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困惑的想着,忍不住伸手照着比画了一下,却因为抬手又痛得将手缩了回来。
奇怪?难不成她练过武?
呿,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卖豆腐的小丫头而已耶。
他摇摇头,往后靠在树干上,抬手仰望着林叶上方的蓝天,莫名开始觉得昏昏欲睡。
他看她只是单纯的力气大而已吧。
可恶,今天真是倒霉,他本来应该能猎到一直山猪,让悦来客栈那新来的家伙好看的,谁知道竟然会摔下马来,山猪没猎到,他还受了重伤。
那丫头最好能找得到人,把话讲清楚。压抑着不安,他慢慢的吸气吐气,告诉自己镇定下来,时间过得好慢,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想要再次试着自己爬上去,突然听到了马蹄声。
“我在这里,在这里!”他忍痛仰头朝山路上的方向喊着。
“来了,你待着别动。”一个陌生男人沉稳的喊道。
不一会儿,他又看见那个傻丫头带头爬了下来,身后跟着一名彪形大汉,易远见状,松了口气。
他认得这名汉子,他是应天堂的人。
应天堂是这附近最大的药堂,堂里的大夫仁心仁术,医术非常高明。
他不敢相信这丫头聪明得竟然知道要找应天堂的人来,他还以为她能找到个农夫来带他下山就不错了。
男人一下子来到他身边,检查他的状况。
“你还好吗?怎么回事?”
“我摔下马了。”他看着他,道:“我的脚断了,但那丫头刚刚弄过之后,就比较不痛了。”
男人看了他的脚一眼,伸手轻触检查,笑道:“你的脚没断,我想应该只是扭到月兑臼而已,她只是帮你把筋拨回来,将月兑臼接回。”
他愣了一愣,不禁转头看向那个站在男人身后的丫头,她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只好奇地歪着头,从那个男人的肩头上,看眼前的男人检查他。
“这支架你自己做的?”男人指着他胸月复上的木条再问。
他摇头,老实道:“是她弄的。”
男人咧嘴一笑,回头模模她的头,看着她称赞道:“冬冬,做得好。”
丫头小脸微红,对着男人露出开心的笑脸,傻傻地笑着。
“冬冬,我抱他上去。”男人一边说指着他摔落时滚到一旁的刀箭和帽子,看着那丫头道:“你可以帮忙拿上去吗?”
丫头点点头,转过身去捡拾那些东西。
那大汉见状,这才转回身,看着他说:“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他点头。
大汉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开始往山坡上爬,即使他已经不小,有点重量了,这大汉还是轻而易举地抱着他爬上了山坡。
小路上,有一匹马拖着一辆板车,那大汉将他放到板车上,他看见那丫头动作迅速地也爬了上来,把他的刀与弓,箭筒和箭矢,帽子与破掉的玉扳指,甚至装钱的荷包都捡拾起来,全都堆到他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把一块垫子塞到他脑袋后,让他躺平问。
“易远。”他报上自己的名字。
那汉子闻言挑起了眉,带笑的问:“小霸王啊?久仰久仰,我早久闻您的大名了。”
不知怎地,尴尬与燥热上了脸。
大汉看着他,调侃的笑道:“话说,你也会落马啊?我听说你的骑术很精湛呢。”
“那只是意外。”他羞恼的辩解,“有头山猪突然冲了出来,那头笨马被吓到了。”
“是是是,都是马太笨。”大汉咧嘴笑着,道:“每个落马的人都这么说。”
他蓦然更恼,冲口就道:“你送我回家就可以了,我自己会叫人去找大夫。”
“那怎么可以,我家娘子要是知道我把落马的易家大少爷扔回家就不管了,定会叨念我的。”大汉说着,回头喊着那跑到路边树下,再次抱起洗衣篮的丫头,道:“冬冬。”
那丫头没反应,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大汉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丢下在板车上气得脸红的易家少爷,笑着走上前去。
“喂,你什么意思?我不去应天堂,你送我回家就好,你听到没有啊?”
易远恼怒地对着他喊,却见他连头也不回,只是一直往前走向那丫头,还特别绕到了那丫头前面,对她伸出手,等到她抬起头了,才微笑指着板车道:“冬冬,你一起上车吧,我顺道载你回去。”
她见了,再次露出笑脸,点点头,抱着衣篮朝这儿走来,那男人帮她把衣篮放到车板上,她自个儿一下子爬上了车板,在他旁边坐好。
“好啦,下山会有些颠簸,大少爷,你忍耐点躺好啦,别鬼吼鬼叫的,让人听到还以为你是姑娘挨不得疼咧。”
大汉笑看着他,说着翻身上了马,拖着板车就往山下走去。
易远想再命令他送自己回家,但这丫头就在身边,他可不想让这傻丫头觉得他像个姑娘挨不得疼。
当然不是说他多介意她的想法,他紧抿着唇,恼怒的想着,他只是……只是懒得费那力气喊。
板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阳光穿林透叶的洒落,他因为无聊,偷瞄了下坐在旁边的丫头,她上车后也不同他说话,自顾自的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布袋,抖出了好几颗草绿色球形,上头满布针刺的东西。
因为这丫头住在县城市集的最尾间,他从小就爱逛市集,三不五时就会看见她,只是从来不曾真的和她说过话,他和她差了好几岁,而且她又那么傻,但他知道她常常会晃到树林里,他和同伴一起在林子里打猎时曾遇见她几次,她好像很喜欢捡那些奇怪的树果。
他之前就曾经很好奇她为什么老是捡那些东西,但却不知道该问谁,他身边的人总是忙着嘲笑作弄她,他不是很想让人知道他对她手里的东西感到好奇。
可现在,这车上没有别人,就他和她而已。
“喂,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她没理他,只隔着裙布握着那针球,将那球状针刺的东西剥开。
“喂,我问你,你手里拿绿绿的是什么啊?”他不耐烦的再问。
她还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但下一刹,他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了,虽然他不晓得那刺刺的绿球是什么,可当她把那绿色的针刺剥开来,里面的东西他就认得了,那东西他吃过,那是栗子。
没想到那竟然是栗子,一瞬间,他尴尬地涨红了脸。
可她像是没有注意,只是接二连三的剥着那些针插一般的栗子外壳,一连剥了五六颗,直到袋子里都没有了,才又掏了另一个东西出来。
这一回,他认得那东西,那是松果,他家就有种松树,可她捡这松果做什么?
