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玉珠半夜过来查房的经验,所以陆纷纷不敢再夜访楼永夜的房,但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一定会出现在楼永夜身边,与他说笑谈心,小脸总是漾着羞怯的绯红。
然而相对于她的热络,楼永夜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不像前一日对她温和的笑,还育晚上那样的热情奔放,他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眼神有些清冷,虽是注视着她,但比较倾向于观察。
陆纷纷很快的察觉他的诡异之处——毕竟是喜欢的人,一点小小的变化很容易就发现。但她猜测可能是因为旁边有个监视他们的玉珠,所以他才会表现得那么僵硬。
她很想打发玉珠走,可玉珠很爱拿父亲的意思来压她,比她更会找借口的将她拉离楼永夜身边,让她心中有气却无处发。
她能看到他的机会好少好少,总是聊不到两句就被带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吩咐厨房,将所有好吃的、对身体有益的,统统送到他房里去。
晚上,趁着大伙都入睡的时候,她撑着疲倦的身子,就着如豆烛火,用心的绣了个精巧荷包,趁他人不注意时,偷偷塞到他掌中去。
姑娘家的荷包带有定情之意,她相信他必定明白她的心意。
楼永夜望着掌中的荷包,浓眉揽得死紧。
荷包是樱花花样,大大小小的在绣面上飞舞。
落英缤纷。
这是把自己交给了他的意思?
他捏紧了荷包,心想,在她的抽屉里,恐怕备有数个这样的荷包,遇上看中眼的,就递给一个,让人误解她的情意。
若不是他亲自测试过,证实名塘所言无误,他恐怕会因此一头栽了进去,对于她的柔情密意难以招架,被骗得团团转。
她表现得是那么的天真开朗、娇俏可人,望着他时,粉颊总是晕着一团红艳,白皙的脸庞染着羞怯的光采,让人目不转睛,心荡神驰。
可谁晓得,这个举止秀气的大姑娘,竟是个行径随便、三更半夜闯男人房,主动献身的荡女。
他的心狠狠的揪紧,并发出尖锐的疼痛,似谁拿了刀在他心上剐。
她从不掩饰对他的爱慕之意,可她已经有未婚夫了,却还来招惹他,将女孩家的名节视若敝屣,即使他昏迷不醒,依然主动爬上他的床。
他因此看她不起,对她心怀轻蔑,然而即使明白她放荡不羁的性子,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沉沦,他受她所吸引,一边冷眼旁观她纯真的假装,一边被她天真烂漫的表现牵动感情,内心因此矛盾而痛苦不已。
陆纷纷对来路不明的俊美男子明显怀抱情意,明显得连家仆都看得出来,陆金广因此愤怒不已,加上忠心不二的细作——玉珠替他监视女儿,每日报告女儿的情况,更让他确定女儿早忘了已许婚配,一颗心完全黏在“野男人”身上,让他更是头痛得快裂开。
他虽然想尽办法阻止,但也不可能真的做得狠绝,毕竟他只不过试着放话说要将人赶出去,女儿就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哭闹他没天良,竟然对受重伤的患者弃之不顾,不怕来日遭天谴云云,可说是绝招尽出,身为父亲的他完全拿女儿没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教玉珠把人看牢,不可离开小姐半步,只要有任何言语或行动上的逾矩,就得想办法阻止,还得完完全全的报告给他知晓。
还好有玉珠这忠心女仆的全面把关,两人之间尚未有任何逾矩的举动,顶多……眉目传情。
他想他现在只有等了,等那个“野男人”伤势一好,立马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人赶出去。
于是他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盼到大夫开金口。
确定那个“野男人”的伤势全好,陆金广立刻将楼永夜叫来跟前,哪知,女儿不知从何处听来风声,他嘴都还没开呢,女儿就已经踏入大厅,询问他急着找吴公子来是有什么急事。
陆金广暗瞟了陆纷纷身后的玉珠一眼,玉珠羞愧的低下头去。
就那么刚巧,家丁传唤迷惑小姐的“野男人”时,小姐刚好经过,就这么跟着来了,她根本来不及找借口将人调离。
陆金广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了,“吴公子,既然你的伤势已好,南方的亲戚必翘首盼望着你,你还是赶快上路吧。”瘟神快走,别来蛊惑我的宝贝女儿。
陆纷纷闻言急道,“爹,吴公子伤势才刚好,应该要多调养才是。”她不要他这么早就离开。
“我看他身强体壮的,而且这些日子咱帮他熬煮的药材还不够多吗?”陆金广瞪眼,“那些吃的喝的补的医的,我可未收他分文,你还要我怎样?”可恶的女儿胳臂完全向外弯了!
