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与白昼的交界,在薄薄的晨光之中,犹染着夜晚的胧暗,小西阁里的灯火,寂静地悠晃着亮光。
问守阳的脚步无声息地走进门内,里头的人儿正就着灯火,在读着手里的书卷,那认真的表情,专心没有丝毫旁骛。
他静静第站在门旁看着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深衣,套着湖绿色的锦织坎肩儿,听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抄写着重点,只怕现在天在她手边塌了下来,她大概都不会有感觉。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但是,她的“万能小总管”之名,其实来得一点都不侥幸。
在亲眼见到她经常挑灯夜战的用功与努力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事实,有时候他还要常担心她努力过了头,会伤了身子。
不过,他想自己的心眼其实比想象中还坏,越看着她努力,就越想要挑战她的极限,直到她倒了下来,倒在他的怀里为止。
他想,或许终这一生,都无法停止喜欢欺负她的坏毛病。
问守阳取出了锦囊,冷不防地扬手往她面前的桌案上一扔,闷沉得一声怦然,结实地吓了她一跳。
沈晚芽眨了眨美眸,好半晌回神不过来,她看着案上的锦囊,抬起头看见了问守阳披着外袍,就站在门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相较于门外的晨光,显得更加的金灿夺人。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一会儿了。”
他语气带着不满,似乎在怪她没有发现他,提步走到她的身边,取过案上的锦囊,取出了里头雕琢精致的金锁,为她穿戴在纤细的颈项上。
沈晚芽看着他把两个缠金小环解扣成一个稍大的金圈,镶着紫色以及红玉的金锁刚好就成了坠饰,弧度柔顺地躺在她的锁骨正下方。
“果然如我所料,是你的尺寸。”
他勾起浅笑,以拇指指月复轻划过金锁下方的白女敕肌肤,感受她微微地轻颤了下,“听说这金锁并非出自中原匠师之手,不过,却是师承中原,在前朝末年战乱时,有几位厉害的金匠随着海上的商队去了一个叫做阿丹国的地方,据闻那里盛产金银,这十数年来,在那些匠师们的教之下,出了不少好手,现在那个国家所出的金饰,在中原都是千金难求的极上珍品。”
“眼下是治世,百姓们富裕了之后,这些奢品会越来越抢手。”虽然只是瞥瞧了几眼,但是,沈晚芽已经被金锁的精巧雕琢给吸引了注意,更别说是那可以变幻的环扣了!
听见她所说的话,问守阳不由得失笑,因为,她关心的并不是这金锁的美丽细致,而是想着这样的玩意儿绝对可以占市。
“下次——”
“嗯?”她抬眸瞅着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下次我们一起去吧!大理,你和我一起去。”不为去做生意,而为与她一起齐肩看那青龙叠翠的点苍山,以及碧波清澈的洱海湖,见那奠立于山海之间的城郭,出烟云之上的楼阁。
沈晚芽微启女敕唇,想问他为何突然要她一起跟随去大理,但是,转念想了想,最后只是柔顺点头,“好,去大理,下次我们一起去。”
最近的“宸虎园”很热闹。
任是捉了这园子里的哪个谁来询问,都会得到这个答复,说他们园子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如此热闹欢喜过了。
去年是问延龄的八十大寿,却因为问守阳纳沈晚芽为妾的事情,与这不孝侄孙闹得更是不可开交,所以很坚持只吃了碗凤九娘亲手给做的寿面,不让儿孙办宴为他庆贺。
而今年他已经八十一岁,按照道理说,是没什么名目好庆祝的,但是,沈晚芽却说,人能活过八十一,就是幸事一桩,比起只是跨过八十那个槛儿,是一件更大更值得庆贺的喜事。
一直以来,问延龄就拿她这丫头的甜言蜜语最没辙,在她的说动之下,决定回“宸虎园”让儿孙们为他祝寿,也广邀一些亲朋好友前来,一时之间,场面热闹无比,许久不见的大伙儿们都是一片兴高采烈。
可是,在所有人之中,有一个不是很高兴,那个人就是问守阳。
他并非不愿意为自己的太叔爷祝寿,而是沈晚芽办这场寿宴的目的太过明显,反倒教他觉得浑身别扭不自在。
“你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不会有人感激你的。”问守阳与沈晚芽站在藤花架旁,目光瞅着大堆来贺的宾客,浑厚的嗓音有些冷淡。
寿宴选择在许久不曾开启的东院里举办,一来是因为沈晚芽觉得这院子荒废了很可惜,所以她在去年就派人将这里重新打扫整理过,二来,在这春天里,这院子里的麝香藤花与牡丹都开得极好,将宴席设在这里,可以让寿宴也成为一场赏花宴,让宾主尽欢。
“我没想过要人感激啊!我就只是想做这些事情而已。”沈晚芽抬眸瞅着他,端视了好半晌,才又开口道:“好吧!如果你坚持一定不能举行,那我就不做,吩咐他们取消,毕竟,在这‘宸虎园’里,你才是说话的主儿,我也只是听话的份儿,是不?”
