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时隔十年的再次相遇,会来得这么突然。
那天的天气非常、非常晴朗,冬日的暖阳一扫连日来的霪霪细雨,从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外清爽地映进来;热闹的儿歌、欢乐的气氛,将这片阳光衬得分外明亮,也让一向习惯安静的姚水晶细眉微皱。
她从来都不会来这种喧哗的场所,厉尔卓说过,有姚水晶在的地方,可以让空气都结冰;可是,此时、此地,却没有。
大开的暖气,事实上太足了点,空气中跳动的音符,还有,小孩子嬉笑玩乐的声音,足以让她的表情更冷上几分。
“水晶,这个给妳。”一只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伸过来,握着一只穿着粉红裙子的Kitty猫,抬起的脸蛋上甜美的笑靥,乖巧得让人心都发疼。
姚水晶低头,望着那张与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脸蛋,清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暖意;伸手,接过小女孩那只没有嘴巴的猫,模了模她粉粉的脸蛋。
小女孩灿笑无邪,低着头,继续玩着手里另一只Kitty;比起她拥有的那些昂贵到极点的玩具,这些随餐配送的玩具,其实是低廉而平凡的,可是,她依然玩得很乐;在小孩的世界里,没有贵贱,只有喜欢与否。
柔软的发丝随着小女孩的动作,在肩上细细地披散开来,有几缕还垂到胸前,厚厚的浏海将那圆圆的脸蛋衬得越发可爱晶莹,乌黑的眼珠此时认真地盯着手里的玩具,浓密的睫毛在眼底下形成一片阴影,因为低着头,所以五官此时看得并不分明,只看见像牛女乃一样白皙的脸蛋上,透着粉女敕的红,光是看,就让人想要伸手去掐上一把。
她摆弄着玩具,时不时凑上前,将杯子里的冰淇淋舌忝上一口,满足得眉眼弯弯。
姚水晶拿起桌上洁白的纸巾,将小女孩唇上因为贪吃而沾上的女乃油擦掉,小家伙抬头,朝她纯真地一笑,“水晶最好了!”
那漂亮的小脸蛋,让姚水晶的心口发疼。
一声童稚的冷嗤在一旁响起,是那个坐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男生,他懒懒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PSP玩,连头都懒得抬;而他桌前的食物早就已经散掉热气,发冷,从头到尾,他连碰都不屑一碰。
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小女生漂亮的嘴儿嘟起来,“哥哥最讨厌了!”
“小羽,不可以没礼貌。”姚水晶拍了拍女孩细软的头发。
姚知羽乖巧地点头,然后伸手去拉哥哥的衣袖,“哥哥,我要去那边玩。”手指的方向是餐厅专门开辟出来的,为儿童设置的游乐园;那里已经有不少孩童在里面玩闹、嬉乐。
男孩连头都没有抬起,理也不理她。
“哥哥、哥哥。”她用力去扯他,将他的手扯离了游戏机。
男孩抬头,皱着眉瞪她,那是一张与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蛋,只是,更清冷,与姚水晶更加相似;两张那么漂亮的小脸蛋同时出现,杀伤力可见一斑!整间餐厅里面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这里,当小男孩抬头时,邻桌的女性抽气声清晰可闻。
俊逸的五官,在女孩脸蛋上是精致,在他脸蛋上却又帅气,尤其是他眉毛微皱的样子,简直迷倒一大群女性,杀伤力不同凡响!
“烦。”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十足十的姚水晶风格。
“水晶……”刻意拖长的语调,里面包含着无限的委屈,姚知羽摇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姚水晶。
在那样的眼神下,谁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尤其是,面对他们就会莫名心软的姚水晶。
“姚知景。”姚水晶冷冷地唤着男孩的名字。
男孩抬眸,望着她,两人都沉默不语,深深对视;两分钟过后,小冰山不敌大冰山的迫力,男孩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放下PSP,起身拉着一脸开心的姚知羽往游戏区而去。
谁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非姚水晶莫属呢?
