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壮如熊般的身材竟是飞得如此轻盈,她紧紧抱着他的颈,两眼紧闭,就怕一个不慎摔了下去。
她有……惧高症啊!
可以不要飞越到树上然后跳到屋檐,再跳过一个又一个吗?
她怕得才刚康复完全的左脚仿佛又隐隐发疼起来。
“喂!”方略唤着小脸苍白的尹蝶儿,“会不会怕?”
眸儿依然紧闭,下颔略略点了点——这是她敢做出的最大动作了。
“我不能放你下去,用走的太慢了。”
“是有……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唇微微打颤。
他低头看着双颊仍凹陷的小脸。
她长肉的速度非常的慢,慢到他快不耐烦起来,可恨这旱季粮食短缺,他们能有一碗饭吃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哪可能直接用碗公盛饭,逼迫她全部吞入月复中。
不过至少是比初识时好多了。
他单手撑着她单薄的身子,另一手抚过她的脸,她吓了一跳似的张开眼,一脸不解。
“有虫?”
唉,这不解风情的浑蛋,他是在模她啊。
“是啊!”咧开恶意的笑弧,“还挺大的。”
她未像个寻常姑娘惊慌失措,双眸镇定,“拍掉了吗?”
看样子,飞高比大虫还让她害怕。
“好像往你衣内钻了。”
神色瞬间起了变化,“快放我下来!”
“快到了。”
“有虫在我衣服内耶!”
“应该不一会就会滑出去吧。”
大大的眼眯成一条细缝,咬牙,“我倒真的忘了我的身材没有任何凹凸连虫都可以在上头溜冰了!”
“啥!”他忍俊不住,笑声在胸口震荡,麻痒她的耳。“的确……”巨掌钻入衣内,“还真是一片平坦。”
她倒抽一口凉气,不解他怎么会突然动手模她,甚至还直接“滑”到她平坦的胸口,揉着唯一的小小突起。
他不是在尝过她的滋味后,就对她性趣全失吗?她还因此难过了很久,怎么……怎么突然又起了兴趣?
难道是因为身处高空太过刺激,眼前所见景物扭曲,连太平公主都看成起伏的小山丘?
“你……”喉头一阵干,她忙吞了口唾沫才有办法继续说话,“不要乱来!”羞惭的抓住不安分的手。
……
才睡了一会,就听到外头有敲门声传来。
“什么事?”方略微抬头朝外询问。
“总指挥,我是阿元,刚听说城主已回城,人应该是在东门叶副指挥那。”外头的阿元恭谨禀报。
城主回来了?方略霍地起身穿衣。
一个月前,迟迟等不到援兵的汉璃城城主左语戎远赴朝廷实禀现况,希冀得到朝廷的援手,不晓得请兵得顺利否?
最近流匪的阵仗比以前还要庞大,毕竟汉璃城可说是华中这一带唯一在旱灾中未大受影响之城,城中护卫仅数百人,越来越有难以应付的吃力感,护卫中亦逐渐有伤情传出,朝廷若再不支援,假以时日,汉璃城将被流匪所破,到时百姓生命将大受威胁。
见他起身整束仪容,尹蝶儿亦咬牙撑着酸软的身子想帮忙。
“不用。”他挥手挡开,“我自个儿来就好。”
他迅速穿好衣服与护具,快步走向门口。
“小心点。”她说。
一心只想快见到城主询问状况的他未有响应,拉开大门直接走了。
尹蝶儿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想,不晓得城主是否会带好消息回来?
她虽一直在屋中调养,但这里离护城墙近,对于战况自然亦知二一,尤其这段时日,方略总会忙个两三天才有空回来歇息一会,可见目前已是存亡之秋,朝廷那若再无反应,此地最后一处绿洲就将沦陷。
这个朝代的皇帝该不会是何不食肉糜那一挂的吧?否则怎会旱灾都发了数月了,流匪猖獗多日,还没个应变之道?
思考了一会,心想她的脚都好了,不会再成为累赘,说不定可去帮点忙,打仗对敌她不懂,不过护理伤者应该没问题,就去帮陈大夫的忙吧!
打定主意,穿好衣裳,她出门往陈大夫的医护所走去。
“快!去帮忙打点水来,清洗伤口。”陈大夫忙碌的指挥,尹蝶儿利落取过水来。
“伤口沙子不少。”尹蝶儿观察了会对陈大夫道:“我拿刷子帮他刷干净,再敷草药这样行吗?”
陈大夫面露惊讶,“你也懂医疗?”
“我以前在诊所打工过。”
考上大学没多久,她就在离家不远处的诊所找到一个打工的工作,工作内容跟护士相差不远,她离开时甚至怎么找血管打针都会了。
“打工?”
“呃……就是在医护所帮忙过,所以一些简单的伤势护理还行。”
“那太好了!”陈大夫已经忙得连抹汗的时间都无。“那位伤者就先交给你了!”
“好,没问题!”
忙碌了好一会,突然听闻有人惊慌大喊,“糟了!指挥中箭了!”
尹蝶儿闻言,心一凛,急忙冲到前方去,“哪个指挥?”
“不清楚,事发在东门,可能是总指挥也可能是叶副指挥。”
不会吧!他受伤了?尹蝶儿大惊失色,小脸苍白。
她得去看他的伤势如何!
