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哥根本不必担心,她没你以为的那么容易攻陷。”古君威点了一根烟,迳自抽着。
古君天虽然不抽烟,但没阻止他。
“她心里有个人。”古君威淡淡的说:“她说那个人在她心里十年了,直到现在,她的心里除了他,谁都容不下。”
古君天一愣。她心里有个停驻了十年的人?算起来,不就从她高中时期就……
“这么算来,当时她应该只是个高中生吧?她还为了想见到他而跑到台北去工作……”说着,古君威疑惑地问:“那她本来是哪里人啊?”
“跟我们一样。”他说。
古君威吸了一口烟,幽缓吐出,在空中形成一个一个的白色烟圈。“高雄?”
“嗯,她是左中的。”
“什么……咳!”古君威惊讶得呛了一下,猛咳了几声,“她……她也念左中?”
“是啊,”古君天瞥他一眼,“如果你也念左中,搞不好就碰得到她。”
“但是你念左中啊。”古君威看着他,“她告白失败、暗恋十年的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怎么可能?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古君威轻啐一记,“跟你告白的妞,你记得哪个?”
山青海阔,佳木葱茏,巍哉吾校,屹立其中。师生济济,桃李春风,四维八德,修身所宗。科学艺术,巧夺天工,劳作运动,积健为雄。真知力行,德业乃宏,人文蔚起,作育之功。
左中校歌,古君天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但确实,那些跟他告白、偷偷塞情书给他的女生,别说是她们的名字,就连她们的脸,他都想不起来。
要说有印象的话,他只依稀记得有个干干瘦瘦的学妹在他毕业那天送了一个仙人掌盆栽给他,因为有够莫名其妙,一回到家,他就把它丢给妈妈照顾了。
后来那盆仙人掌是死是活,他根本不知道。
“总之你若不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她,就别招惹人家。”他又不放心的提醒着弟弟。
古君威抓抓头,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有时还真像老妈……别说我了,你跟嘉瑜怎样?”
他不解的扬眉,“我跟她哪有怎样?”
“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她喜欢你……”古君威狐疑的睇着哥哥,“难道你对她没感觉?”
“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我们太熟了。”
听他这么说,古君威哀声一叹,“我真替那些喜欢你的女人难过……”
古君天彷佛谈着别人的事情般,“我现在只想把公司往更高的地方推,其他的,我都没兴趣。”
“高处不胜寒啊。”古君威搭上哥哥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两下,“要是你爬上了高峰,却发现那里除了你谁都没有,那可就不妙了。寂寞这东西……会吞噬人的。”
古君天斜瞥着弟弟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说罢,他拍了拍弟弟的大腿,“不晚了,早点睡吧。”
“嗯。”古君威点头,“你先去睡吧,我再抽一根烟。”
回到左营的老家之后,茜茜每天过着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快乐鸟日子。
女乃女乃的手艺好,每天都准备她爱吃的喂养她,她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简直跟猪没两样。
“小姑姑,小姑姑……”
“嗯?”她睁开眼睛,大哥的一对龙凤胎就捱在她床边,睁着那骨碌碌的大眼睛望着她。
“干么?大B,小B……”
哥哥的英文名字叫比利,妹妹的英文名字是贝拉,因为都是B开头的名字,因此大家昵称他们大B跟小B。
“爷爷叫你别睡了。”大B说。
“爷爷说你再睡的话,他要打你喔。”小B补充着。
“现在几点啊?”她懒懒的抓起床头的闹钟一看,已是下午两点。
这时,臧妈探进头来了,“小茜,拜托你别每天窝在家里睡觉好吗?谁像你这样大过年的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我又没地方去……”她懒洋洋的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带大B跟小B出去走走也好,他们难得回来……”
她大哥在香港工作,虽不算远,但一年也难得回来两趟。
“小姑姑,带我们去玩,好吗?”小B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小姑姑,我想去看鸭子。”大B说,“爷爷说生态园区有鸭子。”
看着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她无奈的一笑,点了点头。可话说回来,她大哥大嫂又跑哪去了?
“哥跟嫂嫂呢?”她问还在门口等着她下床的母亲。
臧妈说:“到同学家去打麻将了。”
什么?打麻将?!所以说,他们没窝在自己家,是因为到别人家去窝着了?
