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很努力想要把幸项忘记,但是她愈想尽快忘掉,就愈想念他,她明白自己的心房,除了幸项,再也闯不进其他男人。
是以,尽避她诅咒自己千万遍,光是无可救药的相思,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掏光光了。
呜……一切只怪她太爱幸项了,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把他忘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轻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幸项神情憔悴地伫于高楼上,双眼忧郁地跳望着穹苍,整天饭也不思,茶也不想,只知颓废纵酒,却又吃不出酒的滋味,只好一遍又一遍重复吟咏宋人柳永的《蝶恋花》。
“好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净兰大摇大摆地走进硕亲王府,得知幸项久伫高楼不下,她便不等下人上来通报,迳自上了楼台,并兴匆匆地拿了张凳子在他身边托腮而坐,一双溢满淘气神情的大眼儿骨碌碌地研究着他。
幸项正在等待侍卫带回消息,皇十五女净兰公主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双大眼睛直瞪着他。
“你干啥这样子瞪着我?”幸项顿时很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我听说幸项贝勒的小埃晋跟人家跑了,是真的吗?”这个淘气小鲍主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混帐!”幸项脸色铁青地狠狠瞪着她,“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竟敢乱造谣?舒儿几时和人家跑了?”
净兰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儿,“紫禁城里大家都这么说的呀!”
“胡说!”幸项厉声道:“我妻子只是失踪了。”
“为什么失踪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奇嘛!”见他一声不哼,净兰闷闷地嘟起红女敕女敕的小嘴,心里觉得有点儿无趣,待在紫禁城里无聊,去了阿哥房也无聊,到了外头还是很无聊,真不知道哪儿有趣?
她一定要找些事做才不会无聊,思及此,净兰兴味盎然道:“不然你告诉我,福晋叫什么名字,我要父皇派出御林军替你寻找福晋。”
“咦?我怎没想到还看皇上可以帮我?不过……”这淘气小鲍主一天到晚闯祸,让她去找皇上商量,不知可不可靠?幸项有所顾忌。
“不过怎么样嘛?你快告诉我啊!”净兰急着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幸项叹了一口气,“她叫苏舒……”
“苏舒?咦……”净兰搔搔头皮,“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耶!让我好好想想……啊!苏舒!不就是我的师父吗?”
“你的师父?你什么时候认识舒儿的?”幸项怎么没半点印象?
“就方才啊,我不久前才拜她为师耶!”净兰才不管苏舒答不答应,总之,她已经拜了,苏舒就是要认!
幸项惊跳起来,“你在哪儿见到她?”
“就你王府对面小巷子里一辆破旧马车的车轮子底下……”净兰话还没说完,幸项已旋身下了高楼。
“幸项!你去哪?”净兰跳了起来,追了出去,怎料转眼间就不见幸项的人影了,“讨厌啦!幸项!你居然丢下我!没带人家一起去玩,气死了啦!”
幸项的情绪激动万分,几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动存心躲着他的苏舒,微蹲下高大俊拔的身子,小心地走着,犀利的黑眸一一扫过狭巷里的地面,一路寻找净兰口中那辆破旧的马车……
直到他发现一抹看起来小小的、瘦瘦的、脏脏的身子像熟虾似地整个蜷缩在车轮子底下熟睡着,他才敢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老天啊,果真是他的舒儿!他终于找到教他日思夜念的小女人了!
幸项浑身不能自己地狂颤着,生怕一个不慎便把她给惊醒,高大健硕的身躯轻轻把马车推开,直到苏舒那张甜美可人的睡容暴露在夜幕下,他才轻手轻脚地靠近她。
苏舒还在熟睡着,丝毫不察,幸项小心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舒儿……我真想你……”幸项小心翼翼地将大手绕过她的颈子,当他一触及她冰冷的肌肤,他的心彷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碎了,如此单薄纤细的身子骨,怎经得起寒风吹袭?他可怜的舒儿……这些天来,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幸项几乎痛吟出声,缓缓伸出另一手捧抱起她的瘦弱身子,温柔地将她横抱起来,苏舒梦呓了一声,小手搭上他的胸膛,小脸埋入他温暖的胸怀里,睡得更香甜了,看得幸项心里头爱怜不已,忍俊不住地在她小嘴上轻啄了一下。
终于寻着他心爱的女人,幸项的心顿时豁然开朗,心也踏实了许多,未来更充满了喜悦和希望,他一面温柔地用粗犷的面颊去磨蹭苏舒柔女敕依旧的娇颜,一面往硕亲王府的方向缓缓昂首阔步……
当第一道曙光透过纸窗洒进厢房里时,苏舒幽幽醒来了。
“睡得好舒服啊!”苏舒已经好几天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她不禁伸伸懒腰,舒展一下筋骨。
咦?她的脑袋忽然间像被什么东西打到,震惊地瞠大了双眼,好半晌,一对眼珠子才缓缓地兜了一圈,这儿是哪?为什么她会在这儿?又为什么这间厢房这么面熟?好像她曾经住饼一样……
“舒儿,你醒啦?”