姚水晶望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子,眼里有着满足,她的人生,因为有他们,终于变得不全然都是痛苦;这么多年,有了这两个小家伙的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所以她爱他们,爱逾骨血。
现在,只是坐在这里望着他们,她就觉得平静,她所喜欢的平静。
◎◎◎
放置在桌面的手机传来沉沉的震动,是她的助理曹欣;抬眸,看了眼在游戏区玩得很开心的两个孩子,事实上只有姚知羽玩得不亦乐乎,她接起了电话。
“姚水晶。”
曹欣平稳的声音,在吵杂的地方依旧清晰,“经理,世诚企业近五年的投资报告,我整理好了,一分钟前已经传送给妳。”
“知道了。”
点开PDA,看到那封刚刚传过来的邮件,里面的数字让她的眼眸微闪;数字一片惨绿,可见这个拥有近五十年历史的老企业,有多么举步维艰!身为她的助理,曹欣非常明白,最近她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收购案,虽然姚水晶今天休假,但她之前要的报告,曹欣一整理出来,还是在第一时间立刻给她电话。
姚水晶越来越热衷于这样的数字游戏,当年她拿到管理博士学位后,就一直留在瑞士管理姚氏在欧洲的分部,一个月前被姚逸洲召回台湾,因为姚氏的总裁姚逸洲,打算陪着爱妻在瑞士定居,亚洲区的业务就完全放手交给她管理。
她是那种超级完美主义者,工作起来全心全力,加班到深夜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而成绩自然是亮眼的,她管理的欧洲分部,连续三年,业绩都位居集团之首,就连一向挑剔的姚逸洲,对她的工作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董事会的所有成员都暗暗认定,姚水晶就是姚氏集团下一任的领导者!虽然年轻,但她从小就跟在姚逸洲的身边学习,十几年下来,她的资历和能力都是让人信服的。
这次,她看中了世诚企业,这是一家传统的连锁旅馆,当年也曾辉煌一时,但因为是家族企业,成员冗重,内部只顾着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根本不放心思在管理发展上面,所以近几年亏损得非常严重。
不过,姚水晶就是看中它的根基扎实,而且很多旅馆的位置都非常不错,因此有意想要收购,最近放了很多心思在这个案子上,对这家公司也是势在必得;不过,她也知道,这件收购案阻力自然不小,先不说世诚的新任董事长,方明嘉不愿放手,还有一个AT财团,紧紧地咬住姚氏不放。
AT的总部在欧洲,也是饭店业的个中翘楚,这几年多次与姚水晶交手,都败下阵来,所以一直对姚氏耿耿于怀,视为自己的敌人,每次都不惜血本来抢姚氏的案子;不过,迄今为止,都没有成功过。
这股怨气,从这次AT的报价就可见一斑,砸出这样的重金来收购一家企业,早已经远远超出公司本身的价值,他这样做,可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要打击姚氏为快。
历来商业上,用价格竞争从来都是愚蠢的,以本伤人,损人不利己,姚水晶根本就不屑做这样的事情;看来,要拿下这家公司,要想别的办法。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眼眸不自觉地再度望向儿童游乐区的那两个宝贝;有小景在,她其实不用担心什么,况且,她再清楚不过,小羽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只比小景晚六分钟出世,他们是姚家的孩子,本质,其实都一样;但,那种担心,非关理智,就是自然而然地放心不下。
姚知景从来都认为,这种玩乐是白痴得要死的行为,不屑一顾,但这次勉强陪着妹妹来玩,他站在一旁,看着小羽溜滑梯,眼眸里面有不耐烦也有小心。
注视着他们,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她一直相信,他们是上天送给她最美好的礼物!
难得的悠闲时光,姚水晶的人生中,像这样坐在这里,没有工作烦扰,真的是比较少见的;清灵的眼眸,随意地扫过外面热闹的街道,透过巨幅的落地玻璃,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平添几分匆忙之色。
就在准备收回视线的下一秒,她,看见了他。
命运总是如此,选择在你最没有准备的时候,给你意外。
姚水晶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再遇见那个人;十年的岁月,很多事情都已然改变,包括他。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阴郁而黑暗的男孩,十年后的夏远航,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成熟到……已经为人父、为人夫。
她的眼眸,因为看见他臂弯里抱着的小孩,而冷了几分;透明的指尖扣在干净光滑的桌面上,漂亮得如同花瓣,粉色的唇,抿得很紧。
从未想过,会这样见到他,看他一手抱着一个小男孩,另一手还牵着一个,看到他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上,此时此刻的轻松与疼爱。
推开的大门,宣告着他们再度共处一室的事实。
“水晶、水晶!”姚知羽坐在滑梯的顶端,甜美地笑着,朝姚水晶挥手示意,然后滑下去;清脆的童音,在热闹的厅内其实算不上明显。
她抬眸,凝入了那双深邃的男性眼眸之中。
多年以后的重逢,原来来得,竟是如此的轻易。
◎◎◎
刚回台湾,对这个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夏远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
离开十年,竟然感觉像是已经离开了整整一个世纪,什么都改变了;城市、街道、氛围,包括人。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工作需要,他想,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当年在离开的时候,他原本就已经决定彻底地离开。
不过,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就如同他自己。
去看望姐姐,彼时夏怡航已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英俊体贴的丈夫、两个可爱的儿子,并且即将迎来第三个孩子;虽然因为性格使然,夏远航与姐姐并不是很亲近,不过血缘这东西就是很奇妙,哪怕这么多年都在美国,却很少见面,但她还是他的亲人;就像自己那两个可爱的小外甥,他也疼爱非常。
也许,还有某种伤痛在里面,所以一向冷情的夏远航,对两个小外甥可以说是千依百顺;当安安说想出来玩时,他很爽快就带着他们兄弟俩去游乐园。
柏安睿今年才四岁,非常地活泼,与他刚满七岁的哥哥性格截然相反,柏辰睿性格更像爸爸柏凌风,安静少语;不过,两兄弟都继承了柏凌风俊美的外貌,迷煞一片人。
非常有耐性地陪着他们玩了一上午,安安玩得兴奋不已,就连辰辰的脸蛋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比较少见到的舅舅。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小孩子似乎很难抗拒那些高热量的食物,所以当安安说想吃麦当劳时,一向宠爱他们的夏远航完全没有反对,就推开了最近那一家的大门。
一如全球所有的麦当劳一样,那种热闹的氛围,从来不是夏远航所喜欢的。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音乐像流水一样倾泻而出,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水晶、水晶!”
