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玫仪今年犯太岁。
因为农民历上的每月运势太惨不忍睹,所以她把农民历拿去资源回收了。
不过,回收归回收,这是没办法改变她的衰运的。
“玫仪,妳去把妳手上那本米鹭新书的插画谈下来,她指定要程挚画。”伍玫仪今早一进办公室的时候,她的老板兼总编大人劈头这么说道。
米鹭指定要程挚画,她当然知道啊。
米鹭是老板前阵子拨给她的作者,她已经与作者连系过了好几次,当然知道作者希望那位名叫程挚的插画家为她的新书画插画。
但是,她提出的预算被老板驳回了,老板愿意让她去与插画家程挚谈的,是一个前所未闻的恐怖低价。
也不知道老板最近是哪根筋不对,过完旧历年后,公司好几项政策莫名其妙大转弯,公版合约上预付给作者的版税先是从两千本调降成一千本,现在连画者稿酬都砍得乱七八糟,这要她怎么开得了口谈下去?
“那画酬……”抱着一个微乎其微的盼望,伍玫仪胆颤心惊地问。
老板上回开的那个价钱,别说请程挚这种当红的插画家了,连一般画者都请不太到,她要怎么抬头挺胸地去谈啊?
“还是照旧,跟上次说的一样。妳去谈,谈不下来顶多换别人画就是了,就这样,妳先去忙吧。”老板斩钉截铁,立场依旧。
“喔……好,我知道了。”伍玫仪双肩一垮,确认了今年走霉运,决定从今天开始改名叫阿衰。
阿衰颓然地坐回办公桌前,再度将米鹭新书的文字稿,与插画家程挚的过往作品拿出来仔细端详。
是,她是冬树文化出版社的编辑。
冬树文化旗下的出版品,有散文、小说类的文字书,食谱、游记、手作类的工具书,也有些保健养生类的健康书籍。
她负责的主要是文字书的部分,偶尔也会有像米鹭这样需要配上插图的图文书,这类书籍的插图大多数由插画家配合文字内容特别绘制,与从图库中抓取的不同,所以,除了作者之外,她也时不时需要与插画家交涉。
程挚——近年来小有名气的画者,画过某些大楼的形象插画,画过便利商店储值卡,甚至担任过某些商场的视觉整体规划设计。
他的画风线条简单、用色明亮温暖,确实很适合米鹭文字软甜清新的调性,莫怪是米鹭心中的配图第一人选。
伍玫仪Google了一下,网络上除了程挚公开的作品之外,他的个人资料少得可怜。
没有脸书、没有部落格,没有任何露面的照片,只知道是留日归国的插画家,应该还没三十岁,连性别是女是男都不知道。
程挚、程挚,这不知是笔名或是真名的名字虽然中性,但他的画风十分柔和细致,极为女性化,想必是女性的可能性大点。
好吧好吧,老天保佑程挚最好是个大美人,美女已经有够好的先天条件与后天福利了,偶尔吃点亏也不算什么,拿比较低的画酬又怎样?
对,她就是小人,最讨厌美女的酸葡萄小人。
伍玫仪随手抹了把脸,努力说服自己泯灭良心,抬出她编辑生涯中最不合理的价码,去适应公司的新政策,并且说服一位素未谋面的插画家与自己合作。
出师不利。
伍玫仪都还没与传说中的大美人程挚见上面,倒是先碰上一群臭小孩在路边霸凌一只猫。
她怕猫。
不对,严格来说,她不是怕猫,她只是没有喜欢猫喜欢到想养的程度,平时在路边看到流浪猫也不会特别停下来看、不会想喂、不会想模,更不会想抱,总之,她就是抱持着与猫完全井水不犯河水,相安两无事的态度。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动物。
“快点、快点,牠跳上去了!”一个胖胖的,似乎是小学中、低年级的男生领着三、四名同伴追一只猫从巷头追到巷尾,追到猫儿跳上了矮墙。
“喂!你不是有带BB枪吗?把牠射下来,快!”其中一个瘦高男孩对另一名同伴吆喝。
“对后,我都忘了。”男孩开心地拿出BB枪,兴高采烈地瞄准。
咻咻咻——几枚毫无公德心又毫无同理心的BB弹发射出去。
“凹——”猫咪从矮墙上灵敏迅捷地窜跳落地,一溜烟钻入路旁的轿车底盘。
“靠,牠躲进去了!”不肯罢休的男孩们七手八脚地朝车底丢石头,拿树枝拨弄,一副很想把猫儿捞出来的样子。
“喂!你们在做什么?!”忍无可忍的伍玫仪冲过去,一声大喊,惊扰了围在轿车旁的一群小孩。
“你们是哪个学校哪一班的?没有人教你们不能这样虐待动物吗?”
