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送走中午的最后一名客人李牧,穆熙春便赶紧给孙不凡跟后一准备午膳。
见她正忙着,穆大娘自下楼来就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虽说陆大夫要她静观其变,还说这不是坏事,可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担心。
“娘?”见养母一脸苦恼,穆熙春试探的问:“怎么了?”
穆大娘皱了皱眉头,却又不吐不快,“我说小春,这样好吗?”
穆熙春微顿,旋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娘,我只是尽个心罢了。”
“可是你知道吗?”穆大娘忧心仲仲,“他住在隔壁三餐由你伺候着的事已经传开了,我担心……”
“娘,做人只要行端坐正,对得起天地良心、爹娘跟自己就够了。”她坦然回应,“他确实是为了我而受伤,我不能不管他。”
穆大娘心中疑虑难消,“你的性情娘知道也了解,可我不明白的是孙不凡为何不待在广明客栈,非要搬到隔壁来?他有得是钱,还怕没人伺候他吗?”
她知道孙不凡是为了处罚她不分青红皂白,便把姜延秀做的坏事赖给他,搧了他一耳光不说,还害得他滚下楼,摔破头也伤了于。
可这些事,她不好对娘说明呀。
“娘,陆大夫说他的手一两个月就会好,到时他是他,我是我,我已尽了心,也就不欠他什么。”
“娘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别有居心?”穆大娘很是忧疑。
“娘是指?”
“我怕他是借机接近你,目的是……”说着,她咳声叹气,“虽然陆大夫说我多虑了,但我就是不放心。”
“陆、陆大夫?”穆熙春一怔。陆大夫跟她娘说了什么?
“小春,”穆大娘神情一凝,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听陆大夫说,你曾陪孙不凡去就诊两次。你是什么时候跟他——”
“娘!”她急急打断话,郑重解释,“你可别胡思乱想,那只是、只是巧合,我在路上遇见他,看他身体不适,所以……”
“女儿呀,”穆大娘深深的注视着她,直言问道:“你对他没什么吧?”
“欸?!”她一惊,倏地瞪大了眼,“娘、娘是说……”
“娘是说,你该不会对他有了好感吧?”
孙不凡人如其名,俊逸不凡,出身不凡,气质不凡……小春虽已三十岁了,但性情纯真,若是情窦初开的恋上孙不凡,也无须意外。
若陆大夫所说无误便罢,但假如陆大夫看走了眼呢?
如果孙不凡是有目的地接近小春,那么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动了情的小春最终是会受伤的。
“娘,你……你……”穆熙春一阵心慌,双颊转瞬浮上两朵红霞。
她对孙不凡有好感?不,她只是觉得他慢慢的不讨人厌罢了。
她现在如此伺候着他,纯粹只是为了“赎罪”,无关儿女情长。
“娘,我不是说过不嫁的?我对他……不,我对任何男子都没有那种想法。”
她语气坚定的澄清,却满脸潮红,耳根发烫。
穆大娘是女人,也是过来人。看着女儿脸蛋羞红,眼神飘忽,说起话来一副快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她己心知肚明。
陆大夫说得对,眼为情苗,嘴巴再如何否认,灵魂之窗是骗不了人的。
她只希望陆大夫也没看错孙不凡,别教她心爱的女儿伤透了心。
“娘啊,”穆熙春勾着她的手臂,语带撒娇,“娘真的不必忧心我,女儿自有定见。”
穆大娘楚眉笑叹,“对你,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娘不过是……算了,时候不早了,你赶快给他跟后一送膳去吧。”
“嗯。”
穆大娘上楼之后,穆熙春又忙了一会儿,待备好午膳,她将饭菜妥当的放在食盒里,然后来到隔壁。
才刚站定,都还来不及敲门,门便开了。
孙不凡站在那儿,一脸“本少爷不开心”的表情。
以他开门的速度看来,她猜想他根本是守在门边等她。
“齁!”后一握过来,隔着食盒嗅闻着。
幸好它有狗鼻子,即使隔着食盒也闻得到食物的气味。嗯,香啊——
“你知道我快饿昏了吗?”孙不凡语带埋怨。
“你知道我快忙昏了吗?”她冷冷的回他一句,然后推开他,“让让。”
她往里面走,将食盒搁在桌上,打开后她端出白饭、小菜、肉丝汤,还有特别为后一做的肉末拌饭。
“后一,来。”她先将它的碗往地上一搁。
后一立刻飞奔过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像是恨不得将整颗头都塞进那碗里似的吃光了整碗饭。
做狗有时还挺不赖的——如果有一个手艺这么好的主人的话。
只不过,穆熙春不是它的主人,孙不凡才是。
可不要紧,她虽不是它的主人,但它会想办法让她变成它的“女主人”。齁!齁!齁!
孙不凡走过来,一坐下,板着脸,像是在生闷气。
穆熙春先瞥了他一眼,才将盛着白饭的碗及筷子搁在他面前,“吃吧。”
“我已经饿到没力气吃饭了。”他说。
听见他这孩子气的话,她瞪了瞪眼,“我已经用最快速度给你做饭了耶。”
虽然她理亏在先,又欠他人情,但他也不能将她当是自家丫鬟使唤吧?
“你可以更快的。”孙不凡看着她,“要不是那颗番薯赖着不走的话。”
“嘎?”她一怔。
番薯?他说的是李牧吧?可慢着,他怎么知道李牧来过?还知道日军后离开的是他?
“你是灵魂出了窍?还是天眼通?”她秀眉一皱地问道。
孙不凡轻哼一记。他既没天眼通,灵魂也没出窍,之所以知道李牧来过,而且死皮赖脸的拖到店休时间才走,是因为他不时从窗缝里查看着隔壁的动静。
李牧经过时,他看见了。李牧离开时,他也看见了。
看见李牧,他就有火。
“他居然还敢来?”他没好气地撇嘴,“也不想想他干了什么好事。”
“使坏的是姜延秀,他只是受人蛊惑。”穆熙春说。
“他心术不正才会受人蛊惑。”他膛瞪着眼,面露愠恼,“你小心点,有一就有二,下次他不知道还会对你使什么诡计。”
“什……”她不以为然的轻时着,“他才不会呢,他其实心地不坏,只是一时糊涂。”
听她不断的为李牧开月兑说好话,他更觉恼火。
“齁!齁!”后一在一旁看着像孩子般使性子的孙不凡,暗笑到差点得内伤。
唉,男人吃醋的样子真是既蠢又难看。
像李牧那种程度的男人,他居然也耿耿于怀?实在是傻得可怜。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毕竟这是他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对女人动了恋心。
“你生什么气?”她一脸纳闷,“李牧是我的客人啊,我都原谅他了,你这么火大是干么?”
这几天,她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耶,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他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恩人,你说是客人重要还是恩人重要?”
“客人。”她说:“客人是穆家面馆的衣食父母,你说重不重要?”
“你……”
原来他为了她摔得头破血流,在她心里却还是不如李牧?亏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她或许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原来是他想太多了。
“我说孙大少爷,今天早上我喂你吃了火药吗?”穆熙春觉得他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没好气地说道。“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穆小春!”他唤住她。
她扬起下巴,“我叫穆熙春,不叫穆小春。”
“我高兴这么叫你。”他瞥了白饭一眼,“喂我吃。”
“咦?”她陡地瞪大眼,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似的看着他。
喂他吃?他还是孩子吗?
“我手疼,拿不了碗。”
“你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我现在疼。”
“你是伤,不是残,我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