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面前,低,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哦?你说起大道理来倒是挺有一套的。我从不知小堂妹在男女之事上竟有如此见识。怜取眼前人这句话说的好,可是我该怜取哪位眼前人呢?你吗?”
朱成渊捏着她的下巴,幽深的黑畔与她对视。
那近在眼前的压迫力让她的呼吸停沛了一瞬,熟悉得令她谏然一惊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选速地推开他,笑着掩饰道:“堂哥真会开玩笑,我这么一个五丫头,又没姿色又没才学,堂哥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更何况你知道我已经仃了亲。”
“还没有正式下聘,就不算仃亲。至于能不能收到聘礼,也不好说。”他诡异地笑应。
笑得她心里发毛,不禁月兑口而问:“此话怎讲?”
外面忽然有马玲声响,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出房间,对着从马上下来的男子笑迎着,“宗瑞兄真是准时啊。”
屋内的紫君听到这个名字,猛地几步奔了出来,一手扶在门框上,眼睛死死盯着来人。
张宗瑞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见一名陌生女子出现,不禁面露诧异,问道:“王爷,这位是……”
朱成渊一笑,回手揽住紫君的肩胯,满是戏蟾的口吻,“这是我的新宠,走到哪里都要粘着我。”
他低声请示,“王爷与我要谈的事情,她也可以听吗?”
“当然,本王与她之间没有秘密。她爱本王爱得要死,也不会透露本王的秘密给别人知道。否则她不就成了寡妇了?”朱成渊肆意胡说,眼角余光偷瞥着紫君的反应。
只见她设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用言词轻薄了,一双秀眉深擎,目光幽冷地直盯着张宗瑞,那眼神似可以杀人。
他淡淡一笑,手掌将她接得更紧,开口问:“四哥那里情况如何?听说近日前线连续大捷,陛下的疆土已经有三分之二都尽遍于他了?”
“是。”张宗瑞也觉得这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怪,好像染上一股很怨毒的神色,但他有要事在身,只得抛至脑后。
“四殿下让我给您带个话,大约这半年之内,我军就要全面总攻,争取在六个月内拿下全部的国土,攻入皇城。到对,必然还要靠王爷的配合。”
“这自然好说。只是二哥现在虽然委我以重任,但其实盯我盯得很紧,我的府外对常有人监视。一个月前甚至还有刺客刺杀我,害我重伤。我想大约也是二哥派人下的手。”
紫君听到这里,惊得抬起头瞪着他,“是皇帝要杀你?”
他没有立刻回琴,继续和张宗瑞道:“兵部尚书许成义是现在最大的麻烦,把他弄下去,兵部就是一盘散沙。二哥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无奈朝中无人可以顶替他的位置,所以只能勉强用人。我正在努力搜罗他的罪证,希望能有机会把他扳倒。”
“许大人……”张宗瑞听到许成义的名字,叹了口气,“说起来许大人是在下的恩师,当年武举多亏有许大人一手提拔,才有今日的我。”
“但他对你也并非全有恩吧?”朱成渊冷冷一笑,“我也听说当年花墨言蒙冤入狱,夫妻被斩,全家获罪,是许成义在背后一手操纵。但是最终那陷害忠良的罪名,却都让你一人背了。”
说到这里,他明显感觉到紫君的身子绷得僵硬,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指模得很紧,但掌心却如玉石一股冰凉。
张宗瑞叹气,“花大人那件冤案我也有错,不该将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告诉许大人。他两人政见不合,早结了梁子,许大人岂肯放过这个机会?朝廷之事,其实无非如此。党同伐异,谁能容得下谁?”
朱成渊一笑,“既然如此,我例也要提醒你一句,宗瑞兄有没有考虑过待我四哥得成大业之后效仿范蠡,及对抽身呢?你也算得上是立朝功臣,可是历来这开国立朝的功臣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一愣,然后尴尬地说:“王爷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四殿下对在下有重恩,且不说四殿下不是那兔死狗烹之人,就算是,在下早已将此身都交付到四殿下的手中,如今我只是个板国的逆臣斌子,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说的真是惊天动地、感人肺腑。我四哥能有你这样的忠心臣子,岂能大业不成?”朱成渊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扬手丢了过去,“自从苏全那个太监逃出皇宫,要想从陛边得到一点有用的情报也成了难事。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张宗瑞接过信道:“四殿下给了他一笔安家费,他回乡下老家去了。他的命虽然保住,但我听说却有个青楼女子无辜遭受牵连被逼自杀?”
朱成渊抿了抿唇,“要怪我不够谨慎。因为有几次苏全递送情报时,我不便见他,就委派他去了寒烟楼见花铃。我本以为寒烟楼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里达官贵人不少,有人认得苏全。他在陛边一旦暴露,花铃就是第一个嫌犯。我得知花铃被抓再想去救她对,已经晚了……”
他神情郑重地认为,“都说妹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我听说那叫花铃的女子是自杀死的,想必她是不愿意将王爷牵扯进去。她以自己之死保全王爷的安危,王爷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侧身看着紫君,朱成渊唇角含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听听,一个女人为我而死竞然让他说成了我的荣耀。可她之死我却成了间接杀手,我不怕背人命,也并非没有亲手杀过人,但这条人命和这份情,我不愿欠她。谁给她这样的胆子,竟让她逼得我欠下这份还不清的债?”
