣便能康复。”他体力不济,吃力地说。
“嗯,御医,刘男爵当真没事了?”冶策转而亲自问向自己派来的御医。
御医得知王上要来,诊治完刘权昕后不敢离去,早候在床边等他垂问。
“回王上,爵爷中的毒并非难解的毒,经过急救后自是能完全康复。”御医诚惶诚恐的答话。
“那就好,要不然朕就要失去个表弟,而弦月帝国也要失去一位良才了。”冶策笑说。
“王上抬举臣了……臣的生死根本不足挂齿。”刘权昕谦逊的说。
“刘男爵言轻了,你应该去瞧瞧外头那些为你忧哭的百姓,他们对你可是忠心不舍呐!”他的嘴唇弯起了一道森冷的弧度。
此话一出,刘权昕脸色变了。“外头那些都是无知单纯的百姓,他们……只是担忧臣的生死……并无其它想法,还请王上莫要认为他们还在念着旧朝。”他顾不得自己体弱,马上惶恐的要起身澄清。
“爵爷的血都吐了一地,这还下得了床吗?您别乱动,有话躺着说王上也能听明白。”曹默默见刘权昕的动作后,忙伸出手将他压回去。
自古帝王最忌前朝余党,这就宛如一根鱼刺,虽细小,但必要时却足以刺穿人的喉咙以至心肺,不可不防,王上的一番话难怪会吓得爵爷躺不住想下床说清楚,王上若因而多虑,那后果可严重了。
刘权昕望着她触碰自己的手,眼神有几许的动容,虽一瞬即消失,却已教眼尖的冶策捕捉到了,他垂眉间瞥了一眼王鹭雅,见她脸色发青,似也留意到自己夫君那瞬间的柔情。
冶策俊容多了几分阴寒。“曹答应所言甚是,刘男爵身上的毒伤未愈,不用急着下床展现对朕的忠贞,你是朕的表弟,也是唯一至亲,朕当然信你,只不过,外传你是飮了朕赐下的御酒才中毒的,可是如此?”
“当然不是,怎么会有这样荒唐恶意的话传出这……这分明是想中伤诬陷王上,更想离间咱们君臣之情!”刘权昕神情显得气急败坏。
冶策侧身瞧向对他禀告此事的小全子。“怎么回事?”
小全子立刻紧张的回道:“回禀王上,这消息确实是由男爵的府邸传进宫的,奴才只是如实传话。”
他挑起浓眉,又改向御医问“然若非如此,刘男爵是如何中毒的?”
“王上御赐的喜酒是柿酒,若正常飮用并不会有问题,但柿酒若搭配上蟹肉食用,那便会产生毒素,而蟹肉乃是弦月百姓的家常食物,爵爷在饮下御酒后,食了蟹肉蕈豆,因而中毒,可第一时间众人不会想到寻常人家吃的蟹肉有问题,直觉就猜是喜酒有毒,在未经查证前,这事就这么传出去了。”御医上前解释。
“原来如此,王上果然是清白的,咱们得赶紧对外头的那群担忧爵爷的百姓说明清楚,省得王上受冤。”曹默默听完后欢喜的说。
冶策则别具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事朕怎么解释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外头那些百姓认定是朕下的毒手,就不会轻易接受真相。”他冷笑,笑她天真。
她抿了唇,大致明白王上的意思,就算他是清白的,但刘权昕是前朝遗孤的身分,就很难让人信服王上没有杀他的意图,因此才会刘权听一出事,百姓第一个联想的就是王上所为,而今的事只是落实了百姓的想法,要他们相信王上没想要刘权听的命,这根本是不可能。
他这冤是受定了!
曹默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们听不进真相,咱们还是得说,不然民愤难解。”
“样子当然还是得做。小全子,你同御医出去向百姓说明,刘男爵身上的毒已解,身子已无大碍,让他们散去吧。”冶策绷着脸交代。
“是,奴才与御医这就前去。”小全子立刻领命与御医离去。
“爵爷还是好生休养,尽快恢复健康吧。”曹默默见刘权昕额上又冒出冷汗,照顾人习惯了的她,抽出自己的小绢为他拭汗。
“刘夫人,新婚之日发生这等事,纵使受到惊吓,你也得回神侍奉自己的夫君才行。”冶策忽而冷言的朝怔在一旁的王鹭雅道。
王骘雅这才惶惶的赶到刘权昕身边,接手曹默默的小绢,替丈夫拭汗。
刘权听尽管精神已是虚弱不堪,但视线仍是兜着王鹭雅由曹默默手中接过的小绢看,见王鹭雅拿着小绢仔细的往他脸上轻按。
“既然刘男爵已平安,那朕就放心了,曹答应。还不过来,今日虽是刘男爵的洞房花烛夜,但何尝不也是咱们的,和朕回去吧,朕今夜还是想临幸你。”冶策突然说。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雷,雷得曹默默都快粉身碎骨了,身子红透如炸虾,不解他为何冒出此话。
“啊——”王鹫雅忽然惊喊一声。
“爵爷怎么了吗?”曹默默立刻紧张的问。
“呃……没有,爵爷没事,是我太担忧了。”王鹭雅神色微僵,摇手说。
“没事就好,时候不早了,曹答应,随朕回宫。”
冶策竟然主动牵起曹默默的手,两人往外走去,曹默默不放心想再探一眼刘权昕,但冶策手握得很牢,只得让她作罢的随他离开刘权昕的寝房。
两人来到男爵府大门时,小全子已将围在门外关心刘权昕生死的百姓劝离,门前再无吵闹的哭声,只剩金灿銮驾候在前方等冶策上銮。
小全子远远瞧见他牵着曹默默的手走来,心头微讶。王上可是头一遭牵女人的手啊……
“王上请。”等他靠近后,小全子立刻要伺候他上銮座。
“待会你先别急着走,回头去找刘夫人取回一件东西。”冶策蓦然侧首交代小全子。
“敢问王上要奴才去取回什么?”
“曹答应遗下的绢子。这么说,她该知道归还了。”
曹默默的手还让他紧握着,听了他吩咐小全子的事后,讶异起来,“那小绢弄污了,丢在这无所谓的,何必要小全子多跑一趟。”
“弄污了也是宫中之物,没必要留给不相关的人!”他语气奇怪,似有一股酸味。
曹默默皱眉。不过是一条绢子罢了,丢了也没关系,实在不解他为何发脾气。
“小全子,还不去!”冶策斥喝。
“是是是,奴才马上去讨回。”小全子也为他这举动感到惊讶。绢子这等小物,宫中没有千条也有百条,这样急着去要回一条已经脏了的东西,实在不是王上会做的事,他也不解王上这怒气是打哪来的?不敢多问,他还是乖乖躬了身后,奔去取回王上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