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三分钟,总算拦到出租车。坐上车后,全身冒汗的他已经按除不住,立刻月兑掉西装,卷起袖子,开始往手臂大抓特抓。
“别抓了。”她拉住他的右手。
“好痒。”他改左手握拳,往脸上猛捶。“喂,你是在打拳击喔,脸都打歪了。”
“那我怎么办?”他可怜兮兮地看她。
又是这种小狗表情。她心头一疼,干脆直接往仕的右手背捏去。
“忍耐一下,我帮你捏一捏,揉一揉,你自己不要碰,你会越抓越大力,这边都有抓痕了。”
她边说边捏压他的手臂,企图以轻微的痛感盖过痒热感觉。
这家伙的手臂还挺肥女敕的,她抓捏了几下,改为拍打,就是不让他自己用指甲去抓搔。
“背也好热。”他弯了手臂去搔背。
“我这边也给你拍拍。”她说着便往他背部拍去。
“唔......”
“怎样?”她以为他很不舒服,忙再拍了拍。“这样可以吗?”
“喔......”
“喔?”她很紧张,再隔着衬衫抓背。“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嘿......”
她一直注意他的脸色,怕是痒到受不了晕倒,直到见他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模着的背部和手臂也没那么紧绷’她才将担心转为斥责。
“你早就知道过敏不舒服了,对不对?”
“喝了啤酒后,是有一点点感觉......”
“你欠骂喔!”她一掌用力拍在他背上,随即仍是轻轻拍了下来。
由于她的左手拍他的背,右手拍他的手臂,所以她侧身而坐,呈现一种空心拥抱他的亲密姿势。
王明泷不敢稍动,怕随着车子的转弯或煞车,一不小心会让她抱个满怀,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吃亏比较大。
她不断地拍抚,有时改为张开手掌在他背上转圈圈摩挲着,或是拿掌缘在他手臂来回按摩,用上了她所能想到的碰触方式帮他止痒﹔他既被她模透透,即便他的身体仍感燥热赤痒,却也大大地舒缓了不适。
由于他体温升高,相对的她手掌温度变得凉快﹔然而,他的戚受跟拿暖暖包那日一样,心底漫溢着一股他也不会形容的舒适暖意。
憋了好几日的恶劣心情终于云破天开,彷佛清风拂面,畅快自在。
此刻,她就坐在他身边,不会跑掉,也不会被人弄走,他闻着她馨软的气息,看到她焦虑的模样,听着她比他还急促的紧张呼吸声,他放心了。
他承认,他最近心情真的很差,一来是他结束了财务处的工作,二来是她那个死脑筋,被逼到绝境还不知道要求援,这个笨女人他不保护怎么行呢?
偏偏她不让他保护。
所以,他生气了。或许是他表达的方式有欠圆融,可他就是要直截了当让她知道,他可以保护她。
吵架的当时,他是有点难过......是了,不是生气,而是难过。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聊得来的好朋友,她却不当他是朋友,遇上问题也不找他,她本就不需要他,就将他丢下﹔而他也跟她赌气,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天知道当他见她回头时有多高兴,甚至可以说是狂喜。
“喂,你笑什么?不痒了吗?”她怀疑地看他。
“痒,还是很痒。”他说着就要去抓脸。
“别抓啦,都破相了。”
“这不正合妳心意?这样就不会有漂亮妹妹来巴结我。”
“说什么三八话!”她重捶他背后。
“再用力点,我正好在腰酸背痛。”
“去!”她见到那勾起来的嘴角,就知道小狗变身成为大海怪,不用再跟他客气,同时她也安心些了。“年纪轻轻喊什么腰酸背痛。有问题自己去找按摩师傅,我不按免钱的。”
“唉。”他两手握拳,往脸皮搓搓揉揉,像极了小孩哭着揉脸。
“都说别碰脸了,怕破皮感染。”她看着好笑,但还是要制止。
“可是痒啊。”
望着他脸上一颗颗小红疹,犹如让蚊子叮了似的红豆冰,搭上这张眉眼分明的俊秀脸蛋,十足的卡通夸张效果,显得滑稽可笑极了。
相处日久,他由最早的故作神秘,然后是卖弄幽默或特权,到后来在她面前,他再也不刻意做作,有话宜说,还带点撒娇意味,流露出孩子般的本性。
可不是吗?刚才的“吵架”他早就放段了,凶恶地吼完两句后,再要他们有活动时找他出来玩,简直就是个不甘寂寞的黏人小男生....
她忍不住以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随即缩了回来。她没忘记,他不是可以随便模头捏脸的小男孩,而是一个满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了。
“这疹子不会传染的,怕成这样?”他似乎不满她只碰他一下下。
“怕了还帮你乱拍!我是看你满面全豆花......”她忍不住笑出来,随即很正经地说:“抱歉,我不该将我的快乐建筑在你的痛苦上。”
“能够娱乐傅副科长,这是我的荣幸。”
“别说这个了!”她脸一热,又担心地问:“现在觉得怎样?”
“痒啊。”
“自己想办法。”
“唉。”他只好伸手去抓脸。
“别啦!”她赶紧扯回他的手。
“妳不帮我抓,又不让我抓,我是要怎么办?”
