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听说千臾表哥还活着是不是,你找到他了?”
他一出书房,一名美得不可方物的袅娜女子飞奔而来,迳自要冲进他怀里。
“表小姐请自重。”徐颖清一移身,闪躲她扑过来的身子。
“哥……”
“我不是你哥。”他不过是徐家捡回来的孤儿,顶个虚名罢了。
“颖清哥,你还在怪我非要你当我的亲人不可吗?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哥哥。”
她是独生女,一直想有个兄长做伴。
“表小姐言重了,我自知身分卑微,不敢高攀,”她给他的羞辱他一生难忘。
“哥……颖清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心儿心里好难过。”她爱笑又疼她的好哥哥哪去了,他们明明说好要当一辈子相互扶持的兄妹。
徐颖清冷笑,目光闪着恶意,
“你不想知道大少爷的消息吗?”
一提到自幼订亲的未婚夫,徐颖清满脸娇羞,其他事全抛往脑后。
“千臾表哥真的没死,他就要回来了是吗?”
“他是没死,不过他回不回得来并不是我说了算,他不见得愿意再当陌府大少爷。”外面海阔天空,傻子才飞回来当笼中鸟。
“你说表哥不肯回庄,为什么?”这里是他的家,陌家子孙最终的归处。
见她一如以往的关真,他愤恨难消的想伤害她,
“因为他有佳人为伴,两人浓情密意,过看只羡鸳鸳不羡仙的恩爱生活。”
“你、你说什么,他……他有了别人?”她脸色一白,身形微晃。
“天仙一般的美娇娘,是男人都会为之动心,大少爷对她一往情深,不可自拔,连我这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动容。”哭吧!把你残忍的眼泪哭出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千臾表哥不会这样对我,我不信……”她慌得六神无主,眼眶蓄泪。
“要是他心中有你怎会连你都瞒,明阳两相隔的痛谁能忍心,可是他毫不扰豫地抛下你,可见他心底根本没有你这个未婚妻,认为你只是包袱不能厮守,他嫌弃你是个废物。”
“我不……”一阵气急攻心,她一口血吐出,昏厥。
“什么,县太爷的女儿被割颈而死,全身气血枯竭?!”
自古红颜多薄命。
阿寿一语成笺,杜晴雪陈尸在距离陌千臾医庐不远的黄花沟,全身赤luo,不着片缕,生前曾遭人侵犯。
她的致命伤在颈部,一剑割喉,深及见骨,几乎割断一半的颈子,险些身首分家。
随行的家丁、婢女都指证杜晴雪死前说过要上医庐讨回公道,要陌大夫答应亲事,否则她死也不回去。
没想到她真的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曝尸荒野,
吉样酒楼方面,亦有酒客指出陌大夫曾为一名女子与杜小姐起冲动,他言语不善,不留情分,狠得令人颜面无光。
可想而知,若杜晴雪再次上门自取其辱,陌大夫会如何待她。
问题是,陌千臾根本没见到杜晴雪,三日前的酒楼一会是最后一面,两人再无交集,他怎会莫名其妙地成为凶手?
“哇喔!杀人犯,你会被关到死的,听说县太爷把女儿当命在宠,你一定会被用刑,屈打成招。”想到他曾想用她的血入药,磨她的龟壳,红红不客气的幸灾乐祸。
九岁大的外貌说着老气横秋的奚落,怎么看怎么诡异,不过,听多了也就不以为奇,小丫头的坏毛病,嘴里不饶人,跟她计较气死自己比较快,
“我家公子不是杀人犯,你别乱说,他救人都来不及怎会杀害人命,你嘴巴放干净,莫要胡言乱语,否则我毒哑你。”点墨气急败坏地维护主子。
陌府是医毒名家,五岁就卖身陌府的点墨多少也学到一点施毒的本事,虽然不精,但毒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蠢蛋绰绰有余。
“哈,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人多得是,表面上是造桥铺路的大善人,背地里是丧尽天良的大魔头,杀个人来消磨不算什么,就怕连人家的血和骨头也不放过,拿来炼药。”她差点成了一粒粒小药丸,
炼药?!
陌千臾眉头紧皱。
红红说的是切身之痛,她就是差点沦为药材的活生生例子,可同样的话听在他耳中,贴合了某种合理的怀疑,始终不展的神色带着隐忧。
听说杜晴雪死时全身滴血不剩,没有其他外伤,仅在脖子上有道淡淡的血痕,凶手下手准确且迅速,毫不迟疑。
剑法如此之快,这世上他只知晓一人,出剑只在一眨眼间,剑起头落,教人防不胜防。
快剑莫愁徐颖清,陌家庄的二管事。
“陌红红,你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敢动你,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揍你。”他家公子是表里如一的大好人,人若皎月,高风亮节。
红红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我是红红,你别给我乱冠阿猫阿拘的姓氏,我不姓陌,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一一红红,你听清是了没!”