他好奇的盯着她瞧,结果她竟然把松果一片片的掰开来,然后剥开那些褐色的果片,从里头掏出一个浅褐色的小种子,她接二连三的弄了好几颗小种子。
他愣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有些吃惊,他从来不知道松果里有那种东西。
“那可以吃吗?”
她没有回答他。
“喂。”他恼火了,抬手轻推她的脚,“我叫你啊,你怎么不回答?”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慌,就像之前她和大家在一起时一样,每次有人叫她时,这丫头老是一副惊慌失措被吓着的模样,所以才让人心生不耐。
“你干嘛?我又没怎样,我问你问题啊。”他皱起眉头,不开心的道。
她眨了眨眼,镇定了下来,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他忍着不耐,指着她堆放在裙子上从松果中弄出来的褐色种子,再问:“这东西可以吃吗?”
这一回,她听懂了,露出了笑脸。
他愣了一下,只见她把那些褐色像种子一样的东西,一一拿刀柄敲开,从里面剥出了白白净净像指甲片一样的东西。
没多久,她就从那些松果之中,剥出了一小把那种白子肉。
她把白肉递了些给他,他迟疑了一下,只见她将剩下的几粒放进她自己嘴里,嚼了几下。
所以这真的是可以吃的?
因为好奇,他忍不住也把其中一粒放进嘴里。
这东西吃起来很香,有点甜甜的,老实说,味道还真不错。
他又吃了一粒,不自觉就把那些白色的种子全吃完了。
见他喜欢,她的笑容扩大,把裙子里之前剥好的松子都给了他,一边又慢条斯理的剥起剩下的松果。
这丫头是傻的吗?这东西也不好弄呢,得搞半天才吃得到,她怎全给了他?
他拧着眉,把手里的松子还了一半给她,“全给了我你吃什么?”
她看着他,嘴角再次扬起,不过这次没再将裙子里的捞给她,只低下头来,继续剥那些松果。
他瞧着她认真的模样,真的觉得她有够奇怪的,然后等他发现时,他已经开口对她碎念。
“喂,你对人不能太好,太容易得到的就不值钱,别人会不稀罕,你懂不懂?”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做她的事。
他闭上了嘴,不懂自己干嘛要管这傻瓜,不知怎地有些恼,只觉得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了她也不应,搞不好根本也听不懂呢。
他一把将握在手里剩下的松子全放到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一整把吃起来感觉又更香了。
然后,就在这时,她在剥好松子之后,又分了一半给他吃。
他瞪着她,本以为她不傻,结果还是傻的嘛。
“就说了你别全给我啊。”他将一半又还给她,着恼地叨念着。
结果一抬头,却见她只是看着他直笑。
“你是笨蛋啊!笑什么笑?”他莫名的红了脸,咕哝着说:“你就是这样才会一直被人家嘲笑,你懂不懂?”
她眨了眨眼,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看见她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却又重新紧闭,什么都没吐出来。
“怎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他瞪着她说。
见他变得好凶,她小嘴闭得更紧了,只垂下眼,将裙子里剥好的松子全收拾到小布袋里。
他本想再追问她,却在这时听见了人声,他一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下了山,板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路上,前面那个大汉抬手和几位路边的农家招呼着。
“苏爷,怎么了?谁受了伤吗?”
“易家纸坊的大少爷落马啦,不过他说是马太笨,才害他落马的。”
“唉呀,是吗?”
“每个落马的人都这么说啦。”
可恶。
他一听,暗骂一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这王八蛋一定要这样大肆嚷嚷吗?害他一下子一句话也不敢吭一声,就怕人家注意到他,干脆闭上眼装死。
“老雷的丫头怎么也在?”
“是冬冬发现的他的。”
“原来是冬冬啊,易家少爷的运气还真是好。”
“是啊,哈哈哈哈——”姓苏的汉子哈哈大笑,这才道:“好了,不聊了,我先走啦,还得带他回去给大夫看呢。”
那丫头对旁边的喧嚣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低着头继续弄她自己的事。
车马辘辘的向前行,那姓苏的家伙,像是故意找他麻烦似的,一路上大肆宣扬他落马的悲剧,只要一遇到有人和他多问两句,他一定要解说一遍,简直和带他游街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