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尾牙晚宴上,难得各部门的人齐聚一堂,吃喝玩乐。
不同部门的同事,相互介绍认识,不少单身男女更是借机联谊。
“嘿,宇呈,我们去跟总务课新人交流一下。”营运部单身男同事邀约道。
“交流什么?”用完餐,跟同桌同仁小酌两三杯的耿宇呈已打算离开,对后续变相联谊活动不感兴趣。
“总务课年初进来几个女孩,听说都单身,其中两三位还是才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妹妹哩!”有些微醺的王文杰笑说。
对于这一年一度能正大光明进行联谊的机会,他可是非常期待。
“要不,你眼光高一点的话,秘书课也有亮丽新人可认识。”王文杰补充道。他对女强人型且眼光高的秘书课女性不感兴趣,倒较想多认识平易近人的总务课女孩们。
“没兴趣。”耿宇呈意兴阑珊,一口回绝对方的邀请。
他虽善于跟客户交际应酬,跟同部门同事也算相处融洽,但对于这种没意义的联谊应酬,他懒得应付。
至于认识异性,他曾前后尝试交往过两任女友,皆因个性不合,没多久便选择分手,让他觉得跟女人约会交往太浪费时间。现在的他,只想全心打拚事业,更没兴趣跟同公司的女往,光想象就麻烦一堆。
“也罢,我自个儿过去,再顺便帮你物色一下。”王文杰知道他对认识异性颇为冷淡,也就不勉强了。
他端起自己酒杯,往斜对面总务课员工所坐的其中一桌走去,接着开始递名片,自我介绍,举杯敬酒。
耿宇呈端起酒杯,饮完杯中最后一口,望见原本坐在这桌清一色的男性同仁们,此刻不论单身或已婚皆去别桌交际敬酒了,独剩他一人。
他觉无聊,打算提早离开。其实对于年终尾牙他一直觉得颇无趣的,若非上司交代底下同仁都需出席,他也不会想来吃这顿饭,看无聊表演,以及之后更无聊的变相联谊。
去年他因出国出差没参与尾牙活动,今年更觉适应不良。
就在他起身,准备走人时,前一刻离去的王文杰,拉着一个女孩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
“嘿,别急着走,我替你找到一个熟人了!”王文杰唤住欲离去的他。也知往年这类公司团体活动,他通常都是默默先离开的人。
“这位总务课新人苏小姐也是大毕业的,小你两届,也许你们曾在校园擦身而过。”王文杰急着介绍被他拉来的女孩,想让两人热络起来。
方才,他到她们那桌交际,对坐她身旁的另一位女孩很感兴趣,又怕只跟对方闲聊会冷落苏小姐,于是也礼貌交谈两句,一听对方跟耿宇呈同校,他马上想将对方推给耿宇呈。一方面替一个人默默喝酒的他找个酒伴;另一方面,自己也好跟落单的另一位女孩热络,增进情谊。
熟人?耿宇呈先因同事的话纳闷。一抬眸,看清面前女孩,他倏地神情微诧。
眼前的她,穿着米白色长袖针织上衣、咖啡色长裤,一头及肩直发,清秀的脸蛋上着淡妆。
几年未见,但她的样貌和他记忆几乎没多大改变,也许只因妆容才稍稍增添一些成熟端庄感而已。
没喝过酒的苏心仪,不清楚自己酒量,不料才喝下一杯红酒,她就步伐有些飘浮,意识开始迷茫。
前一刻,一个陌生的营运部男同事来攀谈,听到她毕业学校后,马上热络地要介绍她学长让她认识,她没觉扭捏,欣然地就被带往这桌了。
当她此刻近距离看清对方,不禁张大眼,惊愕了下。
“你……你长得很像我暗恋的学长……”她星眸微瞇,粉唇漾着笑。
耿宇呈神情怔愕,略低头瞅着面前娇小的女孩,心口无端一紧。
“噢,那真有缘,你们慢慢聊。”王文杰一听,自动替他们两人牵线,转而匆匆返回另一桌,跟他心仪的对象拉近距离。
耿宇呈意外见到就某种解释真是“熟人”的她,不由得月兑口问道:“妳暗恋的学长?”他竟想知道那人是谁。
苏心仪不觉便在他旁边落坐,还随意拿起桌上酒杯,饮一口杯中残余的红酒,这才缓缓吐露道:“我暗恋的学长叫耿宇呈……我喜欢他两年耶!从进大学不久,就因社团学长间接知道他……我对他一见钟情呢!是不是很花痴?”她径自笑说,又喝了口酒。
耿宇呈因她落坐,跟着坐了下来,却在听见她开口第一句话提及他的名字时,心口惊诧地撼动了下。
他只能静默听她告白,而从她的眼神他能感觉出她有些醉意了,或许因此她才没真的认出他来,还能跟他这般大胆吐露暗恋情事。
苏心仪继续说:“耿学长跟你长得一样帅,头脑很聪明,是校园风云人物喔!他很受女孩子欢迎,可是他有时候酷酷的,不太跟学妹们说话,不过他跟他同学相处,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帅哩!