伍玫仪走到那群孩子旁,双手插腰,脚底板打着拍子。
虽然她的身高顶多号称一六○,圆圆脸颊上镶着圆眼的脸庞看来也稍嫌稚气,天生粉红的两腮更是气势大减、清灵可爱,一副可以任人搓圆捏扁,拿去做样版女圭女圭当抱枕躺的模样,不过,对于不公不义之事,她是绝不会妥协的。
“靠!”
“有人来了!”
“快跑!”
总归是一群小孩子,虽然伍玫仪天生女圭女圭脸,但说到底还是个大人,见了有大人来,扔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之后便一哄而散。
“臭小孩!只会欺负弱小、虐待动物,有本事留下来跟我单挑啊!”伍玫仪对着跑远的孩子背影咕哝,真想狠狠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打他们一顿,不过算了,她还得去找插画家谈合约,才没那个美国时间。
伍玫仪蹲下来,矮身朝轿车底下瞧了瞧,想察看一下猫咪的情况。
既然碰上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她虽然不爱猫,但若是猫受伤了,她还是得送猫去一趟兽医院什么的。
“咪呜——”见伍玫仪蹲了下来,黑暗的车底下有一双黄澄澄的猫眼与她对望,隐约还可看见窝成一团毛球似的身体动了动。
猫咪的叫声听来清亮很有精神,地上也没血迹,应该没有受伤吧?既然如此,她可以去办正事了。
伍玫仪起身,才走了两步,忽而感到身后有股胶着视线,令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立定脚步回头望,有一双玻璃弹珠似的猫眼正在打量她。
透亮惊人的琥珀眼神不知琢磨着什么,盯她盯得出神,耳朵竖着,尾巴紧缩着,看来有些戒备,又像在思考,伍玫仪不知道牠究竟想表达什么,只知道牠是刚才那只猫。
虽然这只猫方才被孩子们追时跑得很快,她只有匆匆瞥到几眼,车底视线又很暗,她看不清牠的毛色,但应该就是牠没错。
原来是三色花猫啊!身上共存着黑色、橘色和白色的猫。虽然看来挺讨喜的,但她毕竟不是个爱猫成痴的人,看见猫儿平安很开心,却没有兴趣去跟牠打交道。
伍玫仪旋足回身,正准备掉头离去,身后却冷不防飘来一道人声,令她脚步一顿,疑惑回首。
“送我回家。”空气中传来的声嗓沈稳温暖、柔曼清丽,是那种很漂亮的、若是唱爵士乐一定很有味道的女中低音。
是谁在说话?伍玫仪再度回眸。
整条巷子空荡荡的,除了她以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与她对望的只有那只三色花猫。
是她听错了吧?八成是这几天没睡好才开始幻听。
伍玫仪甩掉耳边的幻觉,继续往前走。
“喂,我说送我回家,妳没听见吗?”
三色花猫一个灵活纵跃,迅雷不及掩耳地跳到伍玫仪前方的泥墙,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牠嚅动的唇形与她耳边听见的字句搭配得分毫不差,说话口吻高傲得彷佛像在使唤仆人,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举起前脚蹭了蹭右颊,脸上那副傲慢神态说有多张扬就有多张扬,吓得伍玫仪不由得后退了两大步。
牠牠牠牠牠、牠说话?!
是幻觉!没错,就是幻觉!
伍玫仪甩了甩头,再度说服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正想赶快离开时,不远处突然有一名男子朝这儿疾奔而来。
“喵喵,终于找到你了。”男人喜出望外地对着三色花猫喊,就像他找这只猫找了一辈子。
三色花猫见了那名男子,迅捷跳下高墙,一反方才的傲慢姿态,温顺地蹭到男子脚边,被男子一把抱进怀里。
也是,这只猫很干净,看来不像流浪猫,应该是有人饲养的……可是,这只猫既然有人养,竟然还跑到路上来、被小孩追着打是哪招啊?
