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疆瑟缩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替那位帮了自己的姑娘说话。
“孩儿自知不该欺骗娘,也愿领责罚,不过那天市集里人来人往的,却只有那位姑娘出手帮助孩儿,她绝不可能跟那些扒手串通好……孩儿想到自己差点就害死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一面说,一面呜咽。“她的确是个热血心肠的好姑娘,孩儿可以为她担保……”
“你……”林氏简直是自打嘴巴,才说那位姑娘心怀不轨,结果对方却是为了帮自己的儿子才会受伤。
江氏干笑两声。“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可真是巧……”
连老太君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禁瞪了孙女锦绣一眼,都是听她胡说八道,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而秦凤戈却在心里笑着,这就叫好心有好报,如今有了堂弟这个人证,也能证明婉儿确实是个善良勇敢的好姑娘。
“大堂兄,我……可以去探望她吗?”秦凤疆内疚地问。
他口气带着几分责备。“我会让府里的二管事去安排,往后若要出门,千万机警些,最好多带一个人。”
秦凤疆也在深刻地反省。“是,大堂兄。”
当秦凤戈目光严峻地看着在座的长辈,她们自知理亏,有些坐立不安,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究竟是谁在祖母面前乱嚼舌根?像这种只会造谣生事之人,若不加以惩罚,只怕往后还会再发生。”他把责任推给别人,也能保留三位长辈的面子。
锦绣一脸惊惶地躲到母亲身后,就怕这位将军大堂兄真要惩罚她。
“这事就别再提了。”江氏自然护着女儿,陪笑地说。
老太君不得不拉下老脸,率先认错。“好了、好了,都是咱们误会人家,方才的话就当作没说过。”
“会被咱们砚哥儿喜欢,一定是个好人,婆婆说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惹出来的事,林氏只好想办法善后。
“咳!”老太君又清了下嗓子。“就让那位婉儿姑娘住下来,好好地调养好身子吧,这恩情总不能只报一半,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秦凤戈也松了口气。“是。”
至少这一关暂时度过了。
“爹!”一身脏的砚哥儿回到内厅,两颊红扑扑地走向父亲。
老太君不太高兴的数落跟在后头的女乃娘。“怎么没把他看好,瞧砚哥儿身上都是泥巴,究竟是怎么玩的?”
“是孙儿这么交代的,总不能老是把砚哥儿捧在手心上,就算跌跤了,还是要自己爬起来,哭了也别去管,就让他哭。”他不想再让儿子当作争宠的工具,更不想让他被惯坏。
“可是……”老太君光听就心疼得要命。
他义正辞严地启唇。“他娘已经不在,我这个当爹的更要好好地管教,否则将来难成大器。”
“这么说是没错,不过也别太严厉,当真以为是在训练你手下那些水里来火里去的熸火军了。”她在语气上还是诸多袒护。“再过两个月就对年了,等你再娶,砚哥儿又有了个娘,管教的事就交给未来的孙媳妇儿去操心,若有不懂,我这个祖母也可以好好地教导她。”
秦凤戈淡淡地回了一声“是”。
等婉儿进门,要面对的难关可不少,她能应付得来吗?
他不禁忧喜参半地思忖。
就在翌日下午,经由二管事的安排,秦凤疆见到了婉瑛。
“姑娘可还记得我?”瞧见当日替自己解围的女子,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因为差一点无法当面跟她道谢了。
认出由二管事请进小厅内的文弱男子是谁,婉瑛不禁“啊!”的一声。“你不就是……”那头肥羊。
原来这位唇红齿白、弱不禁风的男子便是秦凤戈的堂弟,刚刚还在纳闷,又不认识秦府的其他少爷,为何突然要来探望她。
他口吻满是歉疚地说:“那天姑娘帮我拿回了钱袋,却忘了道谢,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又从大堂兄口中听说姑娘遇刺的事,更加惶恐不安。”
“已经是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婉瑛并不在意,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帮的,何况也不是这个人的错。
秦凤疆一脸担忧。“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她说。
他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呃……还有这个……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些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点心,就当作是一点心意……”
说着,秦凤疆便将带来的食盒摆在几上,白皙的脸孔也泛红了,毕竟堂堂秦府的少爷不肯习武读书,居然喜欢做糕点,可是天大的笑话,但又想不出该用何种方式来表达谢意,考虑了一晚之后,无论对方接不接受,还是以最大的诚意来制作这几道点心。
婉瑛掀开盖子,总共有两层,摆了好几种点心,不论是摆盘还是卖相,都让人垂涎欲滴。“这些都是公子亲手做的?光看就觉得好吃。”
“姑娘就别安慰我了……”以为婉瑛心地好,不忍伤他的自尊才这么说。
她一愣。“为何这么说?”