楼永夜拱手作揖,“陆老爷的大恩大德,在下铭记在心。”
陆金广假装无所谓的挥手,“没关系,当我做一回慈善。”只要你快走就是报答我的大恩大德,还有,千万别连我女儿一起带走!
“可实不相瞒,在下的盘缠都被匪徒劫走,目前身无分文。”楼永夜故意将态度放得卑微。
他晓得陆金广对他有微词……不,是看他非常不顺眼,也晓得他们私下喊他“野男人”,这些他都无所谓,他暂时还得待在这,陆家家大业大,人口更是多,是十分理想的藏匿之处,名塘那尚未有消息回传,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以静制动,方是良策。
陆金广完全误会他的意思,“我大方不予你计较,你也不用还了。”只要快点离开就好。
“在下有一请求,还请陆老爷成全。”楼永夜揖得更深。
他该不会是要提亲事吧?陆纷纷张着发亮的眼。
他还敢要什么请求?该不会是要他将女儿许给他吧?陆金广瞪大打死不从的眼。
“请老爷给在下一份职工,好赚上路的盘缠。”
名塘的调查未有进展,而他需要一个藏身之处,好与名塘一起暗中探访。
他不晓得杀他的杀手是否知道他尚安生,毕竟他那日击退对方后,用尽剩余的力气逃离受袭之处,后因体力不支才昏倒在雪中。
有可能是杀手未找到他的踪迹,毕竟那日雪下得大,足迹与血迹很快就被掩埋,但是未找到尸体,就代表无法给雇主交代,他相信杀手仍会四处查访他的行踪,故他不能轻举妄动。
“好……咦?”陆纷纷愣住。
他为了盘缠留下来做工,不是为她?
“盘缠?”原来这请求不是要他的女儿?
太好了太好了!陆金广当真吁了口气。
“是的。”楼永夜点头。
“这个嘛……府中暂时不缺人手。”陆金广给了一个钉子碰。
一旁的陆纷纷犹豫不决。
她想提议请父亲给楼永夜盘缠,可钱若给了,不就代表他要走了吗?这样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相见?说不定下次见面时,她已经左手抱一个娃儿,右手牵着一个娃儿,身后还跟着一行娃儿……
她光想象就头晕。
不成,说什么也要想方设法将他留下来!
可是若让他吃自食,父亲一定不准的,难道真的要让他当奴仆?
但她怎么舍得让心爱的人做与其他家丁同样的工作?
她舍不得啊……
可此时的他又没有任何筹码与许举人一决胜负,就算提了亲,父亲也不可能准的…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筹莫展。
“在下明白了。”楼永夜再一揖,“谢过陆老爷的恩惠,在下就比别过……”
“等等!”陆纷纷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怎么会没缺呢,春天要来了,园丁得忙着撒种、种植花草,到时一定缺人手的,干脆就把吴公子留下来,让他帮着园丁做事,顺便赚盘缠。”
弄些花花草草的工作应该比较轻松吧。陆纷纷猜测。
陆金广的面颊因强忍脾气而抽搐,“女儿你……”
“就这么决定吧!”陆纷纷上前拽住父亲的粗臂,“爹总不忍心看到女儿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条性命,因没盘缠而饿死在路上吧?爹才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呢,爹的心地柔软又善良,更何况留他下来还可帮府里一把,岂不是皆大欢喜?”
“……”哪里皆大欢喜了?
“爹,好不好嘛!”陆纷纷嘟着小嘴恳求。“爹最好了,一定会答应女儿的,对吧?”
陆金广想了又想,心知肚明绝对不可以让这个男人留下,但他深知女儿的个性,这会若断然拒绝,她一定会跟他闹脾气,接着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他还不是得妥协!