细细的喊声,明明很低微、明明已经淹没在人声之中,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最、最痛恨自己的这种敏锐,也最、最痛恨事过十年,他的心脏还是会痛,哪怕,仅仅只是听到这两个字;整整十年,只要听见这两个字,他还是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明知道,永远不会是那个人,可是还是下意识会去寻找她的踪影。
只是这次,他没有料到,竟然会……狭路相逢!
锐利的眼睛,猛然碰触上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清灵水眸。
时间静止,世界消失。
在经历过无数次失望与苦涩之后,这次,他,是真的看见了她。
明明只有短短的距离,他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在那一瞬间,他只看得到她,也只想看到她。
那个,刻入骨血之中的女人;曾经清丽的少女,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成熟,她的容颜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高贵而冷淡,像遥远的寒星,永不可攀。
她没有躲开他的凝视,直视他,眼眸深深,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没有意外、没有愤怒,更没有悲伤,彷佛两人不是分开了整整十年,而只是单纯的……陌生人而已。
“水晶、水晶!”甜美的童音,打破了那份沉重的对望。
他循声望去,看见那张小巧的脸蛋,如遭雷击。
她……
一瞬间的狂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恨,恨之欲死!那样小的年纪,不可能……不可能是当年他们的那个孩子!
可是那般相似的容颜,说是与姚水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谁又会相信?
她结婚了!
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冰冷。
“舅舅。”安安在他臂弯里不舒服地扭动,声音纯稚而响亮。
紧扣桌面的指尖,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地放松,姚水晶的表情依旧是平静而淡漠。
安安不明白,为什么舅舅抱着他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可是手却越搂越紧,他好不舒服。
小外甥的扭动让他恍过神来,夏远航收回视线,表情再平静不过,“安安想吃什么?”平静得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她,平静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我要吃麦香鱼、薯条……”飞快地说了一串平日里妈妈都不让他碰的食物,耶!这次可以吃个够,舅舅最好了!
“好。”
带着小外甥们,稳稳地朝空出来的座位走去,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就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样,走过。
而她,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十年前,就已经断得一乾二净。
水过无痕。
◎◎◎
淡蓝的烟雾,在指尖缈缈地缠绕,浅浅隐隐的光投下暗暗的影。
夏远航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落地窗旁,脚下那川流的车河,还有成片灿烂的灯火,在他的眼中,只留下一片迷离。
抬指,深深了吸了一口半燃的香烟,快熄灭的火光瞬间红得耀眼,尼古丁抚平了他某部份的情绪,吐出来的朦胧烟雾,将他的脸庞隐在一片深沉之中。
手机在客厅里响起,他恍若未闻,一丝接的都没有;一根烟燃尽后,转身,按熄,接起那响个不停的电话。
“老板,你这样突然抛下一切走掉,我们都快忙疯了!”
电话一接通,他的助理Peter如机关枪一样的快速语调,从里面清晰地传来,英语真是一种奇怪的语言,可以说得那么快而不咬到舌头。
“嗯。”
淡淡的一个字,并没有打断Peter抱怨的热情,他这几天忙得快要发疯了,今天上午一进公司,别说喝咖啡了,就连上趟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所以,他真是万分想念自己的老板;虽然,嗯,沉默了点。
“老板,你为什么会接世诚的案子?这种小案子有什么吸引人的?”而且还要跑到小小的台湾去,这一点都不符合夏远航的性格!
谁都知道,“远”的老板夏远航,挑剔出名,没有丰厚得吓人的报酬,休想请得动他;所以对于老板这次破天荒答应世诚企业,接手那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他实在是很好奇,更别说抽成数额对夏远航来说,早就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讲重点。”
“世诚近十年都是一路亏损,目前想要收购它的企业有两家,一家是法国的AT,还有一家是姚氏;AT为了收购它,最近动作频频,砸了重金在股市上大量收购世诚的股票,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将世诚的股票炒得每股已经涨了三十元;而姚氏对这一情况,还是持观望的态度,没有任何动作。”老板临行前才让他收集世诚的资料,看他是一个多么尽责的助理啊!