“一个大男人该做的是大事,而不是这些……说来真是丢脸……”秦凤疆声音愈来愈小,带着微哽。
见他好像要哭出来了,让婉瑛不由得向身旁的丫鬟求助,丫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再转向二管事。
二管事彷佛没见到她求救的眼光,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咳,这个……公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所谓的大事因人而异,就好像皇宫里的御厨也是男的,难道他应该觉得丢脸?”婉瑛先举了一个例子,希望能帮助他建立信心,因为她来自的世界跟这里不一样,只要不是犯法的事,任何行业都可以出头天。
秦凤疆诧异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要知道沙漠之所以美丽,也是因为在某个地方藏了一口井……”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常用《小王子》里的话来鼓励自己。
“沙漠?”秦凤疆迷惑地喃道。
就连二管事和丫鬟也都不解地看着婉瑛。
“对,这里没有沙漠……”她不该用这个来举例,不过临时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意思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只是表相,认为公子做不了大事,没有出息,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却是肉眼看不到的,就好比才能,也许它还有待琢磨,可是有朝一日,当公子发挥所长,发出的璀璨光芒,必定会让所有的人都看到。”
因为坚持理念,走自己该走的路,也是婉瑛一直在做的。
领悟到话中的涵义,秦凤疆不禁为之动容。
“我……真的做得到吗?”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些话。
婉瑛老实地说:“除了公子自己,没有人知道。”
“多谢姑娘……我不会忘记你这番话的……”他用袖子拭着眼角说。
她也同样勉励自己。“虽然过程很辛苦,不过才更要努力。”
秦凤疆彷佛找到了力量。“我会的。”
“公子亲手做的点心,我一定会仔细地品尝。”婉瑛将食盒交给丫鬟,心想该不该写一篇食后心得,当作是回报?不过现在的她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浣衣女,还是算了。
他拱了拱手。“还请姑娘不吝赐教,那我先告辞了。”
待秦凤疆转过身,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笑容,踏着自信的脚步离开。
“二管事还有其他事吗?”婉瑛从座椅上起身,见他还在原地发呆,便随口问道。
二管事回过神来。“已经没事了。”
“那我回房了。”她要来享受下午茶时间。
目送婉瑛的背影步出厅外,二管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钦佩,只因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连自己也被感动了。
当天晚上,他便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主子听。
“她真的那么说?”早知她与一般女子不同,好比说想要加入熸火军,想不到还有更让秦凤戈惊讶的。
“是,都是婉儿姑娘亲口说的。”二管事回道。
秦凤戈站在书房外,两手背在身后,望着皎洁的月亮。
“她真是我见过最奇怪也最特别的姑娘……”就因为是这般与众不同,有着超越世俗和传统的看法,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又能坚持到底,才会打动他的心,而婉儿这番话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眼光是否太过狭隘,人各有志,所谓的做大事,就只有习武和读书这两条路可以走吗?
“尽管我可以接受,也不认为她那么说真的错了,可是二婶若听到她居然还鼓励堂弟,只怕会气到厥了过去。”说着,秦凤戈不禁低笑两声。“等她进了门,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还真是令人期待。”
他对婉儿愈来愈有信心,相信她一定可以收服秦府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