咦?苏舒的身子震惊地狂颤了一下,她几乎不敢乱动,眼珠子缓缓地绕回了床榻,当一双天生带笑的魔魅黑眸含情脉脉地投入她眼里,她险些惊跳起来。
“不准动!”幸项的长指缓慢指向她的俏鼻,声音既严峻又低沉,带着一股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威严。
他们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动也不动,四目交接,近距离凝视着对方,彼此眼中都进发一抹难以言喻的爱意……时光在沉寂中悄悄流逝,良久,男人薄唇微掀,俊容上同时浮现一丝难掩的忧郁,缓缓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舒儿,你可把我想死了!”幸项捧起她的娇颜,深情款款地呢喃着。
“真的吗?”苏舒天真无邪地眨动着眼皮,一颗心都快化了,似乎已经忘了他曾经多么残忍地对待她。
“我若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
“不要!”苏舒心疼地捂住他的嘴,她不要听见这么可怕的誓言,那会拧碎她的心。
幸项柔情似水地凝视着她,“你想我吗?舒儿。”
“想……”那双溢满爱意的黑眸令苏舒感动得红了眼眶,拼命猛点头。
倏地,苏舒像忽然间忆起什么似的,瞠大一双眼儿的同时也惊恐地用力把他推开,纤弱削瘦的小小身子迅速爬到床榻的边缘,有如熟虾般蜷缩起来,小脑袋如波浪鼓似地左右摇着。
他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为什么她会忽然回到想要把她孩子杀死的男人手里?
“呜呜呜……快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不然我的孩子会没命……你快放我离开!”苏舒用小手捂着双耳,既可怜又委屈地啜泣起来。
“舒儿,我很抱歉。”幸项歉疚得想死,他竟让她惊恐成这样,难怪她宁愿冷死在车轮子底下,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你不要过来!”见他挨了过来,苏舒吓得拿起枕头砸向他。
“舒儿……”她惊恐的神情让幸项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杀了。
苏舒死命捂着耳朵,由低低的啜泣转为号跳大哭,“我不听!呜呜……我要离开这儿,救命啊!我要离开这儿……”
幸项紧紧蹙着眉,心痛得宛如刀割,“舒儿,求你听我说,我再也不会逼你喝下胎药了,我要你,我也要咱们的孩子……”
“你骗人!”苏舒闭上眼儿,心中不断祈祷着,希望他赶快消失,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消失,因为他一消失,她又要开始想他了,呜呜……她该怎么办?她好矛盾呀!
“舒儿,我没有骗你!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要你,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幸项吼道。
“我不相信……”苏舒拼命摇头抗拒,“呜……你在骗我,你打算把我哄了,再骗我喝下胎药,我不上当、打死也不上当……”
幸项实在好痛苦,他试着挨近她,一步一步慢慢挨近她,然后用力将她拥入怀里,然后,他炽热的唇犹如狂风扫落叶般,狂野炽烫地补捉她的软唇,深深地吻住了她……
苏舒一颗心有如万马翻腾似地狂跳起来,他吻得她天旋地转,吻得她忘了今夕是何夕,甚至吻去了她内心的恐惧。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幸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双臂牢牢箝住她微颤的娇躯,半寸缝儿也不留,幸项每每想起是他的残忍造就出她今日对他的恐惧,便浑身不住地狂颤着。
“我错了,舒儿,我为我过去所做的每一件蠢事跟你道歉。”幸项诚挚地说道,为了要苏舒能够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
“我……”
“原谅我,舒儿。”他不让她说,“缺乏你体香的床榻,变得异常令人难以入眠。”
“在你逼我喝下那下胎药,这已经变成是你的问题了。”苏舒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心了,事实上,她所做的只是一种煎熬,抑或是一则笑话罢了。
“不会了!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逼你喝下任何见鬼的药汤,真的,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她想知道这些足以让她动心的话是出于什么动机。
她由他狂颤不停的身体轻易探出他内心的讯息,开始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她心疼极了,也许是对他情有独钟,是以特别情难自抑。
“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我可以失去爵位、失去财富、失去权势,就是不能失去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就是不能放弃寻你的决心!”幸项痛不欲生地哽咽着,大拇指轻抚她的粉女敕,动作温柔得恍如春风吹过落叶,生怕把她给弄碎了。
她别开头,生怕自己又没用地流下感动的泪,“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幸项野蛮地捧住她的小脸,强逼她直视他的眼,“我爱你,我为什么不能说?嗯?舒儿,你告诉我。”
“爷……”苏舒捂住颤抖的小嘴,睁着一双蓄满激动的大眼儿,痴痴迷迷地凝视着他,似乎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很不敢相信她终于拥抱了他的爱。
“舒儿,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削爵留住你。”
“爷……”苏舒双唇狂颤不已,“你爱我是真的吗?”
“天地可鉴啊!”幸项脆弱地说:“答应我,舒儿,哪儿都别去,留在我身边好吗?永远也别离开我好吗?”
苏舒轻轻咬住颤抖的下唇,眼中滚出更多的泪水,须臾,她捧起他的俊容,狠狠地吻住他。
他将幸福紧紧拥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愿松开。
“舒儿答应你,哪儿也不去,舒儿要一辈子留在爷的身边,让爷儿疼,让爷儿爱……”她的唇边有抹幸福的甜蜜笑靥。
“舒儿。”幸项欣慰地笑了,抚着她的粉腮,深情款款地道:“这辈子,我会好好珍惜你,把你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