对付女儿的最好方法就是采折衷之道,大家各退一步,女儿虽然被他宠得骄纵,但尚不至于无理取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他稍稍妥协,她也会退让,于是他思考再三,霍然有了主意。
“好,那就让你留下吧!”陆金广摆出慷慨大方的施舍模样。
“谢谢爹!”陆纷纷开心的双眼发亮,笑着与楼永夜对视。
楼永夜回以淡淡的微笑,心又因那甜美的笑容而疼痛起来。
但陆纷纷万万想不到的是,陆金广指派给楼永夜的工作,竟然是扫茅房、扫水沟、清理猪圈,这种时常弄得一身臭的低贱工作。
陆纷纷不满抗议,陆金广立刻端起脸,“我已经照你的意思留他下来,现在家里就只有这方面缺人手,你说协助园丁的工作,现在大冬天的,地上到处都是积雪,土冻得跟石块没两样,哪来给他翻土种花种草的悠闲工作?”
翻土种花种草自然不悠闲,可陆金广偏偏就要这么说,让女儿知道他可是非常勉为其难才让楼永夜留下的。
“爹好过分!”隆纷纷哭着跑掉。
“爹是为你好!”陆金广不悦的自鼻孔喷气。
他就不相信让那个靠一张俊脸皮蛊惑他女儿的混账男人在秽物里打滚几天,染上仿佛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脏臭,还有令人掩鼻、退避三舍的恶臭时,女儿还会锺情于他!
哼,他这算盘打得可好了,呵呵哈哈……
他真是聪明啊,哈哈哈哈……
陆纷纷想去看楼永夜,但都被丫鬟阻止。
“小姐,猪圈、茅房都很臭的,您可别去啊!”玉珠苦口婆心劝道。
“哪儿臭了?我偏不嫌臭!”陆纷纷提起裙子,将丫鬟们抛在身后,不顾一切的前往猪圈。
尚未靠近,她就被那浓厚的臭味给吓得倒退两步。
而她心爱的男人就蹙着眉头,辛苦的在臭味四溢的猪圈忙碌,陆纷纷心头十分疼惜,却无计可施。
“小姐!”丫鬟们赶上来了。
丫鬟的呼喊引得楼永夜抬头,瞧见躲藏在大树后头的陆纷纷。
他早发现她的到来,只是装作一无所知。
陆纷纷一与他四目相对,胸口立刻涌起了勇气,她大步跨上前,不管旁边杂役的警告,走近了猪圈,隔着圈栏,将手上的绣帕递给楼永夜。
“我爹不听我的。”她垂着泪道,“你忍忍,等春到,我一定要他帮你换工作。”
楼永夜笑了笑,“谢谢小姐的关心。”
“这手绢你系在脸上,”她憋着气说,“至少臭味不会那么重。”她快被熏死了。
“谢小姐。”他抬手,她清楚的看到上头有猪的粪便痕迹,不由得倒抽口气。
“我帮你。”她闪开欲拿手绢的巨掌,要他转过身去,亲自替他将手绢在脸上系好。“你手……你手沾上了东西,我怕若也沾上手绢,那就更臭了。”她觉得她快被臭味熏得喘不过气来了。“我先走了。”她快步离开。
“小姐对你可真好啊!”她一走,就有人上来找麻烦。
那是看不过眼他偏受小姐疼爱的杂工。
楼永夜没有回话,低头继续工作。
“不说话?这么嚣张?”杂工举拳挥去,存心给他个教训。
楼永夜低头闪过,让杂工怒气更甚。
他思索着在此不可太高调,免得被杀手发现他的踪迹,故杂工第二拳挥来时,他假装中招,顺势跌向墙边。
杂工见打中人了,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冲上前就是一番拳打脚踢。
楼永夜制造被打中的玄虚,其实拳脚不过从他身上擦过,他装出痛苦的样子,让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下了多大力气的杂工因此未多做细想,发泄了一阵就鸟兽散。
虽然楼永夜没事,但他脸上的手绢却因此掉落了。
从猪的秽物中拾起肮脏的手绢,他不由得怔怔凝视。
她是对他用情至深,还是一时的兴起?
若是询问名塘,他一定轻蔑的答是后者,可为何他这么的不肯定?
在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也许她真的喜爱他……也许……
但,那会维持多久?
会不会就像三姨娘一样,遇到更为喜爱的,就移情别恋了?