她话音未落,就见到他脸色一阵阴沉,“我说过,凡是你所说的话,分量与我齐等,这句话不是玩笑话,你最好将它记在心上。”
没想到她所说的玩笑话会引起他严厉的反应,沈晚芽愣了一愣,像是心里某个地方被打动了,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止息的涟漪。
这时,外头传来“唐家太爷到”的高唱声,众人听见是唐桂清来了,纷纷给老人家让出一条路,让跟随他而来的几大箧贺礼也跟着进来。
两个老人家寒暄了几句,碍于场面上的人太多,再加上宴席也即将要开始,他们只好约定改天再找机会跟对方话家常。
这时,唐桂清见到站在藤花架旁的问守阳与沈晚芽,屏退了在一旁伺候的人,拄着龙头拐走缓步向他们。
沈晚芽笑着上前搀扶老人家,让他坐在藤花架下的石椅歇腿,“太爷,让您大老远过来,辛苦了。”
“这把老骨头越来越不中用了,不过,还是该来见见延龄这位老友,我们这年纪的人,见一面是少一面,而且,太爷我有事要问你不可,晚芽丫头,最近你跟凤家之间的事,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盘算?”
唐桂清表面上笑呵呵的,一双老眼却依然锐利不减,“告诉太爷,你究竟想做什么,别让太爷给你悬着颗心啊!”
“让太爷替晚芽挂心,真是过意不去,可是我没觉得自己有危险,哪里需要太爷给我悬着心呢?”
“你是真不知,还是跟太爷装糊涂呢?”唐桂清没辙地睨她一眼,转头向问守阳道:“守阳,你也管管她吧!你经商的时间长,比她知道厉害关系,不要让她胡闹,知道吗?”
“既然把家里的生意交到她手里,我就没打算问过。”问守阳勾着一抹浅笑,低沉的嗓音之中,透露出对沈晚芽的充分信任与授权。
闻言,沈晚芽抬眸瞅了他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说笑的意味,而唐桂清也看着他,眼底却有一抹激赏。
“好,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你们是夫妻一心了!不过,虽然你这个当夫君的不过问,但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那个凤炽是不好惹的狠角色,要是得罪了他,只要他一声令下,当心沿海各省府的商家没人再敢跟‘云扬号’做生意,如今的‘刺桐城’是掐在他手里的东西,货物的出海吞吐要看他脸色办事,太爷这么说,晚芽丫头,你能明白吗?”
“嗯。”沈晚芽笑着点头,“我明白太爷的顾虑,不过,人家说‘富贵险中求’,若是只知道要害怕,还能成事吗?再说,我并非要跟凤家抢生意做,而是刚好做了几件他们同样也在做的生意而已,之前凤家能够独占,是因为除了他们之外,没人能做,这一点,相信他们也是明白的,而如今并非是我抢着做,而是我们‘云扬号’能不能与他们做一样的生意了,太爷放心,商场上的义理与先来后到,我身为晚辈不会不知道。”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底了,好,太爷我就等着看。”他笑着拍拍她的手,转头望向问守阳,“守阳,太爷嫉妒你啊!有她在身边帮你,你可是如虎添翼,没有后顾之忧了!对太爷说说,都已经一年过去了,你这小子究竟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给人家正式的名分啊?”