“别吵!”她以五指轻轻点了他脸庞几下,留心他的神情。
他转过脸,与她四目相对,距离之近,呼息相遇,她心头猛地一跳,还是快快缩了手,改为继续帮他拍打手臂和背部。
他没有抗议,也不再说话,两人又是拍拍打打个不停,出租车司机当他们是男女朋友打情骂俏,不时从后照镜里偷瞧他们。
来到王家所在的大楼,傅佩珊送货到家,陪伴小王子上楼﹔她一定得看到他吃了药没问题,今晚才能放心回家睡觉。
王明泷一打开门,立刻蹬掉皮鞋跑进去,将她丢在玄关处。
“喂......”这小子跑得真快。她探进头,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妇人,正起身往王明泷跑进去的走廊方向探看,那手势和身形似乎想要喊他,却没开口说话,转过身来,就与她打个照面。
“啊!是夫人。”她只在照片上见过高贵的总裁夫人,如今穿着睡衣搭毛线外套,突然活生生走到她面前,着实令她一下子转不过脑筋。
“妳是?”
“夫人您好,我叫傅佩珊,是明泷王业电子财务处的同事。我们今天聚餐,他酒精过敏,身体不舒服,我送他回来,他先进去吃药了。”
“又过敏了?”王余美贞回头望了下,又看向她。“傅佩珊,傅科长?”
她吓一跳。董娘怎会认得她呢?忙再说一句:“是,是我。”
“我看过员工名单,我记得妳的名字。谢谢妳送明泷回来。”
“不客气。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走了。”有妈妈照顾,应该没她的事了。
“傅科长,能耽误妳几分钟吗?”
怎么董娘好像不是很担心她儿子,不需要去瞧瞧吗?但她只能将疑问放在心里,随着夫人的指引,换穿拖鞋,坐到沙发上。
开了大灯后,一个气派豪华的大客厅呈现眼前,目视面积比她的小公寓还要大,看来整层楼都让王家给打通了。本来嘛,王家一共五个儿女,若再加上孙子,大家全部回来齐聚一堂一定很热闹,恐怕这个大客厅还不够坐呢。
问题是,大姊夫派、二姊夫派、王子派会和乐融融全家团聚吗?
夫人即使身穿睡衣,仍保持她雍容华贵的仪态,年近六十的她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是个耀眼的美女,讲起话来亦是字字轻柔好听。
“我们明泷到公司上班,给妳添麻烦了。”
“哦,不不,他没有添麻烦。他很聪明,我们有他帮忙,减轻很多压力。不过说真的,以他的能力做这事务性的工作,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就偏爱做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本来说是实习,却突然变成员工,他大姊夫还打电话来抱怨。我说,小孩子高兴,就让他玩玩。”
他是玩真的。傅佩珊不明白夫人是跟李总讲台面话,抑或亲戚间的闲话家常﹔她忽然感受到,原来小王子他们家人相处时,每一句话都闪失不得,因为在言词背后都可能有较劲的意味。
“呃,”她就事论事:“明泷的目的大概是想了解公司的实际运作,接下来他还要去其它部门实习,我想,他应该不会再以员工身分跳下去做了。”
“这就好。他跟同事之间......嗯,相处得还好吗?”
“刚来时是有点臭屁。”傅佩珊嘴快,见夫人仍保持倾听的微笑,又说:“他很好相处。他工作先做完的话,会帮其他同事处理业务,过生日会请同事吃蛋糕,有时中午没订便当,就跟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天哪!她好像是来做家庭访问的老师,在家长面前报告孩子的上学动态,只差没请家长配合督促教导小孩功课了。
“这样啊,这就好。”王余美贞显得放心。
“我们今天吃饭没留心他不能喝酒,害他过敏,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明泷向来孤僻,不会把他的事情讲得完全,连我们当父母的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孤僻却又搞怪爱现的大海怪?傅佩珊怀疑,夫人讲的是别人吗?
“可能是我疏忽了他。”王余美贞感慨地说:“他还小的时候,我台湾美国两地来回跑,将他放在洛杉矶的家,换过好几个美国的、台湾的褓母。他不哭也不吵,我以为他适应力特别好。他十四岁那年,我带他二哥回来当交换学生,他不肯回来,那时才知道他很有自己的想法。”
傅佩珊既尴尬又好奇,接不下话。董娘跟她讲这个做什么啊。
“我三十四岁才生明泷,可能是年纪大,怀孕时候胃口不好,有欠调养,这孩子生下来就有过敏性皮肤炎,小时候常常发作,长大后好起了,但是食物方面还是要留心,就怕这病根会遗传,将来他的小孩也不好带。”
“夫人辛苦了。”傅佩珊今晚的确被他的发作吓到,又说:“过敏是体质问题,不知道他有没有试过用中药来调养,或者是练气功还是做运动来改变体质?”
“我有帮他试过,后来他发病了就自己去找医生拿药,这方面他很固执,我也说不动他﹔还请傅科长帮我们一下,提供他一些意见。”
“这个自然。同事之间有什么病痛问题的,大家都会互相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