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芳华瞪着他好一会,然后在他手臂上重重地掐了一下,但不挣扎了。“等逃出这里,我一定得让你把你藏在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一件件都倒出来,你要是不说……我就掐死你。”
“不怕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他闭着眼,嘴角上扬成笑意一抹。“对了,你早说过愿意做谋杀亲夫的恶妻。”
“程、芷、岚!”
“嗯?”
“你是不是不欺负我就活不了?”
“是。”
“好!我给你一辈子的时问,看咱们俩谁最终能骑到对方的头上!”
听着她咬牙切齿的宣告,他的笑意加深。
一辈子啊……这么咬牙切齿的承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却美好得让他想笑出声。他忍不住说:“谁骑在谁头上不重要,谁骑在谁身上才是最重要的。”
“程芷岚!你活得不耐烦了!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有伤我也能压得你没有还手之力,你想试试吗?”
“程……”
未竟之语,顿时转为一声声娇喘——
顾芳华事后才回想起来,那天从人贩子手中将程芷岚带走的那名中年男子,不就是皇帝吗?只是那时候她还年幼,没有入宫见过皇帝本人,哪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再说,别说是皇帝了,连程芷岚的脸她都从头至尾没看清楚,所以长大了没有认出他也不奇怪。
只是这缘分实在是太诡异了,让她不半夜笑到肚子疼都不行啊。
当然,同样诡异的还有程芷岚和皇帝之问的秘密。她作梦都想不到程芷岚会是皇帝的儿子,但细细回想又觉得没错,皇帝看他的眼神,不就像是父亲看着一个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儿子吗?
“你是私生子吧?所以才不能回宫住。”
“呸!你才是私生的!我娘是明媒正娶的,在宫内有名有封号。”
“那为什么你姓程,还有个这么奇怪的身分?”
想了想,他回道:“就因为你们女人都像你这么多心思,一点小事就没完没了,才害得我做不成皇子。”
没想明白他说的,她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如果你回宫了,那你就是大皇子了,太子就不是太子了。
他没说话,只是装睡。他觉得讨论这种不会发生的事没意义。
她又拽了他一把,「喂,你有没有想过做太子?做太子比做太傅咸风多了。”
“那你想做太子妃吗?”他反问道。
她瘪嘴,一脸不屑,“谁稀罕做太子妃,将来也和你娘一样,要和一堆女人抢男人。”
“那我也不稀罕做太子,要和一堆人抢江山。”
她笑了,轻轻搔了搔他的发根,“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不在乎荣华富贵的?那你还非要做这个太傅?难道是为了……辅佐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好皇帝?”
“睡觉了,明天一早还有好多事呢。”他翻过身来猛地将她抱住,抱得死死的,不许她再乱模乱蹬。
安静了一阵,她又小声说:“程芷岚,你要是真喜欢我,得答应我一件事。”
“嗯?”
我们俩得活着回京城,我一定得见我爹一面。
“嗯。”
“你就会嗯。”她又推了他两下,“都不问我见我爹干什么?”
他不睁开眼也在笑,“要告诉你爹,你终于能嫁出去了。放心,你爹若知道我肯娶你,一定千恩万谢,巴不得我立刻把你娶回家,好让他少操一份心。”
“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爹心中的理想女婿未必是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家伙。”她不放心地又追加一句,“要记得!我们俩都要好好活着回京城。”
“放心,那个徐万年要不了你的小命,更要不了我的。”
“那你还受了伤……”她不放心地叮叶,“你别抱我这么紧,回头伤口又流血,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抱呢。”
他笑着顺了她的意,微微松了一下双臂。“从徐夫人那里打听到什么了?”
“她只提到娘家是金刀冯家……”
程芷岚倏然睁开眼,“金刀冯家?”
“嗯,这名号你知道?”
“当然。”他的笑容里暗藏一丝阴冷,“那可是长泰赫赫有名的武将之家,和华岚这些年可没少打过战,真没想到徐万年竟然会娶冯家的女儿做老婆。”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长泰的确有勾结?”
“嗯,至少不干净。”
“那……”
“你该睡觉了,我好累,让我睡够了才有脑子想后面的事。从现在开始,闭嘴,睡觉。”
好一阵子没了声音,顾芳华又忍不住俏俏睁开眼,将头努力往上抬了抬,视线扫过他的下巴、鼻梁,望到他的眼眉——这个人真的喜欢她好多年了吗?虽然不敢信,但又真的想偷偷的窃笑,带着七分得意、三分甜蜜……嗯,不对,应该是七分甜蜜,三分得意?哎呀,算不情楚啦,总之就是有种幸福的感觉。
程芷岚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呢,她好像也喜欢他很久了似的,只是想不起来那个喜欢的起始点是在哪里……在哪里……哎呀,真的想不起来啦……
清晨一早,徐万年就派人来问候,说是要邀他们两人吃早饭。
程芷岚暗自冷笑,“盯得这么紧,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顾芳华担心的说:“我陪你去见他!见招拆招,难不成他还敢在太守府里动手杀人吗?”
“不必,你在这里特着,我自己去见他就好。”见她满脸的不情愿,他又弯拍拍她的脸颊哄道:“乖!我若是和他翻脸了,还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身边带着你,想退也退不了。”
她不满的冷哼一声,“全身而退?打算把我丢下就跑了吗?”