他捏紧手绢,一道莫名的怒气涌上,他将手绢丢入猪的秽物里,一起挖入一旁的畚箕内。
当名塘再次来到陆府时,楼永夜已自丽豪华的宽敞客房搬到杂乱的仆役房,让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人,更别说,楼永夜身上那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的屎臭味,让名塘惊愕的脸颊抽搐,不明原由。
楼永夜一发现他出现,使了眼色,悄声下床,走来仆役房外头,两人直接跃上树顶谈事。
“爷,这是怎么回事?”名塘纳闷的问,“您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那间充分表达出暴发户气息的豪华客房呢?是发生了什么他未来得及参与,落了转折的一段?
“我打算藏身在此,直到线索明朗,故隐姓埋名,还编了遇劫受伤的故事,以在此打工赚盘缠的理由继续住下,但是陆家老爷容不下我,所以给了我一个贱奴的工作。”楼永夜言简意赅解释道。
“陆家老爷为何容不下主子?”他灵光一闪,“难道是那位小姐的丑事被发现了?”
名塘所指的“丑事”为何,楼永夜当然清楚,而他说得没错,陆纷纷的言行举止,的确是丑事一桩,她与他亲近从不避嫌,半夜夜访男人房间是毫不知羞。
他不了解那是打小被保护良好,不解世事,天真烂漫娇千金的真性情,以为她是人尽可夫,理当鄙视轻蔑,但听到名塘说出“丑事”二字时,他还是不由得胸口窒闷。
“相去不远。”楼永夜力持平淡道,“那位小姐已许了人家,陆老爷怕她与我太亲近,故想法将我俩隔离。”
“我看那位小姐的丑事早就人尽皆知,这么婬贱的女……”
楼永夜打断他的激愤,“你查得如何?”
他不想自名塘口中听到任何侮辱陆纷纷的形容。
“爷还记得去年,您弹劾扬州知府何大人一事?”
楼永夜点头,“他侵吞漕粮、刻毒百姓、强抢民女,罪证确凿。”
这一案挖出不少共谋,赐死不少官吏,摘掉不少官帽,为首的何大人则是满门抄斩,老弱妇孺一个也没放过。
名塘点头,“这杀你的人,据我调查,应该是与此案相关的遗族。有位同是共犯的陈知县因畏罪而举家自杀,他当时有个儿子在外拜师学艺,收到消息时,亲人已全亡。归家奔丧的他,据说曾在父母坟前立誓要杀死仇人,为父母报仇。故这狙杀爷的人,极有可能是他。”
“他名字为何?”楼永夜沉声问。
“陈述龄。”
“他应有同党。”楼永夜回忆道,“当时劫杀我的人有三个,他必定跟踪调查我许久,竟能识破我的易容术。”
为了调查案子方便,楼永夜在外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受到狙击时,他装扮成蓄有落腮胡的彪形大汉,皮粗肤黑,衣裳特别加厚,更显身型粗壮。
但袭击的人选是将他认了出来,恐怕早跟踪他许久,但他竟然恍若未觉,这要不是他太过轻忽,就是对方武功不弱。
受伤埋在雪地里时,名塘为了判断他受伤程度,以及为了保护他,故摘除他的易容,露出他的真面目,谁知陆家的马车那么巧在那个时候到达,他来不及将人运走,才累得主子在此做苦工。
想到此,名塘不由得威到深深愧疚。
“都是小的办事不力。”
楼永夜轻佻眉,“何出此语?”