没有任何犹豫,她拉起裙摆就往东门方向冲。
东门城墙外一片乱烘烘,她想找人询问方略人在哪,是不是他受伤了,可来往的护卫无暇理她,流匪这次趁夜大举进攻,又有长官受伤,大伙是攻防得焦头烂额。
她心急如焚,瞧见上城墙的阶梯,急急忙忙登了上去。
“放箭!”有人高声指挥。
那是他的声音。
他还好吗?
他是否忍着伤仍持续指挥防守?
她快步朝发声处走近,偶有一两支箭射过她耳旁,她均无感觉,一心只想确认他安好。
“把盾牌架起来,快点!”方略怒感。
“方略,你受伤了吗?”
在一片混乱声中,她略哑的嗓子不知为何在他耳中特别清晰。
他转过头去,瞧见一脸忧虑的她,双眸暴突。
“你怎么会来?”该死,她竟然身穿浅色衣物上城墙,这是要步叶知绮的后尘吗?
那女人未穿护具就上城墙,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十分醒目,直接被流匪当了箭靶子,现在生死未卜。
他连忙解下肩上的玄色披风,将她整个包起来,同时压低她的身子。
“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我来看你……”
“你来有什么用!你能帮忙杀敌吗?”方略气急败坏的吼,“快走!”
尹蝶儿被他的怒气震慑,畏缩嗫嚅道:“我担心你……”
“你只会妨碍我!”他转头叫来一名护卫,“送她下城墙。”
“是。”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护城的工作最是重要,她不能再妨碍他们了!
“混帐!”他一拍身旁阿牛的肩膀,“你暂时指挥一下。”
一时无法反应的阿牛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
“走!”他直接抱起她矮身冲至墙梯,半飞半蹬而下,直到离城墙有段距离,流箭不会波及处才放她下来。
她这样毫无防备,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服走来他身边,竟然毫发无伤可说是神迹。
但神迹不见得会一而再的降临在她身上!
不箭弩射入叶知绮的背心时,他瞧见城主左语戎几乎快发狂的脸,若是她刚才不幸中箭……他用力一抹脸,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对不……”
“回房去,不准出来!”他不待她说完抱歉,长指凌厉指向正门外,“快走!”
“好。”她解下披风,“还你。”
他近乎恼怒的抽走。
“你没受伤吗?”她还是想确定。
“受伤的是叶知绮。”
“那她……”还好吗?
“再让我看见你出现,我就把你送给流匪!”他快气炸了。“快回去!”
不敢再多拖延片刻,她慌慌迈步离开。
走了好一会,她怯怯停步回头,高壮的身影已不在原处。
她清楚她的莽撞之善举带给他麻烦了。
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会这样,她完全没想到危险,就只想确定他安好,根本未想到后果。
她真是这学不会教训的大白痴!
“老是这么冲动!”她用力一扯发辫,头皮上的疼痛是对自己的处罚。“三思而后行啊,笨蛋!”
不过他没事就好,希望叶知绮的伤势也无大碍,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的她默默祈祷着。
过了好一会,她倏忽想起她离开时未曾知会陈大夫。
“得赶快回陈大夫那!”拉起裙摆,穿着布鞋的小脚快速朝来时路奔去。
混战了一夜,流匪总算退去,方略拖着已经五天未曾好好安歇的身子,走回营区的屋舍。
推门而入,屋内未见半个人影,他蹙眉,心跳着忧虑。
她该不会未听他的命令,又跑去哪将自个儿陷入危险了吧?
他近乎火大的甩门而出,路过的阿元被甩门声音吓了一跳。
“总指挥,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没有看到她?”
“她?”
“那个瘦巴巴的姑娘!”
“喔,有啊!”阿元指向医护所,“她在陈大夫那帮忙。”
帮忙?方略微一挑眉,转身迈往医护所。
医护所前方的空地躺着不少不慎受伤的护卫。
昨晚对战激烈,不少兄弟挂彩,幸亏无人死亡。
未走近,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伤者间穿梭忙碌。
她偶尔照着陈大夫的交代护理,若是轻微的小伤则自个儿判断处理。
她的手脚利落,缠绑绷带的姿态正确且快速,一看就知先前曾有经验。
小小穷佃户的女儿竟然也懂医理?方略模着狐疑的下巴,饶有兴趣的再看了一会,才回去屋舍。
终于忙完伤者处理,太阳也已爬至头顶。
“尹姑娘,谢谢你的帮忙。”陈大夫诚挚的说,“要不是你,恐怕得拖到晚上。”
“只是小事不足挂齿,若再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别客气。”
“既然如此,以后若有需要,我可就不客气的请尹姑娘过来帮忙罗!”
“当然!没问题!”尹蝶儿将手上的剩余医疗工具还给陈大夫,回到方略的屋舍。
忙了一夜又一个早上,她累坏了。
踏入屋内,一个庞大的个子几乎占据了整张床,让她呼吸窒了窒。
他回来了。
她悄声接近,蹑手蹑脚以不扰醒他的轻巧,爬入床铺内侧。
脚才踏过高壮的身子,冷不防一只大手抓住脚踝,将她整个人往下拉。
“啊!”她惊呼一声,忙喊,“是我!”就怕他误以为她是贼人,将她就地正法了。
“我知道。”他将小人儿拉入怀中。“你一进门我就发现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不只是因为随时会有状况发生,在怀中搂个人才入睡不知何时竟成了习惯。
当两手之间空荡荡时,他有一种不确定的空虚感,让他一个早上睡睡醒醒多次。
“你也累了吧?”尹蝶儿拂开他颊面的碎发,“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