“怎么会?”他微笑着递给她一枚哨子,“若是有急难就吹这哨子,我带来的那几个都是高手,同时陛下也允诺会派十几名武功绝顶的随雇在我左右,此时他们应该也在这太守府里,以此哨为号令。若是徐万年真的不要命敢动我,陛下的那些随息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原来你才是老奸巨猾的那一个。”顾芳华指着他笑,但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但你毕竟受了伤,万一那老家伙突然……”
“哪来那么多罗唆的话,乖乖在这里待着。”
程芷岚丢下她便去见了徐万年,徐万年独自在会客大堂中坐着,桌上简单摆了几碟小菜,还有两个丫鬓在旁边伺候。
见程芷岚来了,徐万年起身笑道:“怎么就程老弟一个?顾姑娘难道还没起身?”
“男人谈重要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别跟来。”程芷岚微笑回应。
徐万年似明白他的意思,沉声对丫鬓吩咐,“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入堂内。”
程芷岚坐在徐万年对面,笑道:“徐大人一早叫我来吃早饭,结果却把丫鬓都赶跑了,怎么,我连口热粥都喝不上了?”
徐万年慢条斯理地说:“热粥岂能不给程老弟,只是你都说有重要的事要说了,我岂能不善解人意呢?”
“昨日有那丫头在身边,的确有些话不便透露,既然现下只有我跟大人,我就不妨实言相告。”他直视着徐万年,“实不相瞒,我是陛下派来宿城的秘密监军,听闻我们华岚和长泰、诏河这几日会有一战,陛下因听到不少关于太守大人的流言,所以特意派我来探查一下。”
徐万年的手在桌下慢慢握成拳头,他早己从特殊管道知道了程芷岚的来意,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把人强行接入府中,但他对程芷岚的了解不多,只听闻他是陛下的宠臣,并不知道其为人如何。猜想他不过一介书生,未必能有多大能耐,扣押府中之后,自己软硬兼施,不怕不能将他操纵于股掌之中,但是程芷岚这么早就和他摊牌,却是他未曾料到的,反教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徐万年冷冷问道:“哦?不知道陛下听到什么中伤我的不实流言了?”
程芷岚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桌面,小声说:“关于令夫人的身世……”
似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徐万年猛地瞪大双眼,“我夫人怎么了?”
“令夫人不是长泰金刀冯家的人吗?”
这一问让徐万年更加阴沉下脸,“是又如何?她不过是冯家的远亲,多少年不与家里人来往了。咱们七国之中互有通婚的事情多了,难道就因为这点关系,陛下便要疑心我吗?”
程芷岚连忙安抚,“徐大人不要动怒,只是这点小事当然不值陛下过问,只是您应该知道宫中最得宠的冯贵妃吧?她其实也是长泰人,当年是长泰送与陛下的三位美人之一,因她最得宠,所以留在陛边。我猜这冯贵妃说不定还与太守夫人是亲戚呢。”
徐万年模然道:“冯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未曾听内子提起过,兴许都是远亲。”
不介意他的冷淡,程芷岚再笑,“这也无妨,偏偏近日冯贵妃做了几件事惹恼了陛下,所以当别人在陛下耳边吹风说起徐大人的家眷也是长泰冯家人时,您想想陛下会怎么想的?”
“冯贵妃?她安居深宫能做什么?”
“军机她自然碰不得,但是后宫之中女人们的内斗,她可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前些日子,她先是吵着说肚子疼,哄得我家丫头去给她看病,结果得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逐了御膳房几个厨子,可仔细一想,御膳房何等重地,哪里会有连毒菇都不认得的人?”
“不过是她为了安排心月复入御膳房而故意设的局罢了。而后她密告刘妃与他人有染、怀有身孕,并刻意交由皇后处理,使得皇后逼死了刘妃,令陛下一方面对刘妃探恶痛绝,另一方面又对皇后手段之狠颇有芥蒂。而冯贵妃在暗中操持,为的也无非是将皇后取而代之。”
他娓娓道来这些宫中秘闻,似说平常家事。徐万年听时故作平静,但是身子一直紧绷僵硬。
程芷岚继续说道:“可冯贵妃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陛下虽然宠她,就一定会答应吗?别忘了她可是外族外姓。华岚和长泰前几年还算交好,这几年被诏河挑唆,教长泰也不安分,陛下对长泰早有戒心,又焉能不留意冯贵妃的异动?也就难免会把徐夫人跟冯贵妃朕想上,猜测太守大人是否也有牵涉其中,而且……关于太守大人前一阵和诏河之战的不实传闻,不知道大人是否曾经听过?”
徐万年皱紧眉头,“本官身边没有喜欢嚼舌根的人。”
程芷岚笑道:“是,大人的家风甚严,我这一日一夜也算是有体会,但这些谣言您就算是不理会,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您可知陛下有多震怒?”
“到底是什么谣言?”
“有人说徐大人为了向陛下多领赏银,和诏河一战有谎报军情、夸大战果之嫌,说实情为您歼敌三千,自损七千……”
“真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徐万年气得一拍桌面,挺身而起,气得脸都涨得通红,“是什么样的奸佞小人竟然这样毁谤我的清誉?我徐万年为国尽忠,不求功名,但也绝容不得人这样任意糟蹋我的名声!”
程芷岚起身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徐大人不必动怒。陛下对于这样的流言本不相信,徐大人的为人陛下还不了解吗?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谣言说多了,也就渐渐会让人生疑,再加上冯贵妃的事情,以及冯贵妃和您夫人出自同宗同族事,不得不让陛下两相朕想,有所怀疑。此次又逢三国混战,所以陛下特派我来看看,是想知道之前的传闻是否属实?”
徐万年冷眼看他,“那程大人的调查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