“喵喵?这是你的猫?”天生正义感旺盛,伍玫仪未及细想,对着地上蹲着的男人,口中问句便自然而然冲口而出。
“啊?是,是我的猫。”男人抱着猫起身,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里除了他的爱猫之外还有别人。
他一站起来,伍玫仪便被映入眼帘的美貌吓到——对,是美貌,无懈可击的美貌。
这个男人长得十分漂亮,一双不浓不淡的眉、一对眼尾微扬的完美凤目、高挺的鼻、秀气的唇,精致五官镶嵌在俊挺的轮廓线条上,不论性别是男是女,皆是美得惊人。
他的肤色白皙,五官清俊,米色粗织船领衫搭配深色休闲工作裤的装扮,很有简单干净的天然气息。澄亮乌黑的眼中毫无杂质,就连唇色也是漂亮的深樱色,令伍玫仪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原先想说什么。
呆愣了几秒,伍玫仪才慢吞吞且有几分困窘地寻回喉咙里的声音。
“你应该看好你的猫,牠刚刚被一群孩子攻击。”一切入主题,伍玫仪便觉她说教的口吻简直像个小学老师,可她又忍不住不说,与眼前这只猫是不是猫妖,或是这男人是否有着如何惊天动地的美貌比起来,不负责任的饲主是绝对需要教训的!
她并不特别爱猫,但养猫人该有养猫人的自觉!
“既然要养宠物,你就该对宠物负责,万一猫跑出门了,又饿又冷找不到回家的路,或是像刚才那样被坏孩子们欺负了怎么办?刚刚有群孩子们拿着石头跟BB枪攻击你的猫,要是我来晚一点,你现在就找不到你的猫了。身为一只猫的主人,我认为你应该警觉一些。”
“呃?”男人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完全消化完伍玫仪说的话,但他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受,反而对着伍玫仪轻轻浅浅地笑了。
这女孩头发及肩,发尾微鬈,巴掌脸上的一双圆眸大且灵动,看来十分年轻、很有学生味,没想到这么有正义感,教训起他的气势也很惊人。
他完美的五官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本钱,再配上现在脸上的无辜单纯笑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纯净得不得了的书生气息,好像全世界的良善都在他脸上了。
伍玫仪觉得这男人此时脸上突现的笑容应该可以迷倒一票路人,但她现在只认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饲主,没有被他迷昏的打算。
“我明白了,小姐,谢谢妳。”男人对伍玫仪十分诚心诚意地道谢,低头察看怀中猫儿身体,确认没有外伤之后,又向伍玫仪有些内疚腼地说道:“我最近比较忙碌,刚刚工作完回神,才发现猫不见了,的确是我太大意了,幸好猫没有跑太远,谢谢小姐妳的提醒,妳人真好。喵喵,快跟小姐道谢。”
“喵呜。”三色花猫很适时地叫了一声,脸上那副温驯的神色,与方才那只冷淡睥睨伍玫仪的猫简直判若两“人”。
“好乖好乖。”男人理了理猫毛,垂首抚猫的动作无比温柔,脸上挂着的笑容无比和煦。
咦?这只猫回应主人的不是人话,而是正常的猫叫声——喵呜?
伍玫仪拧眉望着眼前的猫。
这只三色花猫现在看起来很正常、毫无异样,所以,刚刚真的是她的错觉吧?猫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呢?
“你的猫……牠就是只猫吗?”才在胡思乱想,伍玫仪就忍不住问了,问完之后,马上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听!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方才的幻觉太吊诡,她也不该抛出这种问题吧?
“啊?牠看起来像只狗吗?”男人一怔,先是疑惑地瞧着伍玫仪,接着又困惑地将三色猫抓起来打量。
“从来没有人说过喵喵不像猫耶,我妹妹当初捡到牠,带牠去兽医那儿打预防针跟结扎时,兽医师也说牠是猫……怎么会不像猫呢?还是,小姐妳是说牠像别的动物?”男人回话回得很认真。
“我是说……欸、那个……唉哟,算了算了。”伍玫仪摆了摆手,望着男人此时的天然呆模样,其实很想笑出声来。
这男人怎么这么单纯?他明明长得英俊,思考与回话的表情却又十分憨厚可爱。
更别提他个子还高她许多,至少也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怎么有种弟弟似的憨呆傻感,令她好想大力捏他脸颊好几下啊。
“不然是什么?”男人无辜地问。
这么无辜的表情是犯法的,因为它会令人放松警戒,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通通都全盘托出。
“我是说……牠会说话吗?说我们说的话?我是指……说人话?”警察为什么不收编这个男人去录口供呢?伍玫仪月兑口而出之后,真的很想撞墙。
“喵喵牠是只猫,我想猫是不会说人话的,狗或其他的宠物应该也不会,至少我没有听过……小姐,妳这么问,难道是喵喵刚刚跟妳说话了吗?”男人思忖回话的模样很认真,完全没有认为伍玫仪是个神经病的样子。
不过,他这么认真,反而让伍玫仪觉得,或许,他才是个神经病?
