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没把平家布庄照顾好,茉蝶为了平家布庄的生意才会……”话未完,后院又传来震天价响的哀喊声,平一永尴尬一笑,“茉蝶她、她……”
“率性。”
“对,就是率性。”平一永假颜道。“自从我娘不在,茉蝶突然变得好坚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管,三弟搭船出海她要跟,四弟骑马她也要学,五弟七弟练武功她也硬要凑上一脚,说她要代替我娘照顾我们,这日子久了,她就变得这般大刺刺的,这么也
改不回来。“
平一永当然知道外头的人都说茉蝶是野丫头,他们几个兄弟也想让她变得温婉些,可想破脑袋还是没个好法子。
边承欢轻喟,“那这得怪我了,当初平大婶去世,为了不让她沉浸在悲伤中,我才同她说平大婶希望她能照顾哥哥们。”
“这怎能怪你,你是一片好心。”平一永早知道这是他出的主意,“是我们兄弟没把茉蝶教好。我们一味遵从娘溺爱茉蝶的方式宠她顺着她,也不知怎么着,到后来茉蝶就变这样了。”
“她这样也没什飞不好。”边承欢诚恳笑道,“我倒是觉得她率性可爱。”
“当然,茉蝶当然可爱。”平一永流露出担忧神情,“可她这样,就怕嫁不到好人家。
“若茉蝶真嫁不出去,那我这个始作俑者恐怕得负责养她一辈子了。
自己说的一句玩笑话,反倒在心间起了波澜。养茉蝶一辈子?也无不可,他是很乐意,但……
平一永没多想,接腔道,“我们兄弟当然愿意养她一辈子,只是女孩子家终究还是得嫁人。”
话语甫落,震天的哀嚷声又传来,两人相视苦笑,边承欢道:“我猜肯定是没人陪她说话太无聊,才会一真乱嚷嚷,我们去陪陪她。”
“也好。”
平一永才起身,前一刻被“征召”代他顾店的小柱子匆匆跑回,气喘吁吁地劈头就说。“爹,柯大婶来我们店里买布!”
“买就买,何必特地跑这么急回来告诉我。”
“她说,要你亲自选布。”
“为什么?”平一永一脸纳闷。
“何掌柜不在吗?”
“在,大伙都在,可她就是要你亲自桃选,她说,布料由你来选最妥当,如此一来,她家珠儿穿上新衣后,说不准你就会喜欢珠儿,还会让她来当、当我的童养媳。”
“呱,这什么歪理?”平一永听得更糊涂。
小柱子把方才在市集旁人的促狭话语再重复一遍。
平一永听了啼笑皆非,边承欢则朗声大笑,“去吧,给小柱子的未来媳妇选块漂亮的布。”
“说啥呢,就是一桩生意。”既然客人要求他亲自选布,他白然得去,“小柱子,你陪国舅爷去找你姑姑聊天,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柱子杵着,低头小声说:“爹,你可不可以找别人陪国舅爷?”
“为啥?”
“我,我……”小柱子羞得纹着双手,“我想去看珠儿。”
边承欢拍拍小柱子的肩,咧嘴大笑,“去去去,父子俩都去。一永,看来这下你还真是要给未来儿媳挑布料了。”
平一永呵笑着,“那承欢,茉蝶就拜托你了,我快去快回。”
目送父子俩离去,笑意未歇的边承欢转身,循着喧天般的哀嚷声音前去。
一进平茉蝶的闺肩,边承欢劈头便和她说方才的事,茉蝶一听,暄着圆眸,鄂然不已。
“小柱子真的喜欢珠儿?”茉蝶柳眉微蹙,“可他怎从未跟我提过?”
边承欢自行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倘若他真同你说,你欲如何?”他眼带笑意,好整以暇等着听她的打算。
当初他一番安抚她的好意,倒让她成为替平家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的照料者,她不只照顾七个哥哥,很显然连小辈都归入她的照顾范畴。
“当然是替小柱子把珠儿娶进门。”
“现在?”
“要不?”
“小柱子可还只是丁点大的孩子。”他提醒她。
“那就先把珠儿带进平家当童养媳。”她认真道。
“要是小柱子过几日又喜欢其他人,再过几日又喜欢另一个人,你都要把她们带进平家当童养媳?”他笑问。她很有心没错,但做事一头热,没细想后果,反而会帮倒忙。
平茉蝶想了想,恼怒道。“那我直接把小柱子打死再说。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成不了家的!”
“哪来这番谬论?”
“什么谬论,我说的是真理!”
斜靠床头坐着的她陡地挺真身,一副理真气壮样,即使穿着宽松素衣,胸前丰满双峰的形状清晰可见,他不白然地别过头去。
可这动作却让平茉蝶误以为他是说不过她,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承欢哥,你认输了对吧。”她软子,斜靠回床头。
回过头,他经笑,“你的这番谬论,显然有说服你的几个哥哥们。”平家几个娶妻的兄弟都对妻子忠心不二,还万般疼借呢。
“我哥哥对嫂子们可好了,六哥还写下外头流传的男人版”四得“准则,贴在每个哥哥的房里。”
边承欢后头微墅,茉蝶口中的男人版“四得”他早听过,“娘子梳妆要等得,娘子生辰要记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花钱要舍得”,不外乎就是让男人疼爱妻子。
他不排斥这“男人四得”,但对象得要是值得疼爱的人,就像茉蝶,他便乐意疼爱她……
心青地一惊,今儿个他是怎么了,真把茉蝶当女人看待,不再像以往当成小妹妹般单纯呵护。
定晴细看她,虽她性子大刺刺的,可美丽的脸庞白然散发着妖媚风情,水灵灵的大眼似能揪住人心魂,让人瞅定住她就舍不得移开。
茉蝶的确长大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承欢哥,其实我对你一真有愧意。”茉蝶突然低眼,一副抱罪样。
瞅她一眼,他揣测原因,凉凉的说。“我每回来,你都没认出我,害我一度想在脸上刻名字,方便让你认出我。”
从她四岁到十太岁,每年他到平家的次数不下十回,平时也送了她不少东西,她自己也说他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他每回来,若没自动报上名,她还是认不出他,年复一年,这事越来越令他有强烈的失落感。
可她这毛病打小就有,他也舍不得怪她。一永让小柱子成口粘着她,不完全是当跟屁虫,其实是在帮她提点和她打照面的是何人。
平茉蝶一脸不明所以,“干么把名字刻在脸上?”她手一伸,构住他系在腰上的“名牌”,“你只要拿出这面牌,我就知道你是承欢哥。”
这下换边承欢征愣住了,提及此事她一点悔意都没,还视他亮出名牌的举动为理所当然,显然她说的对他有愧,不是他老悬挂心头屑意的这件事。
“那你方才说对我一真有愧?”