沈晚芽没料到老人家会忽然提起名分的事,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转眸偷觑着问守阳的反应。
只见他淡然勾起一抹浅笑,黑眸深处有着不能窥见的光芒,“太爷不是说我们已经是一心了,给的是什么名分,还会重要吗?”
说完,他转头直视着她,那眼神似乎在指责她利用长辈来对他施压。
沈晚芽见到他的眼神,心里揪紧了下,听见他的回答,在她的心坎儿里有某个地方凉凉的,就像被冷风给灌了进去,不自主地打了个颤。
“我……”她启唇欲言又止,想告诉自己并没有打算利用老人家来达成任何目的,他要不要给她正妻的名分,她沈晚芽不稀罕!
只是,倘若她真的一点都不稀罕他是否要给她妻子的名分,那么,当她听见他摆明了是拒绝的回答时,为什么……在她的心里,竟然是一股几乎无法承受的沉重?
唐桂清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笑着对问守阳说道:“晚芽丫头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这老头儿心疼她,多说两句都不行吗?好了,要开席了,丫头,搀着太爷,咱们去陪你太叔爷好好吃一顿寿宴。”
“是。”沈晚芽点头,依言照做,扶着唐桂清离去。
临去之前,她回眸淡淡地瞅了面无表情的问守阳一眼,在那抹瞥视之中,带着一缕她对他未曾说出口的怨怼……
一顿寿宴吃下来,沈晚芽有些食不知味,途中,她从主桌离席,到另一张桌去陪了她义父一会儿。
因为他坚持身份有别,不愿意一同坐在主位上,再加上他的身子骨依然不是十分硬朗,所以在吃用的菜肴上,沈晚芽特别吩咐要少油少盐,不能吃的食材要用别的东西替上,味道还是要鲜美好吃才可以。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她可以感觉到问守阳锐利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有几次,她装作不经意往他的方向瞥过去,都可以见到他正在看着她,但她总是很快地转开脸,故意装作没瞧见他想要对她说话的表情。
她没有什么不能释怀的!沈晚芽如此告诉自己,过了眼下这一刻,过了今天,他与她还是会一样过日子,但就这一刻,她不想见到他。
她不是想赌气,而是这一口气她需要时间才能咽下去。
东福在她离开回到主桌之后,让人唤来了凤九娘,告诉她多留心着沈晚芽一点,说他觉得今天他的义女说话的神情不太对劲,闷沉闷沉的,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多留心些总是比较好。
在寿宴吃罢之后,沈晚芽命人在东院的园子里摆设茶食,让客人们可以四处随意欣赏园子里正是盛放的花卉,配上丝竹雅乐,以及问延龄和唐桂清与一干文人们比试着棋艺,空气中弥漫着藤花的香气,宾主之间无不欢畅。
凤九娘逮着了机会,在半途拦截住沈晚芽,将她拉到院子的一角,笑眯眯地说道:“好芽儿,来,把你的嘴巴张开,凤姨赏你个甜吃。”
“凤姨,你又想做什么?”沈晚芽没好气地笑瞅着长辈,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教人忍不住要心里忐忑。
不过,一直以来凤姨就很喜欢喂她甜食细点,总说她白白瘦瘦的,再多养几两肉看起来会比较腴女敕俊雅。
“你别问,只管把嘴巴张开。”凤九娘笑道。
“好。”她笑叹了口气,“啊”地把嘴张开。
凤九娘说了声“乖孩子”,就从袖里取出一个锦囊,从里头取出了一颗东西丢进她的嘴里,伸手替她把嘴巴给合上。
“凤姨,你这是给我吃了什么……”她话还未说完,一股子熟悉的香甜味道涌上鼻息,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忍不住反胃的冲动,捂着嘴巴,作势要呕吐出来。
“有应斋”的玫瑰糖。
这是她死也忘不掉的味道!