“我若早点办完事情,回来爷身边,爷就不会受到狙杀。”
“我说过,这不能怪你。”楼永夜拍拍他的肩。
“但爷在此做苦工……”
“这是我的选择。”楼永夜淡道,“我在此藏身,十分安全,否则你说,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上哪找有免费保镳的地方?”他打趣道,“这陆家财富傲人,陆老爷又怕死,家中保镳设了不少,若真有万一,还有人先为我挡挡。”
“哼!”名塘冷哼,“那些保镳个个不济事,我在这行走自如,俨然自家厨房,那些守门的,没半个察觉。”
“你的武功是我亲授,自然不同一般武师。”楼永夜笑道。
名塘望着他淡笑的脸庞,心头涌起冲动,不觉月兑口而出,“爷何以年纪轻轻,即已习得高深武功?”愕然自己的唐突,但已来不及。
闻言,楼永夜眸色阁下,“过去的事,没啥好提的。”
“抱歉,是小的太过逾越了。”
“别放心上。”
楼永夜正欲起身,突然发现有人正鬼鬼祟祟靠近。
一旁的名塘也发现了,手按上剑柄,蓄势待发。
“没有杀意,可能是巡逻家丁。”楼永夜压低嗓子。
名塘点点头,松开握剑的手。
一抹花影缓缓接近,来者颈间竖立的领子像朵花般将小小的脸蛋围起,白色暖裘在寒风中飘动,在黑夜中特别明显。
楼永夜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她来干啥?”名塘心想都这么晚了,那位陆家大小姐怎么还只身在雪地里走动?
楼永夜苦笑,“应是来找我。”
名塘不可思议的蹙眉,“夜访男人?这位小姐若是男人,恐怕婬色程度可比赵王爷。”
赵王爷,就是当年将他收为臀童,在他身上使尽了各种凌虐变态手段,是他这一生最痛恨的人。
“别拿他们相比。”楼永夜沉声道。
名塘听出楼永夜语气的玄机,“爷该不会……”
“我自有分寸。你先走吧,逗留太久,怕被杀手发现你我的踪迹。”
名塘只好颔首离开。
名塘走后,楼永夜仍待在树上观察陆纷纷的举动。
只见她鬼鬼祟祟走来仆役房,踮起脚尖在每一扇窗口查探,一看便知在找人。
仆役房共有十间,一间睡十人,她一间一间找,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焦虑,不时的左顾右盼,像是怕被谁发现。
不是丫鬟就是巡逻家丁。楼永夜心想她此刻怕的也只有这两者。
他心想这小姐真是折磨人,一方面露出天真单纯的模样与他亲近,一方面又的主动献身,聪明的就知道该离她远点,否则等她对他的兴趣消失,难防大小姐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暗中找人做了他。
也许他不够聪明吧。他苦笑。
他太清楚某些变态有钱人与权贵之家的把戏,围墙之内,干的尽是肮脏事,也是因此,名塘才会对陆纷纷如此深恶痛绝,出口绝无好话。
但他,还是往火坑里跳。
他轻盈跃下树,悄声走来陆纷纷身后,轻点纤细肩头,陆纷纷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是他眼捷手快先捂了她的嘴,否则这声尖叫传出,必定惊动所有陆家人。
“是我。”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惊魂未定的她转过身来,嗔瞪他一眼,“你吓坏我了。”
“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我想拿东西给你。”她小心翼翼的自袖口拿出小瓷瓶,一打开瓶塞,浓郁的花香传出,“把这抹在我下午给你的手绢上,它香味浓郁,你就闻不到臭味了。”
她把瓶塞塞回去,放入他手中,“再忍一会,再过阵子就是新年了,春天就到了,到时爹就没有理由再教你清猪圈、扫茅房了!”
她抿紧着小嘴,替他打抱不平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他再也情不自禁,俯身封吻。
轻柔的吻似雪花拂过女敕唇,她张唇迎接火舌入内,粉躯贴向他,那如石头般硬实的身体贲张着强烈的,顶向她的小月复,她不由得轻轻申吟一声,偎得更紧。
天际细雪飘落,落上发,落上肩,她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只因贴在粉颊上的大手是那么的灼热,熨贴着她的小脸,给她温暖。
薄唇离开,她抗议的嘤咛,他细细注视欲求不满的小脸,眸中有着琢磨。
他为何这样看着她?陆纷纷不解扬眉。
“夜深天冷,你该回房了。”
微张的唇欲吐出抗拒,他轻摇头。
“你不会想跟我在此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相拥到天明吧?”他打趣道。
小脸蓦地娇羞一红。
的确呵,就这样在外头搂搂抱抱,身后就是仆役房,万一哪个奴仆突然醒来,瞧见他们亲热在一块儿,向父亲打小报告,他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他身无分文,若被赶,饿死街头可怎是好!