他是脑波太弱还是太天真啊?他应该哈哈哈大笑三声,或是指着她鼻子骂她脑子有洞才对吧?
“没有,没事,我走了,掰。”伍玫仪摇头摆手,决定立时跟面前这怪异的一人一猫划清界线,泯灭良心办公事。
“啊?喔?好,再见。”不解伍玫仪为何突然变脸的男人也对她挥了挥手。
人家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此言不假,妹妹从前要他别乱招惹女人的话果然是正确的。
伍玫仪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去,走没两步,身后却猛地传来一声剧烈声响。
砰咚!
这次又怎么了?
伍玫仪困惑回眸,只见男人不知为何倒在地上,而刚才那只看来还很正常的三色花猫迅疾飞奔到她眼前来,以一串再流利不过的人声开口说道——
“他熬夜工作了好几天都没吃饭,所以昏倒了,快!妳快送我们回家,我们的地址是健康街五百号,就在后面那条巷子,他需要吃东西,也需要休息!”
什么?
伍玫仪的圆眸睁到不能再大,她再度左顾右盼,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除了昏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之外,真的是这只三色花猫在跟她说话!
一个昏倒的男人,一只正对她说话的猫,她该怎么做?难道真听这只猫的,将他们送回家?
不对不对,暂且撇开猫会说话这件事有多恐怖不提,她也不能真的听一只猫的话,送他们到那什么鬼地址。
这一定是什么诈骗集团的新伎俩,他们找了一个看来忠厚老实的美男子,找了一只天赋异禀的猫,等她将他们带到了那个地址,就会给她下什么迷药,然后等她清醒时,就会浑身是血躺在浴缸里,还少了一颗肾——
不行不行,她虽然不能见死不救,但也不会傻傻上!
伍玫仪当机立断,拿出移动电话拨了一一九。
“妳叫救护车?他只是没吃饭而已,为什么要叫救护车?妳这个笨女人,我说带我们回家,妳没听清楚吗?他只是需要吃饭跟休息!妳为什么要叫救护车?猫不能上救护车妳知道吗?”三色猫在伍玫仪身旁团团乱转,又急又跳又嚷,焦虑得很,严重地干扰了伍玫仪的通话。
伍玫仪千辛万苦地结束了生平第一次叫救护车的经验,被这只三色猫妖念得火了,也跟着急吼起来,什么恐惧害怕通通都忘了。
“我才不管你这只猫妖能不能上救护车!他昏倒了,我的见义勇为只够我帮他叫救护车,不够我送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回家,你才是只笨猫、笨猫妖!我是不会把肾给你们的!”
“什么肾?”喵喵愣了一愣,怎么会突然扯到肾?牠不记得人类有这么难懂啊?至少牠的主人没有。
“总之我不管了,等救护车来我就要走了,我先把你主人挪到路边。”伍玫仪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又拉了拉男人的手,想搬动他的身体到路旁,不要大剌剌昏在路中央,免得被车速过快的车子撞到。
“妳怎么力气这么小?”帮不上忙的喵喵开始嫌东嫌西了。
如果猫咪会翻白眼的话,伍玫仪相信牠的白眼已经翻到后脑勺了。
“你一定是只母猫,居然比我还爱碎碎念。有时间在这儿唠唠叨叨,你倒是变个法术来瞧瞧啊,看是要把他变到路旁或直接变到医院都可以。”伍玫仪又试了试,没想到这男人还挺重的,看来没几两肉的身体很精实,她真的搬不动。
这儿怎么可能会有三角锥路障?但就这样让他躺在路中央实在不安全,就算这条巷子车流量少也一样。
伍玫仪最后只好双手插腰护在男人身旁,像个雕像般站着,希望左右来车不要撞上他。
“谁跟妳说我会法术了?”喵喵对伍玫仪的说法嗤之以鼻。
“你不会?你不是猫妖吗?难道真是火箭队里面的喵喵?武藏跟小次郎在哪儿?”伍玫仪慌张过头,开始胡说八道了。
“谁是什么火箭队了?妳别这么幼稚好不好!都几岁人了还看卡通?看看妳眼角的细纹,应该也有三十好几了吧?”