“嗯。”
“不知道姚氏的总经理,姚水晶到底有什么打算,明明这个收购案最一开始是她提出来的,可是AT动作这么大,她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Peter在电话那头兀自嘀咕。
夏远航眼眸深沉,那个名字,像水一样从他的心底轻轻地滑过,一片余漾。
“环球那边怎样?”
“已经做到收尾,目前股价稳定,新的企划推行得很顺利,Ben已经带着小组从环球回来。”
“告诉Ben,休息一个礼拜后,到台湾来。”
“啊?老板,你还真的打算接世诚这个案子?”抽成费用比起待排的那些公司,真是不够看啦!老板这次是怎么了?
夏远航直接将手机按掉,将助理聒噪的嗓音干脆地隔绝;谁都想不到,那么寡言的夏远航,居然用了一个话这么多的助理!
拿起放在吧台边的酒杯,色泽柔净的威士忌,不加冰块,烈得正是现在他所需要的。
推开卧房的门,直直地走进去;他站在那里,狠狠地盯着墙面,举杯,一口饮尽杯中的烈酒,复又倒满。
满室的沉默,他的视线彷佛带着火焰般,专注而狠烈。
半晌,沉沉的低语打破了这压抑的空气。
“妳怎么敢?”一字一句,像是万分辛苦从喉缝里硬迸出来。
浓烈的酒一路从喉咙烧进心里,带出苦涩的滋味,拖刺出十年前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
◎◎◎
“夏先生,你跟小姐的婚姻,难道到如今,还没有让你悟出什么来吗?”姚逸洲那个冰冷的特助,凉凉的语调,一直寒透入心去。
“我要见她。”无数次到医院,想要再见姚水晶一面,却总是被阻拦在外面,他有多么恨自己的无能,连心爱女人的面都见不着!他的心里、脑里全部都只有她一个,就算她说要分手,可是他不愿意,他怎么都不肯失去她,她是他此生的最爱!
“她是姚家的唯一继承人,身分高贵,你与她,中间隔着的又岂止是金钱与权力的鸿沟?你们的家世、背景、性格,还有从小到大受的教育,无一不在告诉你,你们有多么不相配,勉强在一起,后果你已经看到了。”
“我要见她。”
“何必呢?见或不见,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要见她。”
徐靖远似乎是叹了口气,为了他的执着。
“你想见,就见吧!”
徐徐按开的窗户,他看见了让他血液逆流的一幕。
那个让他妒忌得快要发疯的男子,将她搂在怀里;而她,一脸的平静,那种他夏远航久违的平静,没有了那无数个争吵日子里的不耐与怒火,似乎她天生,就该那样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俊美的男子、清丽的少女,完美得像是一幅画,如一记重拳,狠狠地砸中他的后脑,眼前一片漆黑。
那天,他明白了什么叫作“不配”,更加痛彻心扉地明白了,什么叫作“绝配”。
绝望,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绝望。
就算,她说要分开;就算,她对他的一切都看不起;就算,她说已经无法再走下去,但他依然不想要放弃,勉强地同意之后,他还是想要再追回她;可是,他的坚持,对她来说,算什么?他的努力,可能在她看来就是笑话吧!于她而言,他就是一场她与他共同闹的笑话,现在笑话完结,他该识趣地退场。
他却傻得还要再来纠缠,所以姚家派了这个助理出来告诉他,什么是“现实”,什么叫“高攀”。
“厉少爷才是姚家最、最中意的女婿人选,不论家世还是背景,他们都再相配不过;姚家的门楣,不是那么好攀的,你知道吗?小姐明明知道自己不舒服,却还是在南部拚命工作,因为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姚氏,你想一想,一个你加上一个孩子,在小姐的心目中,比之姚氏如何?”
原来,孩子……
拳头,还能再紧下去吗?他多想,多想冲上前,狠狠地揍那个男人一顿。
这世界真是他妈的混蛋!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夏先生何不做个聪明的人?”
那一刻,他的梦算是醒过来了,彻彻底底。
回忆永远都是带着伤,尖锐的棱角拖刺而过,一片血肉模糊。
他本来,本来想着就这样算了的。
可是,再见到她,他就知道,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怎么算了?整整十年的痛苦折磨,他怎么甘心?
一杯又一杯,漂亮的酒液很快就涓滴不剩。
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姚水晶,当年妳欠我的,一分一毫都要给我还回来!
“啪”的一声,透明的玻璃杯在他掌中爆裂开来,混着鲜红的血,满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