“那我回房了。”她恋恋不舍的松开卷在健臂上的手。“你好好安歇。”
楼永夜点头。
转过身,再三回眸,每一步的踏出都是艰难。
“我送小姐回房。”他一个箭步追了上来,与她并肩。
她抬首,开心的弯了眉眼。
楼永夜心口一怔,不解她怎么能笑得如此天真无瑕。
她明明看起来如此单纯,行径却是不然。
现在因为他被安排到仆役房,想要亲近更是不可能,她是否会因此找上其他的男人?
这样一个自问,胸口隐隐作疼起来。
他是这么的在乎她,而她呢?
是否真有个人能让她全心全意对待?
立春过了,紧接着就是新年。
陆家每一遇到过年,更显铺张浪费,饭厅桌上的年菜,网罗各处山珍海味,做成各式各样吉祥佳肴,如代表年年有余的清蒸石斑、佛报平安的佛跳墙、长命百岁的芥菜烩双菇、全家和乐的干贝炖乌骨鸡、福禄满堂的福菜排骨、鱼跃龙门的鲈鱼龙虾拼盘、五福临门的五福拼盘、年年如意的如意卷、招财进宝的元宝蒸饺……
这么多的菜,一家三口根本吃不完,所以陆纷纷偷偷趁父母不注意,将佳肴拨入暗中准备的小盒子,一有机会,就拿去给楼永夜享用。
以前认为有三个丫鬟服侍十分方便,现在她觉得有三个丫鬟在身边还真是麻烦,每次要将她们支开都需费一番功夫,尤其是玉珠,越来越聪明了,常识破她的伎俩,害得无法顺利送饭菜的她只能瞪眼生闷气。
陆纷纷还以为到了新年,天气渐暖了,雪也融了,偶尔还可看到冒出地面的女敕芽,算算,园丁也该准备翻地种植的工作,也就是说,楼永夜可以远离污秽的环境,与花草为伍了。
可是,陆金广那儿却是不动声色,好像早忘了承诺。
陆纷纷左等右等,等不到父亲开口,只好主动询问。
“爹,春天都到了,该让吴公子换到园丁的工作了吧?”
“什么吴公子?”陆金广明知故问,“哪家的吴公子?”
“就是我带回来,曾受重伤的吴公子啊!”爹该不会故意忘记了吧?
“哼!”陆金广冷哼,“他现在是陆家的仆人,什么吴公子,喊得那么好听!叫他小吴就好!”
“爹,我管你小吴还老吴,你什么时候要把他换到园丁的工作?”
“等园丁开始整地再说吧。”
于是,陆纷纷跑去问园丁何时会开始整地。
园丁笑道,“大概这两天就开始了。”
陆纷纷又跑回去跟父亲报告,“园丁说这两天就要开始整地了。”
“噢。”刚吃饱的陆金广打了个饱嗝。
“爹,您怎么只回我一个『噢』呢?”陆纷纷气急败坏,“您该换了吴公子的差便了呀。”
“园丁那不缺人手,不换。”陆金广懒懒靠在太师椅上。
“爹,您怎么可以言而无信?”陆纷纷生气的粉拳紧握。
“什么言而无信?”陆金广瞪直眼,“我答应让他留在府中赚盘缠,已是天大地大的善行,你还要我怎样?”
“你答应过女儿的!”陆纷纷生气跺脚。
“我答应过你什么?我只答应让他留下来,其他都没答应!”
“爹!”她气恼的喊。
“对了,爹要跟你说件好事。”陆金广坐直身。
“什么好事?”干啥转移话题?
“你的成婚日期已订。”
“什么成婚?”
“就你跟许举人的婚事呀。”陆金广理所当然道。
“我……他不是还没考上状元?哪来的婚事!”陆纷纷愕愣。
“你傻了呀,殿试是不会黜落考生,也就是说,许举人就算再不济,也能得个知县小官,但我看许举人就是个人才,年纪轻轻就满月复学问,要得个进士及第绝对没问题。现在许举人已在赴京途中,我跟他的老母亲先就你们俩的生辰八字,订下六月的婚期。”他得意拍拍女儿的肩,“女儿呀,你就要当官夫人喽。”
殿试不黜落考生?也就是许举人表现再差,仍能得个官位做做,这不代表她非嫁他不可了?陆纷纷霎时有种被父亲设计的恼怒。
陆纷纷扭肩闪开陆金广按上肩的手,“女儿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