“噢,就是我一真都忙着照顾七个哥哥,却忘了照顾你。”她低垂着头,径自感伤起来,“我娘生前视你为亲生儿子,她若是有交代要我照顾哥哥们,肯定也包括你,若她没说,一定是一时忘了,说不定她还很懊恼没交代完全,总之,我也该替娘照顾你才是。”
边承欢听了轻笑,“我不需要你照顾,国舅府里能照顾我的人还少吗?”
她长大后,白然就知晓当年他说在皇帝那儿有本天书,还有召见平大婶的事都是诓她的,可她就是对“照顾哥哥们”的事特别执着,她深信这是娘亲的遗愿。
“他们肯定都没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到现在都未续弦。”
边承欢一听,噗嗤笑出声,“你方才不是才说,男人见一个爱一个,成不了家,怎现在……”
“那不一样,你的妻子已经不在了,白然得再娶一个。”她有自己的一番理论,“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有再娶一个正式的妻子,才会成日和青楼的花娘鬼混。”
“鬼混?”边承欢大笑,随即轻咳了声,“茉蝶,女孩子不宜说这种粗鄙之词。”
“这有什么好粗不粗鄙的,我五哥七哥常这么骂武馆的学徒,我也是。”
边承欢不置可否一笑,这倒是,她成日在武馆,话语难免粗鲁了点,若不如此,恐怕压不倒那些一身蛮劲的学徒。
“承欢哥,等平家布庄的生意好些后,我想我就可以去照顾你。”她一脸认真的说道。
见她当真,他忍不住发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平家布庄的生意拜你六哥的点子和你这个活招牌所赐,已经成功让柯大婶上门光顾,你要真想替平大婶照顾我,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想,平太洪给茉蝶出此计,许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一来让平家布庄生意有起色,二来也可让茉蝶变回大家闺秀样,可惜后者不是一蹴可几。
“才柯大婶一人上门光顾怎行,而且也不能老靠帮小柱子讨童养媳这招招揽生意,一定要再想个好法子才可。”她蹙起细眉,肚里寻思着。
见她颦眉蹙额,冥思苦索,他心头颇不忍,且清楚这份心疼的对象不是妹子,而是女子,一个亮丽动人的黄花闺女。
压仰住心头的非分之想,像想起什么似地,他一双狭长的桃花黑眸饱含笑意地瞅着她,“倘若我帮平家布庄介绍一桩大生意,你是不是可以马上来照顾我?”
该死,他不只当真,还迫不及待了!
“承欢哥,你的国舅府也太大了吧,比平家还大。”来到国舅府已两口,平茉蝶对这偌大的府邸仍是惊叹不已。
日前朝廷举办科举考试,边承欢在皇帝面前力荐平家布庄,使其成为甫出炉的新科文武状元裁制新衣的布料供应商。他不想和商人争财,仅在一瑰大饼中讨个两口饭吃,但他算准这两口饭会为平家带来络绎不绝的客人。
果不其然,此消息一出,平家布庄的门槛险被上门买布的客人踏平。
他向来秉持不向皇帝姊夫邀功讨人情的自律原则,这回之所以如此热心替平家拉拢这桩生意,一来自是不忍见好兄弟的布庄倒闭,致使平家生活陷入困境,二来便是私心希望茉蝶能来“照顾”他。
为了她这个允诺,他竟接连好几晚兴奋得睡不着,像个孩子似地。他堂堂一个风流倜傥成日和青楼花娘鬼混的国舅爷,竟为了一个女娃雀跃动心,仿佛变回未经情事的少年郎一般,甚至心情还像小柱子想见珠儿那般又羞喜。
不,他更成熟点,是狂喜。
茉蝶是个重然诺之人,说到做到,和她大哥说了一声“要到国舅府作客两日”,便随他回府。
“承欢哥,若是没来叁观你的国舅府,我恐怕到死还会一真认为再也没有比平家更大的宅院了。
“平家的确是很大。”他轻笑。
向来都是他只身前往平家做客,平家人鲜少来他府邸,一来他是游手好闲之人,空闲的很,平家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二来,茉蝶自从成了平家女儿后,似也未出过远门,平大婶不在,七兄弟对她更加保护,不放心也不舍得她出远门,这回是茉蝶强硬要求,又是到他府邸,他们七兄弟才放心放手让她远游。
他偕她到凉亭歇息,仆人已备好茶水糕点候着。
“承欢哥,你真是厉害,只出一张嘴就把秦家布庄的客人全拉到我们店里来,不像我,穿得一身不自在的衣裳和高底弓鞋,摔得我嘴都破了,也才拉了两三个客人过来。”茉蝶吃着糕点,满眼崇拜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