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一夜,蓝晨茱快十二点才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反复咀嚼黑叔接下来的计划——让黑穆爵认识孙家千金。
她睡不着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当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不算小的声响时,她瞬间坐了起来,下意识看眼壁钟——凌晨三点。
这么晚了,是谁呀?
随手披了件外套,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房门,便看见黑穆尧扶着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
黑穆尧一见是她,立刻对她笑着比了一个帅气满分的噤声动作,还刻意压低嗓音对她发出请求。
“如果方便,可以请你过来帮我一下吗?”
蓝晨茱这辈子最禁不起别人对她发出请求,十次里面有十一次她都会答应,另外那一次是她自己主动提供协助。
看着她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后,快速朝他走过来的身影,黑穆尧开朗地笑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明他和老哥同一时间在宴会中跟她初次见面,结果这两个人就这么自顾自地互动起来,让他连出手的念头都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就丢掉了机会。
奇怪,怎么她第一眼看的人不是他?
不过,事情很明显,老哥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黑穆爵居然破天荒打破他一向的惯例——夜出饮酒。如果光是喝酒那也就算了,偏偏始终标榜“资优生”的他,今晚甚至出手打了一个调戏年轻美眉的色老头,可见心情之差。
今晚老哥那股首度展现出来、暴烈揍人的狠劲,让他看傻了眼,还一度怀疑向来斯文的老哥,是不是被什么可怕的鬼魅附身了?否则怎会有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
等他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拉开他们时,对方一张老脸已经肿得像猪头,就连老哥修长有力的手指也破皮渗出血丝,但出手教训人似乎无法舒缓他心里的怒气,他仍是一脸气呼呼的。
他不懂,向来温文尔雅的老哥究竟在气愤什么?
“他去喝酒?”蓝晨茱拉起黑穆爵的另一只手臂放到肩上,问话的语气充满难以置信。
“对,够诡异了吧。”黑穆尧宽肩一耸,瞄向她的目光明显写着不可言喻的暧昧。
在两人合力把黑穆爵丢上大得吓人的床时,她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还打架?”
这真是太不寻常了。
蓝晨茱古怪地看着一沾床就乖乖自动躺好的男人,在黑叔对自家大儿子的认知描述里,要他生气已经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而他今天居然还动手揍人?
对于她的问题,黑穆尧忍不住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别问我,我跟你一样满肚子困惑。”
“你不知道?陪他喝酒的人不是你吗?”她责怪地看他一眼。
到底谁才是跟床上这位有血缘关系的人?蓝晨茱不高兴地看着黑穆尧,不懂他怎么还有办法笑得一脸灿烂。
“我是啊!”黑穆尧大方承认。“生平第一次被他叫去喝酒,天知道他怎么了,八成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他说到“不得了”这三个字时,意有所指的眼神直勾勾飘向她。
“哼。”蓝晨茱从鼻孔哼出冷气,完全不懂他这个弟弟是怎么当的,兄长心情不好已经够糟,他不帮忙排解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起风凉话。
“你不知道原因?”她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他在喝酒的时候,什么都没跟你聊?”
“如果有就好了,我就不用神经兮兮外加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好几个小时,结果也看不出个屁来。他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黑穆尧双手插进口袋里,一副打算吹着口哨、走出房门的模样。“当他什么也不想说时,你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是连眼皮子也不会动一下,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硬脾气,从小就是这副酷德行。”
蓝晨茱看着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后,转身往房门口走去,她心一慌,连忙出口制止。
“你不留下来帮他,或是替他把佣人叫来——”
她不敢相信,黑穆尧居然什么也没为他哥做就打算这样退场?他这样是对的吗?
“我讨厌酒醉的人,你最好也别叫佣人进来,他对家人以外的人都很排斥,不喜欢有人靠近他。”
最好是这样,他就自动粘到她身边好几次,而且还一次比一次更深入……
她微微楞了一下,感觉一阵热气冲上脸颊。
“那他手上的伤……”这个他总要帮自家兄长处理一下吧?
结果黑穆尧闻言,只是事不关己地开口:“医药箱在他床头柜里,很好找。”
很好!蓝晨茱咬了咬牙,这就是他们兄弟情深的最佳表现?她算是长了见识了。
“你不帮他包扎?”她口气里质问的意味浓厚。
黑穆尧坦率的眸子盯着她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点小伤死不了人的。我累了,先回房。”
她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吐不出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家率性的二少爷,就这样潇洒回房睡觉。
既然他都走了,那她这个“外人”还留在这里干嘛?
