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向我撒娇?”黑瞳意味深长地一睨,他瞧着她猛地一僵的神情,顿感顶着他人身分过日子也没那么无趣,至少有只小猪好逗乐。
其实他想过回去自己的时代,年岁渐长的双亲需要他奉养,但是行动受制的他还无法离床太远,处处要人帮忙,得再静养大半个月看看情况,不能操之过急。
他如今只能试着去适应,从这个小妾和下人口中旁敲侧击这具躯壳原主的种种过往,尽快去认识,融入与“他”有关的事物,不让人察觉他是冒牌货。
为了不让人看出一丝丝异样,所以他避免与府内家眷多有往来,以免心细者有所质疑,毕竟他不是正牌小王爷,有些事非他所能掌控的,尽量少见人就少一分曝露的可能性。
萧墨竹并不晓得他和眼前拥肿的女子有同样的遭遇,身不由己成为另一个人,只是他比较幸运魂魄附在小王爷身上,得以高高在上以势凌人,令底下的人畏惧,不敢违逆他一言一语。
表情僵硬的季晓歌说不出话来,嘴角抽动得厉害。“我……我……”
她是不是太放松了,多日来的闲散让她忘了面前的人是谁,居然跟天借胆,当他的面小小埋怨一番。
“晓晓,你过来。”他放下手上关于种茶、制茶叶的书册,长指朝她一勾。
听到温润的低唤声,季晓歌却背上寒毛竖起。“有……有什么事,你要喝茶吗?”她不上前反后退,脸上带着随时想逃的防备。
“你好像很怕我?”他似在笑,眼神却严厉无此,仿佛撩牙外露的灰狼。
“哪……哪有,我对你的恋慕深厚至极,巴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块,你往东我跟你往东,你往西我也紧粘在后,只想长伴君侧。”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好似说慢了会先吐一地。
要不是季晓兰逃婚,她才不会嫁她压根看不起生性浪荡的纨裤子弟,别说是做妾了,就算是以正室之礼相迎她也绝不点头,宁可剃了发当尼姑也不当婬魔妻。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还不来伺候,我的腿疼得很,用你的手给我揉揉。”伤口正在愈合生肉,难免有不适的骚痒感和些许疼痛,甚是难耐。
“可是大夫说了你的伤处不可碰触,骨头要长齐不容易,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有别的想法。”她勉强走了两步便停住,琉璃珠子似的杏色眼儿瞧着他两腿间。
“你认为我想做什么?”他低着嗓音,眸光深远得如同两盏幽烛。
季晓歌笑僵了面,脸上粉妆直落,“节制呀!小王爷,来日方长,不要急于一时而毁了终身,晓晓是你的人,你还怕我溜了不成。”
是不是妆不够浓,涂得太薄,要不要再上点胭脂把双颊抹得血艳,才能让这小王爷彻底对她没了兴趣?她特别添购的水粉用得快,她怕再不补货就要露出马脚了。
“扶我到窗边,我要晒晒日头。”明明不是他中意的纤柔佳人,可是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逗弄她、看她慌得手足无措,他的心情莫名地感到愉悦。
一个自以为伪装得成功却破绽百出的笨女人,为他无事可做的枯燥日子平添不少乐趣,也让大半时间躺在床上的他少了度日如年的苦闷。
“嘎!你要晒太阳?”她为难地蹙了蹙眉,衡量自个儿的气力能不能撑起他。
“还楞着干什么,要我过去请你吗?”他假意沉下脸,十分不快她的迟疑。
“是,就来了。”咬着牙,她在心里打气,相信自己一定行,清减许多的小王爷能重到哪去。
吐了一口大气的季晓歌揉揉胳膊,把吃女乃的力气全使出来,一臂伸向小王爷的背后将他扶坐床沿,再小心避开他的伤腿让两腿落地,先试着踩稳,再慢慢的移动,让他扶在自己身上站直身子。