“你别不识好歹,公子肯把姓氏给你是你的福气,不然谁知道你是哪来的野孩子,连爹娘都不肯要,”他心里很不是滋昧,跟看公子多年,小点墨还是小点墨,没冠上家主姓氏。
他说中她的痛处,小脸一黯露出凶相。
“谁说我没爹娘,我们只是走散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你乱说话,我咬你。”
血龟是世间罕见的珍贵药材,常被用于滋补延寿,红红还是小龟时她的父母就被人捕杀了,她是名副其实的孤儿。
可她不相信爹娘已经死了,仍不断寻找同类,并在落雁山吸收天地精华修成灵龟。
成精是始料未及,她自个儿也不晓得为何会化身为人,只知道有天哭着爬出水缸,龟壳一落地居然会疼,四肢一伸成了双手双足,变成一个全身光果的娃儿。
她吓得连哭都忘,要不是阿寿的开导,她恐怕无法接受非龟身的形貌。
“哇!你真的咬人,你是野猴子转生呀!这么野蛮。”还好他学过一点武功,闪得快,没让她可怕的尖牙咬住。
被咬过几次后,点墨也学聪明了,只要红红一有动作,他先退远点准没错,
“我不是猴子,我是……”灵龟。
“红红,安静点,别再吵得大家不得安宁。”轻柔嗓音透着一丝警告,不怒自威。
“寿姊姊……”红红收起张牙舞爪,怯生生地低下头。
说也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偏偏对阿寿唯命是从,她说东不敢往西,半句话也不敢违抗,真像是她的小跟班。
这件事让点墨啧啧称奇,佩服得要命,私下向自家公子抱怨:一个怪丫头。
“事关人命,而且还死得离奇,这事要严谨点,不能拿来说嘴,有渎亡者。”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白影,心里一叹。
死了还执着,何苦来哉!
“好啦,人家不说就是,”她狠瞪点墨,怪他来招惹她,害她被骂。
看不见阿寿看到的东西,红红闷着气,嘴一撅,穿过站立不动的白影。
“身不修、心不净,杀心不除,尘不可出,”阿寿不知不觉地念出禅道,说完微讶,敛了敛眉,收起对己身的不安。
“千臾,这件事你怎么看,管还是不管?”
如果可能,她希望他别插手,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扭转。
听到耳边的娇唤,略微走神的陌千臾温润一笑。
“事关名誉,我总不好不闻不问,杜小姐的死我也有责任。”
要不是为了来找他,她也不会惨遭杀害,她一落单便成为凶手下手的目标。
若是他料想的没错,那人挑她是别有用心,无非是一个警告,让他用不着再躲了,他们已找到他。
“你想查出凶手是谁?”这有点难,连死者都没看清楚杀她的人是何长相,他又如何抽丝剥茧?
他似有迟疑地望着她,有话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口,
“不,我只是想洗清冤屈,让衙役别像猎犬一样整天跟在我身后。”
无罪也遭殃。
“因为你知道杀她的人是谁?”阿寿从他怅然的眼神猜测。
陌千臾暗惊,不动声色地掩下眼底思绪。
“我不过是寻常大夫,哪能晓得谁是凶手,顶多由行凶的手法去查,让捕快大人忙上一阵。”
她静静凝视他一会,看得他有些坐立难安时才轻启樱唇。
“你真正的血光之灾尚未到来,此事可大可小,看你如何处置。”
一切在他。
陌千臾一顿,继而轻笑出声,握住她的手,
“阿寿还是很关心我,时时不忘叮咛我。”
她(蹙)cù起眉,
“你别动不动就握我的手,抚模我的脸,这种习惯避免养成。”
他肩一耸,故作莫可奈何。
“阿寿身上有异香,我只是个凡夫俗子难以抵挡,情不自禁想靠近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笑着偎近,将头枕在她肩上,趁隙轻啄粉女敕玉颜一下。
“你好重。”她伸手想推开他,却越推越重,他整个身体靠过来,双手环抱她纤腰,将她圈在他的怀抱中。
对于掳获佳人芳心,陌千臾小有心机,他用蚕食的方式一口一口侵略,以文火慢炖,烧出冷情性子底下的炽热火花。
习惯是一种毒,慢慢地,适应了,也就不杭拒,瞧他楷油楷得多顺手,一开始她还排斤得很呢!老躲看他,这会挣扎两下便停了,任由他上下其手。
若是再用点心,两情相悦指日可待,他终将抱得美人归。
前提是他得先解决迫在眉睫的烦人事,否则佳人在怀也是无法展臂,他护不了她周全,反而会连累她,
“阿寿,孝义不能两全时,你会选择哪一边?”为人、为子他都有愧于心。
瞧出他眉间的苦涩,阿寿主动以小手包覆大掌。
“孝之初时以成亲恩,父不贤则子不孝,天意矣。做你认为对的事,别人过由他自己承担,与你何干,顺天心而行便是天道。”
各人造业各人担,因果报应终有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阿寿,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要一辈子在我身边,当我迷途时那盏明灯。”他只差没剖胸掏心以示真意。
阿寿睁着美目,盯着他越再越近的脸,蓦地,唇上一热,她清亮的眸子逐渐迷蒙,缓缓闭上,织热涌泉从心口潜出,薄女敕面皮晕染成艳丽的桃花。
白影见状黯然流泪,身形一淡,化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