不负责任的念头一冒出来,脚下立刻跟着有了动作,正要转身往房门口移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申吟。
没听到,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纯粹只是错觉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为什么……”
这次不只是申吟,居然还开始说起梦话来?
蓝晨茱走向房门的脚步一顿,念头一转,搞不好她可以趁他酒醉的时候,从他的嘴里挖出一些不错的消息来。
打定主意,她马上转身走到他床旁边。不知怎么搞的,她光是站在床边俯望着他,就会莫名的心跳加速。
“水……我要水……”他一脸痛苦地皱紧眉头,梦呓般的低喃嗓音,脆弱得令人不舍。
“你等一下。”她皱了一下眉头,发现自己惨了,根本完全走不开了。
等到她伺候这位大少爷喝完水,打算让他躺回床上,才发现他突然睁开一双令人完全无法招架的湛亮眸子,正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默默不语。
“干嘛?”她被他专注的眸光看得怪不好意思的,板起脸,故意没好气地冷声问。
黑穆爵闷不吭声,又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
“手……”他低声申吟。
“手?”她像突然被电到了般,脸色陡然一变,立刻看向他可怜的两只手。
“痛……”他皱紧眉头,仿佛那些伤口真的让他很不舒服。
“你别动,我去找一下你那个无情无义弟弟说的医药箱。”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他躺好。
他的表现简直像个乖宝宝模范生那样安分,不再呓语哭闹,不再抱怨手痛想吐。
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偶尔她不小心太过粗鲁弄痛他了,他也不抱怨,只是皱紧眉头看着她,仿佛确认帮他包扎的人是她后,便又安心地乖乖闭上双眼自心。
“好了。”蓝晨茱在半小时后得意地宣布。
黑穆爵闻言,勉强睁开疲惫万分的眼皮,看了自己的双手一眼,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又将眼睛闭上。
“那我回房了,你好好休息。”把医药箱收妥后准备站起身的她,右手冷不防被他一把神准地抓住。
蓝晨茱挑高一眉看向他,发现他对她的右手相当情有独钟,动不动就喜欢紧抓着不放。
“又怎么了?”她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呵欠,顺势瞄了一眼壁钟。
老天,为了伺候他这位大少爷要水跟包扎的需求,天都快亮了,她却还在他的房里。
黑穆爵睁开眼,望进她的眸子深处。“你是——晨茱?”
她眉头一皱,恼怒地瞪他一眼。
挖哩咧!有没有搞错呀他?
她都在这里多久了,还为了他专注的视线心跳失速了老半天,结果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
“我不是。”她气到连这句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黑穆爵楞了一下,突然自嘲地扯出一道浅笑。“也是,她不可能像你这么温柔又贴心。”
挖哩咧平方的平方!
她什么时候不温柔了?好心帮他做牛做马居然还要被嫌,到底有没有搞错呀?
“可是你跟她长得有点像。”他轻皱起眉头,像个可爱又困惑的小学生一样向老师发问。
哪里是有点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蓝晨茱实在不想再跟他胡扯下去,等佣人上来这层楼看见她在他房里,一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搞不好还会传出她“大小通吃”的传闻。
“你醉了。”她冷冷丢出一句话,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想要从他的掌中挣月兑开来。
无奈,他醉归醉,力气倒是依然大得很。
“没那么醉。”察觉她想要挣月兑的举动,他获起眉,下意识心慌了起来,手掌直觉性加强力道扣紧她的手。
闻言,蓝晨茱挑高右眉。
不错喔,还知道要抗议,她还以为乖乖牌会就这样乖乖睡觉咧,居然还敢反驳她的话?
“其实你很醉,你以为自己没那么醉,是因为你正在作梦。”她懒洋洋地睨他一眼,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无人能敌。
他想了一下,随后露出带点腼腆的微笑回答:“原来如此。”
居然连抗拒一下下都没有,就直接接受她的说法?这回换蓝晨茱一脸防备地盯着他,随时等着准备接招。
“那你认真睡,我也该——”她困得要死,如果不是他的表情看起来这么脆弱,她才懒得多待一秒钟,一定马上冲回自己房间,飞扑到床上呼呼大睡。
“你也是女人,对吧?”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浓浓的深情与困惑。
“当然。”有这么不容易看出来吗?她瞪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假借酒醉,故意在找她碴。
“如果我问你关于女人的问题,你一定比我更了解,对吧?”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大概是吧。”不然她还能说些什么?
黑穆爵沉吟了一下,突然问她:“如果一个女人待在她不爱的男人身边,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蓝晨茱戒备地眯起双眼,现在是在指桑骂槐就对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