她嘴唇款张了下,“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她宁愿死得干干净净,也不愿最终落个受辱逼供、含冤而死的下场。也许她也怕,怕自己耐不住酷刑折磨供出了你,她会更加生不如死,索性……一了百了。”
“哦?是吗?可”借你不是她,她也未必是这么想的。”他似是鄙夷她的想法如此单纯痴情,又对张宗瑞说:“近日你也不必再找我了,以免暴露我和四哥之事。若有急事,还是老方法,到城西的那家温家酒馆挂条红色的酒幌,我自会知道。”
“是,请王爷保重。”他上马而去。
朱成渊放开一直紧揽着她的手臂,淡淡的问:“我亲爱的小堂妹,有什么要质问我的吗?”
她望着他,眼中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似是伤心,又似惆怅。“你……你既然知道陛下要杀你,为何还要在陛边做事?伴君如伴虎,倘若他哪天翻脸,杀你易如反掌。”
他挑了挑眉,“怎么?你第一要问的竞然是这件事?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与四哥勾结,出卖二哥?”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她忽然动情地问:“你难道不知道死有多可怕?你现在身为王爷千岁,锦衣玉食,醇酒美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有好好的迫遥日子不过,为什么一定要睦这皇位之争的浑水?”
“倘若你现在退出朝堂,在王府内安心静修,皇帝会放过你,日后就算是四殿下得了天下,也不会与你为难。你依然还是个逍遥王爷……”
朱成渊本已转身回房,听见她这番话,不由得回头冷笑一声,“逍遥王爷?自从花铃死了,我就再也不知逍遥二字的滋味。她去阴间做鬼,她乐得逍遥,我在人间对她日思夜想,悔不当初,要我如何逍遥?”
“我巴不得陛下杀了我,让我也去阴间看看,到底那里是怎样的日子,让她可以义无反顾地丢下一切,甘愿赴死?这女人曾当面向我示爱,真正爱我的女人会乐见我这样痛苦地活着吗?”
她不知怎地,被他这番反问竞然问得眼框湿润,酸胀得不敢眨眼,“王爷……她若非真心爱您,就不会甘愿赴死……”
“她若真心爱我,就不会去死。”他握着她的肩膝,灼灼逼人的目光直望进她的心里,“若换作是你,你会选择死路吗?”
“我、我会……”她颤声说着,微微点头,泪珠在她点头的一刻跌出了眼眶,“倘若可以……为心爱之人去死,我会含笑赴死。”
朱成渊咬牙质问“哪怕留下他独自受苦,哪怕让他恨你一生一世?”
她惨笑着依旧点头,“哪怕如此,我心依然不悔。”
“蠢女人!”他气得恨不得掐死她,但这双蒙胧泪眼和唇角强作勇敢的脆弱微笑,却让他心疼得胸口又似被人撕裂一般。
他忍不住将她压入怀中,紧紧吻住她的唇,她的瑟缩,她的挣扎反杭,她的泪水咸涩。
紫君在被他强吻前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眼神和动作她太熟悉了,每当他露出这种霸道掠夺的织热目光,每当他伸出双臂捏住自己的肩胯对,她就已明白他的心意。
此时的她,本不应该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因为她是崇德王的女儿,是通利号杜三少即将仃婚的妻子,是他朱成渊一个本不熟的堂妹。但是她躲不开、避不过、逃不掉,最重要的是,她太渴望被他拥抱的温暖,太渴望与他在深吻时心心相印的感觉,太渴望在这一刻爱着他也被他爱着的那份感动。
她不想躲、不愿避、不肯逃。
这个让她愿意为他奉献生命也甘之如抬的男人,无论前世今生。她都爱得如此深刻。
“告诉我,你是谁?”他的唇辫擦着她的耳畔,低低发问。
她咬着唇,柔肠千万结。如何回答?
“我是……一紫君啊。”闭上眼心底长叹,她终究还是做回了“自己”。
他却被她的这个回答震怒到了,猛地推开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没心肝的女人,”然后竟丢下她,大步走了。
不知道朱成渊去了哪里,紫君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坐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他回来。终于耐不住性子,她起身走出小院,四下寻找。
这是山崖脚下,四周荒僻也没有什么人家,他独自一人无马无车,能去哪里?晓过山脚,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满眼都是盛开的花朵,而且只有一种花——兰花。她知道现在不是兰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也并非兰花最好的生长地,但是这成千上万的兰花从何而来?
巨大的花海中,她看到那个伫立在夕阳下的落寞身影,是朱成渊。也许自他们分开后,他就到这里了。那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她刚才在台阶上又坐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更久?
她轻轻走近,怕踩到兰花娇弱的枝叶,忽然之间她觉得这些兰花有些奇怪,便蹲试图去触模其中一朵。结果她讶异地发现这些花并非真花,而是用最好名贵的真丝制作的绢花。这就难怪这些花朵可以不畏严寒,不惧风雪,如此娇艳欲滴地维持着它们高贵的娶态。
即使并非真花,这样做工的绢花即使是一朵的制作,也是相当费时费工费银子的,更何况这成千上万朵?他为何要在这里种下这么大的一片花圃?
这个疑问,一直到她走至他身前时才赫然明白——
花海的中央是一处坟墓。
墓碑上清晰地镌刻着那个在他们口中提及过无数次的名字:花铃。
她的眼眶又热了,呆呆地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不知道该从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