「每次他来我们社团找副社长,也就是他的死党,我看到他就会好紧张,只能赶紧找别人说话,找事情装忙,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自然地打招呼问候。虽然从没正式交谈过,可是我却愈来愈喜欢他,也在他毕业时鼓起毕生勇气要向他献花告白……只可惜,失败了……”她一古脑儿说着,不禁低头,重叹口气。
自大学毕业已两年,距离她初恋结束也已过了四年,此刻酒精作祟,不觉倾吐出那段无疾而终的单纯初恋,竟还觉心口有些揪。
耿宇呈静静聆听她径自滔滔不绝,向来不易起波澜的心绪,不由得心跳加遽。
她,竟然曾暗恋他两年!
大学四年,他唯一曾注目过的女孩,便是她!
他是因大三时死党担任慈幼社副社长,才有机会上慈幼社走动,也才认识了她。
说认识也许不恰当,他跟她,并未真正交谈过。
他起初会注意起她,是从慈幼社社团的活动照片中—她抱着育幼院孩童,笑容灿烂,那单纯笑靥,比照片中其他社员还真诚、欢愉;她探访养老院,蹲在坐轮椅的老女乃女乃身旁,一双手握着对方满布皱纹的手,和老女乃女乃一起面对镜头微笑。
那两张照片,令他印象格外深刻。不仅如此,在和死党谈话时,死党曾不经意提及她是社团中最热中社团探访活动的优良社员,她是个极富爱心的温柔女孩。
之后每每去慈幼社找死党,他便开始不自觉的注意到她,只不过其他学妹一看到他总是殷勤问候,甚至大方示好,唯独她,似乎有意无意回避他的视线,也从未跟他主动问候一声,让他以为她对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他对她的好感,却是与日俱增,不仅因她在社团活动表现的爱心,也因他曾在经过校园园艺系养护的花圃时,听见她对栽种的花花草草说话。
那些叮咛,其实有些幼稚,可当下,他却感觉到一股温暖,明显感觉她将花草当孩子般细心照料,是个温柔且极富母爱的女孩。
对于从小没有母亲的他而言,这样的女孩令他不由自主动容。
可尽管对她欣赏有加,他却没想过主动追求,一方面认为她对他没意思;另一方面更因大学时期无意浪费时间谈恋爱。
他只想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学习机会,在课业上精益求精,务必将自己打工赚取而来的学费,得到最高的回馈效益。
万万没料到,原来她暗恋他,是因害羞才不敢和他交谈,刻意逃避和他对视机会,却又偷偷地、默默地观察着他。
即使已事隔四年,此刻才听到她过往的心声,他却无法无动于衷。
“妳什么时候告白失败了?”他不禁趁她有些醺然迷糊之际,探究当年真相。
他只记得,在毕业那天,收到不少不认识的学妹送的花束礼物,并大方表达爱慕之意,甚至最后,还在走出校门口前,被两个女孩拦住而告白。
他记不得对方模样,只能确定绝不是她。如果……当时她向他告白,他不可能当面就拒绝,甚至会因她打破自定义原则,同意交往。
“慢了一步……可是看见学长拒绝外文系系花,我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连最后一搏的勇气都没了……”她又叹了口气,哀悼那逝去已久的恋情。
“妳没试,怎么知道没希望?”耿宇呈神色认真问。
他心里有股冲动,想问现在的她,对他是否仍有着遗憾,是否还恋慕着他?