陡地加诸身上的重量让她差点踉跄跌倒,快被折成两半的腰背死命地撑着,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如同下田的老牛般,慢到让人叹气。
“你好像没我想象的丰映……”
不对劲。
她发白的脸色,额头微冒的汗珠,气喘如牛的呼吸声,以及手臂横过的肩膀非但没有以为的肉感反而似乎有些硌手,体力似乎比久未下床的他还不济。
不过短短的几步路,她竟然走得艰辛,不时停下来喘两口气佯装对他腿脚不便的体贴,再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搀扶他不算轻的身子。
但是以她的壮硕体型理应轻松自如的扶起他才是,这点重量对她而言不算什么,顶多是她一半体重,可实际上却非如此,她粉妆厚浓虽看不出真实的肤色,可是硬撑的表情骗不了人,她确实很吃力,尤其在他刻意偏向她,将全身重量压向她时。
若有所思的萧墨竹在行进间不着痕迹地模向她腰月复,故意施加力道,但感受到的并非腰肉的软女敕,而是松松垮垮的。
她的肥胖是假的。
这个惊人念头如闪电般袭向他脑门,为了确定脑中所想无误,他下狠手用力一拍,而神色专注的女子仍一无所觉,卖力的扶着他朝窗边软榻靠近。
蓦地,他了悟的唇角微勾,以完好的脚使力减轻她的负担,两人的行走也明显快了些。
“气候微凉,把红泥小火炉搬到我脚边,用热气取暖。”他将腿伸直,极意地躺偎进软枕垫高的背靠。
“什么,你会冷?!”她都满身大汗,闷热得快出疹子了。
他故意做出虚弱的样子,“你没瞧见我一身伤吗?后脑勺还有个肿包未消,我失了不少血,体弱畏寒,这手脚你模模还是凉的。”
萧墨竹神色自若地伸出稍嫌瘦弱的大手,楚她有些走神时握住小手。纤细如葱的指头,手心暖而不厚,分明非肥胖者所有。
这娘子可真是会骗人呀!把自个儿装扮得圆圆滚滚,活似个福娃,她不累吗?
继而一想,浓妆艳抹的大花脸也有鬼吧?去掉这一层厚厚的粉,她又是何种长相呢?是清灵、是慧点、还是普通容颜,叫人有些期待啊。
“我帮你拿床被子来,盖上锦被就不冷了。”她得意的亮了眼眸,倏地抽手,不等他出声便自行抱来云纹鸳鸯被,仔仔细细地从颈下包得扎实。
这叫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脚,他笑得自嘲。“我是来感受春日的暖意,懒洋洋的日光晒在脸上才舒坦,你这床被子一盖,我还晒什么日头。”
“这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伤势好不容易稍有起色就该好生调理,不能着了凉而恶化,要是有个万一,我可承受不起。”他体虚就偎暖些,一床被子不够再加一床,她打死也不添炭生火,热着自己。
瞧她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萧墨竹这才打量她粉饰过火的脸蛋,眼底不自觉浮出笑意。“我觉得身体好多了,头疼的情况也改善不少,你若让我捂出汗,风邪入身,说不定明儿个又要一病不起了。”
她看了看他不算太糟的脸色把头一摇。“盖着较安心,春天乍暖还寒,为了日后腿骨不留下一到阴雨天就酸痛的毛病,还是少吹点风为妙。”
见她固执地像颗顽石,他话锋一转,谈起了她的妆容,“你伺候我好些天了,我还没见过你素颜的模样甚感遗憾,哪天我来替你画眉如何?”
“我……我哪好劳烦小王爷亲自动手,不就是勾点香粉,抹上胭脂,别把你的贵手弄脏了。”她眼神闪烁的退了一步,不让他扬起的手碰到厚厚的粉。
这也是她最苦恼的事,每天要等到小王爷入睡了才能模黑洗去一脸铅华,又得赶在他起床前对镜上妆,把脸涂得五颜六色好符合季晓兰在外流传的艳名,一刻也不能松懈。
所以她睡得不多,腰上的肉又少了一寸,眼眶底下的黑影日渐明显,逼得她得上更多的粉掩盖,免得叫人看穿她是难以入目的无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