“芽儿?”凤九娘见她的脸色不对,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晚芽的问守阳见她的脸色不对,箭步上前挪开她掩唇的手,“吐出来,不要忍着,把东西吐出来!”
她紧闭着嘴,朝着他摇头,明明已经忍得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但她还是不想让这热闹的场面变得难看,作势要把玫瑰糖给吞下去。
明明是掺合着玫瑰清香的甜味,吃在她嘴里,却好像吃进了腐味,而一段又一段她深藏在心里的不堪回忆,随着这味道,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从在小溪边崩溃哭喊的那一天之后,她就怕了这味道。
曾经,她为了要试验自己是不是已经可以接受了,吃过了一颗,却才尝到味道,就已经吐了出来,吐得胃里再没一点东西,吐得眼泪和鼻涕都跟着一起掉下来,可是她现在不能吐,在场的宾客众多,她不能吐。
“凤姨,你究竟给她吃了什么?”问守阳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急败坏地对凤九娘吼道。
“就……就不过是一颗玫瑰糖啊!”凤九娘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听说沈晚芽没吃过“有应斋”的玫瑰糖,而这可是京城之中闻名遐迩的美味,她觉得没吃过可惜,所以才特地买了一包,刚好见她今儿心情不好,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料到……
“吐出来。”问守阳回头看着她,沉声说道。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克制住反胃的恶心感,对他摇头,已经是泪水盈动的眼眸若有所指地望了在另一畔的宾客们,告诉他她做不到!
“你……?你这个顽固的女人!”他低咒了声,拉开一边外袍,将她的头按进胸膛,以袍服盖住她大半个身子,“好了,吐吧!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都吐出来,别忍着,快!”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低声咆哮出来。
“呕……”还不等他再开口,她已经吐了出来,玫瑰糖香甜的气味,被其他呕吐物的酸腐味给彻底掩盖过去。
问守阳感觉到胸口的衣料被濡湿,但他没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听她痛苦的呕吐声音,让他的心为之一阵揪扯,但他不作表情,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凤姨。”他看着凤九娘,嗓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静,“请你回去招呼客人,拜托叔爷多担待一点,我和她一时片刻之间是回不去了。”
凤九娘担心地看着在他怀抱里的沈晚芽一眼,对于事情变成这样,她有满满的歉疚,点了点头,依言离开。
问守阳轻拍着沈晚芽的背,替她顺气,听她在他的胸前吐到只剩下干呕声,像是要把胃里最后一点东西也吐出来,纤细的身子在怀抱里颤抖。
“就真的那么怕那糖的味道吗?”他沉声问,没期待她能开口回答。
沈晚芽终于止住了不再干呕,点点头,不能出声回答。
她将脸蛋深埋在他厚实的胸膛,双眼紧闭,让泪水刚涌出眼眶,就染透在他胸口的锦缎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咽下肚的痛苦,其实一直梗在心里,就像一把锥子刺在心坎上,经年累月,早就生腐生烂了。
“不说原因吗?”他抱着她,心揪疼着问。
沈晚芽顿了一顿,在他的怀抱里数度启唇,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闭上含着泪水的美眸,靠进了他的胸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见她不愿意说出来,问守阳只是抿紧薄唇,没再多问,他的大掌就像是在拍着孩子一般,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未曾懂过她。
在她这纤薄的身子骨里,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去,直至这一刻前,他未曾有过兴趣要知晓。
这些年来,他只知道自己的痛,未曾一刻想过,是否他以为在这天底下最快乐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呢?
会不会……其实一开始他就错了呢?