“三十好几你个头啦!我连三十岁都没有耶,谈论女人年龄很不礼貌你知道吗?是说,嘿,笨猫,你既然听得懂火箭队,就代表你也看过吧?还说我幼稚?”伍玫仪回喵喵一枪,真不敢相信她在与一只猫吵架。
喵喵简直气极了。
“妳这个无知的人类,我可是——”
咿呜咿呜——救护车的鸣笛声逐渐接近。
伍玫仪才顾不得这只三色花猫说牠是什么,径自举起右手朝救护车大大挥了挥。
“小姐,您是他的家属吗?”救护员从车上拿了担架下来,一边将患者扶抱上担架,一边与伍玫仪交谈。
“不是不是,我不是他的家属。”伍玫仪急忙撇清她与昏倒男人的关系。
“好的。既然不是家属,那也不需要跟车了。”救护员匆忙将患者抬上车。
主人上救护车了,那猫妖呢?伍玫仪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慌张拉住救护员手臂。
“对了,这只是那个男人的猫,动物不能上救护车对吧?那我应该要怎么办呢?有哪里可以暂时收留牠?”拜托,她才不想暂时收留猫妖。
“猫?”救护员四下张望了会儿,“小姐,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哪儿来的猫?人命关天,我们先离开了。”
“没有猫?怎么会?”伍玫仪怔了怔,左右寻找了一阵,果真什么猫影也没看见,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救护员与救护车离去。
那只三色猫呢?不见了?牠刚刚不是还在这儿跟她吵架吗?难不成真是猫妖?
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袭来,伍玫仪打了个冷颤,越想越奇诡,可又不想留在这里继续自己吓自己,只好拔腿就跑,直奔她与画者约定的地址,决心忘了这件事。
叮咚、叮咚!
伍玫仪匆忙奔到画者家,按了几下门铃,却迟迟没有人来应门。
木质的大门、白色的窗框、浅绿色的遮雨棚,与庭院矮篱上悬吊着的几盆绿色盆栽、几支深蓝色风车。
微风送来阵阵花香,风车也被舞成片片浅蓝,人只站在这里,便觉有股说不出的舒适惬意氛围。
不过方才被吓得不轻的伍玫仪,现在连一点欣赏屋主品味的兴致也没有。
她抖着手,努力说服自己镇定心神,抬眸望了望左侧门牌——
健康街五百号。
这是她与插画家程挚约定的地址没错,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接着一股从脚趾麻到头顶的感觉窜上来。
这不就是猫妖刚刚说的地址吗?刚才地上那个昏倒的男人……那只猫……插画家程挚……不是吧?
“喵呜——”伍玫仪此时最不想见到的猫影窜出来,再度敏捷地跳上庭院矮篱,冷冷地与她平视,证实了她的猜测。
“又是妳,妳来做什么?”喵喵瞇着眼瞪她。
“……我来找程挚。”一回生两回熟,就算伍玫仪现在依然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但她与喵喵对谈的态度倒是比方才熟练镇定得多,至少外表上看起来是。
“他不在。妳刚才把他送进医院了。”喵喵凉凉地道,语毕之后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像在怪伍玫仪自作孽不可活一样。
怪了,这只猫妖怎么看来这么欠揍?
既然都碰上这猫妖两次了,害怕也无济于事,猫妖就猫妖,还不就是只猫,能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这猫妖亲口说牠不会法术。
伍玫仪心一横豁出去,决定一吐怨气,好好跟这只猫妖吵架。
“你既然自己会回家,刚才为什么被小孩追,还叫我送你回家?”看牠这副张狂跋扈样,不酸牠一下实在很难过。
“怪了,妳有子宫难道就会生小孩吗?”喵喵不疾不徐地酸回来。
“你这什么似是而非的道理?”伍玫仪吹开覆额的刘海,简直不可置信。
“跟妳刚才那句的道理一样,毫无逻辑。”喵喵再度嗤之以鼻。
“你、你——”伍玫仪再度被喵喵气到说不出话来。
“哼!”喵喵瞟了伍玫仪一眼,优雅灵活地跳回屋内,不打算搭理她了。
伍玫仪站在原地,又气又惊异,惊恐到后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变换过,最后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盯着那个健康街五百号的门牌。
天要亡她!程挚不是大美人,是刚才昏倒的那个无辜萌男,而且还是那只毒舌猫妖的主人——
她都还没开始泯灭良心,就已经觉得自己快被泯灭了。
把农民历拿去回收果然是会遭到报应的。
她的作者、她的书、她的插画、她的肾……
她是全世界最倒霉的阿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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