“快起床,再拖拖拉拉的就晚了。”臧妈催她。
“遵命,娘娘。”她学着母亲正热中的清装剧里的奴婢,“奴婢这就去了。”
“若有耽搁,本宫就杖责你二十个板子。”臧妈一派认真的接话。
于是,为了不遭到杖责,茜茜立刻起身更衣,带着大B跟小B出门。
她带他们到生态园区散步,像放羊似的任由他们到处去跑。天气虽冷,但还有煦煦冬阳,不一会儿,他们已经玩得满头满身的汗。
跑跳了两个小时,气温慢慢下降,怕他们着凉,茜茜把他们抓了回来,准备带他们回家。
走着走着,忽见一对约莫六十岁的外籍夫妇坐在一旁的草皮上,那先生正帮太太揉着脚踝,而太太是一脸痛苦的表情。
茜茜直觉他们需要帮忙,于是主动上前询问。
曼尼斯夫妇是来自德国的旅客,今天刚从垦丁上来高雄,刚才曼尼斯太太不小心在边坡扭了脚,痛得再也走不了。
茜茜表示自己知道附近有个厉害的跌打师傅,可以用传统的民俗疗法帮她减缓疼痛。曼尼斯夫妇非常乐意尝试华人的民俗疗法,于是茜茜便拎着大B跟小B,引领着他们夫妻俩前往跌打师傅那儿。
到了跌打师傅那里,发现大门深锁,铁门上贴着“出国旅行,初七开门”的字条,她才知道跌打师傅不在家。
为此她不断的向强忍着痛跟她一起来到这儿的曼尼斯夫妇道歉,但他们却一点都不怪她,反倒安慰起自责歉疚的她。
“丫头?”就在他们站在师傅家门外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传来臧爸的声音。
转过头,看见自家爸爸,茜茜愣了一下。
“爷爷!”一见到臧爸,大B跟小B立刻飞扑过去。
见他们三人跟一对外籍夫妻在一起,臧爸一脸疑惑,“他们是……”
“爸,他们是从德国来的曼尼斯夫妇,曼尼斯太太扭了脚,所以我带他们来严伯伯这儿,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老严去澳洲了。”臧爸说,“家里有瓶跟他买的跌打酒,不如请他们到咱们家去吧。”
“可以吗”茜茜惊喜地问。
“远来是客。”臧爸笑着说:“这也是做国民外交的机会。”
茜茜点头,转身立刻向曼尼斯夫妻解释。曼尼斯夫妻虽不好意思叨扰,但还是在茜茜的盛情邀请下点头了。
就这样,他们带着曼尼斯夫妇回家,在臧爸用跌打酒帮曼尼斯太太揉脚的同时,臧妈跟臧女乃女乃则去准备晚餐。
臧家的年菜向来丰盛,以便应付随时可能上门的客人,于是,他们又热情的邀请曼尼斯夫妇共进晚餐。尽管语言不通,但大家还是说说笑笑十分愉悦,没有半点隔阂。
曼尼斯夫妇非常感谢茜茜的帮助以及她家人的热情款待,还说台湾的人情味真的很浓厚,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稍晚,茜茜的大哥回来,臧爸便要他开车载着曼尼斯夫妇俩回到他们下榻的饭店。
临走前,曼尼斯夫妇将他们在德国的联络方式及地址给了茜茜,希望她哪天到德国旅行时,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们叙旧。
当然,茜茜也期盼他们夫妻俩日后再造访台湾时,可以再到高雄来。
“茜茜,”曼尼斯太太洋腔洋调的叫了她的名字,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你真是个天使。”
即使只相处短短几个小时,但道别时还是离情依依,有点不舍。
茜茜也抱着她,眼眶都湿了。
曼尼斯太太在她脸颊上一吻,温柔的笑着,“如果到德国玩,一定要来找我们。”
“好的,曼尼斯太太。”茜茜眼中带泪的笑着应话。
为了避开返北的人潮,茜茜提早两天回到台北。
窦人跟许珉志去花东玩,还没回来,租屋处就她一个人。
在家里闲得慌,她决定外出走走,可是从前不管去哪里都跟窦人黏在一起的她,实在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能上哪里去,能做什么事,于是,她又无聊到决定回家。
捷运车厢里的乘客比起尖峰时段实在不算多,但还是连半个可以坐下的位置都没有。车厢里有人睡觉,有人戴着耳机听音乐,有人不断的滑着手机或平板,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人,没有人跟任何人的眼神有交集,大家彷佛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抓着铁竿,两眼发直的望着车外,不知怎地觉得有些落寞。
“喂。”
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尖叫,只因那声音十分熟悉。
“老……老板?”转头看着犹如平空出现在眼前的古君天,她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古君天也没想到会在捷运上遇见茜茜。
他本来不打算跟她打招呼的,可是当他看见她那落寞的、彷佛神魂已不知飘到哪儿去的神情时,竟忍不住的上前了。
“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表情,可是会被意图不轨的男人盯上的。”他警告似的说。
“……”看着他的眸子,茜茜心跳加速。
她能一厢情愿的认定这是缘分吗?但若不是,怎么会在捷运上遇见他?
“不过……”古君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像你这种没有女人味,又是幼儿体型的女人,大概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盯上你吧?”
茜茜听着,眉心一蹙,语带抱怨,“老板,你的嘴巴真的很坏……”
“真是抱歉,我这个人一向不说谎。”
她那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让他更忍不住的嘴坏、想欺负她。
不过,他是不是也曾经对谁说过相同的话呢?他遇过像她这种型的女人吗?
“老板也坐捷运?”她问。
他挑挑眉,“不行吗?”
“行,只是没想到……”
“我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他话锋一转,问:“你从高雄回来了?”
“嗯。”
“大过年的,一个人晃来晃去,你没朋友吗?”他问。要是阿威知道她已经回到台北,应该会打电话约她见面吧?
“老板不也是一个人晃来晃去吗?”茜茜睇着他,试探地问:“女朋友呢?”
女朋友?他哪来的女朋友?难道她指的是……陆嘉瑜?
“你说嘉瑜吗?”他说:“她现在在美国。”
“喔。”女朋友丢下他跑去美国,他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不,他一定是觉得寂寞,才会一个人趴趴走。
“老板要去哪里?”她决定不问让她有点难过的事情——关于他跟他的千金女友。
“到卖场逛逛,看一下公司产品的销售状况。”他说。
“欸?”她讶异地盯着他,“现在还在过年耶,老板是工作狂魔吗?”
工作狂魔?他不禁蹙眉而笑。其实,他只是闲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