蓦然间,他在脑海里想起了她睡觉时候的蜷瑟模样,与此刻的她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同样脆弱得教人心疼。
“谢谢你给叔爷办了这场寿宴。”他俯首亲吻着她的头顶,嗓音再轻柔不过地说道:“你做得很好,芽儿,你真的做得很好。”
南国清和烟雨尘,刺桐夹道花开新。
林梢簇簇红霞烂,暑天别觉生精神。
骚人墨客的这首诗,道出了刺桐城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因为大街小巷遍植刺桐树,所以这个中原第一大商港就被称为“刺桐城”。
而许多遍游五湖四海的商人们更说,“刺桐城”不只是中原第一,它堪称当今天下第一商港而无愧!
因为当地的气候温暖,所以,刺桐城宜农、宜桑、宜茶,再加上经年都有丝绸交易,所以当地也开设了不少丝庄,所产的丝缎,完全不输给盛产丝绸的四川与江浙地区。
再加上,早些年路上的丝绸之路因战争而受阻,而且路途艰困,骆驼商队运货量少,以一只骆驼能驮运三百斤的货物来计算,随便一艘从刺桐出发的海南船,就可以把一支由七百头左右的骆驼商队所驮运的货物都给运走,这比例悬殊的吞吐货量,让商人们对海上贸易趋之若鹜。
沈晚芽早就对刺桐城向往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到来,这次为了要亲验一批从海船进来的货,她随着“云扬号”麾下的一支商队,顺道过来了刺桐城,她携着萱香,乘坐的马车刚一进城,她的目光就被完全不同于京城的殊异风光给吸引住了。
终于,她忍不住只坐在马车上,吩咐着要下车,命令商队先同当地的分号去交差,她则是带着萱香以及两名护卫随行。
她站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来自于不同国家的商队,她闭上了眼睛,聆听着他们所说的话语,依稀能辨认出几种,心里觉得雀跃以及不可思议,从未想到自己能有一日如此善用所学。
这时,她感觉到萱香躲到背后,双手死紧地捉住她,在她的耳边也听见了一阵不寻常的人声骚动,她好奇地睁开眼睛,立刻看见了引起骚动的来源,她看见了一名穿着红衣衫的少女身边带着两头大老虎,一白一黄,直直地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她直瞅着少女,被她那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给吸引住,明明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却教人感觉到不可逼视的明艳,脸上的表情摆明了“生人勿近”,而那发型学做男子,将发辫高绾于头上成髻,束着头带,随风飘然。
“是柳鸣儿,她又带那两头黄金白银出来散心了!”
她听见远远躲到路边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于这位叫“柳鸣儿”的姑娘,他们似乎都非常忌讳,或者说,他们害怕的不是少女,而是她带在身边的“黄金白银”。
柳鸣儿走到了沈晚芽的面前,看着大伙儿都已经退得远远的,就她一个人还立在原地不动,背后躲着捉得死紧的萱香,忍不住小哼了两声。
“怎么?你不怕吗?我看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就你一个人挡着我的路不动,难道你不怕被它们给咬死吗?”
“你想我死吗?”沈晚芽镇静若素,唇畔噙着淡淡的笑痕。
“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想你死?”柳鸣儿挑起眉梢,以明艳的眼眸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绿衣女子一眼,总觉得她这话说得古怪。
“如果你不想我死,那它们就不会咬我,因为我看得出来,它们很喜欢你,虽是能吃人的猛兽,可是在你身边乖得像猫儿一样,所以我不怕,当然,若你想要我死,就另当别论了。”沈晚芽一字一句都说得有条不紊,倒是躲在她身后的萱香已经被两只大老虎吓得腿软跪地。
闻言,柳鸣儿“嘻”地一声笑了出来,很欣赏沈晚芽这套说法,蓦地,她的动作像只猫儿似的弯,凑近沈晚芽的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喜欢你身上的花香味,很好闻,我知道这种花春天会开。”
沈晚芽笑着点头,“是,是春天的花,是白辛夷的味道,我会用这花做香膏,如果柳姑娘喜欢,改日我派人送几罐到府上去。”
“好。”柳鸣儿仰起又圆又大的眼睛瞅着她,丹红唇瓣咧着开心的笑,“咱们就一言为定,可是我家在很远的山上,你知道凤炽他家吗?你的香膏就送到他家去,只要东西到他手上,我就一定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