她抬头看他,眨眨有些迷蒙的视线,再度定定地望着他。
“你的声音好像他……脸更像他……我—”她唇瓣轻蠕,想说什么,却顿觉一股恶心感涌上咽喉。
耿宇呈一双深眸凝视着她,想承认自己便是她的暗恋对象,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她眉头一皱,神色有异。
“怎么?”他先关切道。
“我……想吐……恶—”话未完,她已忍不住呕出秽物,身子不觉朝旁边的他歪倒,部分秽物直接沾上他胸前。
耿宇呈先是因这意外怔住。一看见白净衬衫及领带瞬间被污染一片,不由得锁起眉头。
才想开口表达不满,却在低头看见那张因呕吐而痛苦纠结的小脸时,他的怒意被一股不忍所取代。
他先掏出手帕,不是急于拭去自己胸前衣服上的秽物,却是先擦拭她残留秽物的嘴角及胸口,接着又拿桌上面纸,继续简单替她清理之后,才擦拭自己衣服。
“去厕所清洗。”他一把拉起有些瘫软的她,边叫唤服务生过来做清理。
“好想……吐……”吐了一回的苏心仪仍觉胃部翻搅不适,而她脑袋瞬间昏沉,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
“要吐去厕所吐。”耿宇呈一手撑住她身体,将她半拖半拉,急往厕所方向带去。
没多久,匆匆来到厕所门前,犹豫了下,他选择带她进女厕。
扶她靠在洗手台前,他交代她先洗脸漱口,清洗自己衣襟,而他亦开启另一边的水龙头,清洗自己的衬衫胸口。
此刻也只能简单清洗,他想着待会要赶紧回住处,换掉身上半湿的脏衣物。
当他转头,就见已漱完口的她,双手撑在洗手台面,不知是在发怔或仍想吐。
“还想吐吗?”他抽了两三张擦手纸巾走近她,就着她身前水龙头将纸巾沾湿,试图为她把沾污的衣襟做进一步清理。
她轻摇螓首,没说话,安静地任他替她清洁。他低头以纸巾濡湿她衣襟,边拉起她衣衫,谨慎地清理着。
忽地,他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唐突,似有冒犯。
只因他视线不经意落进她衣襟内,隐约看见她的事业线。
他立时停止手中动作,将她衣襟拉平,可被濡湿的针织布料,隐约透露出里面的蕾丝衣料,令他顿觉尴尬与歉然。
他对女性虽看似冷淡,却也很尊重,绝不会心怀不轨或趁人之危,即使这是出于善意的举动,仍让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妳还是快回去,换件衣服好好休息。”尽管对意外重逢又听见她的告白而惊喜,但此刻不适合跟她多谈什么,只能劝醉酒的她先返家休息。
“我……想睡觉……”她低声喃喃,一手揪扯他衣袖,眼皮已沉重地垂闭。
“喂,妳……”耿宇呈还来不及反应,她已一把靠进他胸膛,睡着了。
他低头怔愕,诧异她轻易就睡着。她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这样就醉昏了!
他一手扶着靠在他胸前沉睡的她肩头,一时没辙,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此刻换作别人,他大可不理会,或将对方搁在一旁,找认识她的同事来处理,但对象是她,他便无法将醉昏的她弃置,就算把她留在女厕片刻,他也不放心。
他只能将她一把抱起,抱出女厕,返回聚餐会场。
他打算将她带去找总务课同仁,请她的女同事送她回去,可当他回到宴会已接近尾声的会场,现场更是吵杂纷乱。
放眼看去,总务课的两张桌位空无一人,吵杂的会场,有男男女女挤在一桌嘻笑划酒拳;有人跑上表演台拉着破嗓门嘶吼高歌,还是醉得摇头晃脑的经理级主管们;有人就在台下跳舞助兴;而看似联谊成功的单身男女,相邀跳起国标舞来。
此刻的场面,比原先请专人来表演的活动还热闹滚滚,俨然每个人都醉得失态,教个性正经的耿宇呈,顿觉额角泛疼,只想逃离眼前乱七八糟的世界。
他也无法从这些人当中,找到或问出她可信任的同事送她返家,而对总务课的员工,他其实也没认识一两个。
眼下最安全且简单的方式,便是带她回他住处休息,直到她酒醒。
虽说这举动似也不妥,但比起将昏睡的她随意托付给任一醉酒同事,他对自己的人格还比较信任。
苏心仪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眨眨眼,她看见陌生环境,思绪茫然。
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她拉开棉被,低头,看见身上套着宽松长袖恤,而里面空无一物,倏地,心口重跳了下。
不会吧……她慌忙跨下床,张望这陌生却看似属于男人的房间。该不会……她醉酒乱性,跟人家发生一夜?
她蹲,双手抱头,懊恼又难过。她怎么会……莫名失去贞操?
沮丧片刻,她再度站起身,摇摇昏沉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是怎么离开尾牙活动会场的。
她深吸口气,朝前方房门走去,小心翼翼拉开房门,试图弄明白她究竟跟谁回家。她心情紧张又忐忑,不知是希望对方是认识的熟人或不相干的陌生人。
踏出房间,外面紧邻小客厅,而对门应是浴室,这里感觉是个小套房格局。
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她赤脚悄悄走近,在与客厅相邻的狭窄厨房,看见一高男人的背影。
倏地,她不由得闭气,瞠大双眼,瞅着那背影,揣测对方身分。
总务课虽有男同事,但身高身材都不符,若是别的部门,才进目前公司一年的她,并没特别熟识的异性。
如果,是不同部门,以后在公司应该也不会常碰到面,也许就不会太尴尬……
正想着,那人忽地转了过来,教她无端一吓。
男人身着深灰色领长袖线衫、浅灰色休闲裤,而当她双眼由她视线高度看向他颈间喉结,再向上抬望,看见一张意外英挺的俊容。
那张脸庞,竟如此眼熟……像极了她心中藏着许久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