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稍等!”刚要转身离开,一道清亮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沈兮疑惑转身,一个戴顶鸭舌帽,遮着脸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手往帽沿一掀,露出一张阳光帅气的俊脸。
“夏先生?”沈兮一眼便认出夏宇来,忍不住皱眉道。
“嗯哼。”夏宇应着,三两步便走到了她面前,以一贯不正经的语气道:“沈小姐,刚才可是在给我们姚经理送好处?”
他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着他出来,却不想两人在包厢里交易,他只能在外面干等。
沈兮戒慎地望着他,“我只是与姚经理随便吃顿饭,不知道夏先生什么意思。”
收受回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夏宇是华意的二公子,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凑巧了些,他这是在查姚江华?
夏宇似是了然地点点头,而后笑嘻嘻地凑近道:“沈小姐,做个交易如何?妳将姚江华收受妳贿赂的证据交给我,我把今年的晚会承办权交给妳。”
沈兮微微瞇起眼眸,盯着他脸上的笑望了会,而后缓缓笑道:“谢谢夏先生,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夏先生在说什么。”
说完望了眼手表,笑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回头再聊。”与姚江华的交易是保密交易,私下进行,现在若是她将姚江华供了出来,宇尘是否两头落空那可就难说了。
“沈小姐,不再考虑考虑?其实那晚会的决定权在我手中呢!”夏宇在沈兮背后喊道。
沈兮回过头,嫣然一笑,“谢谢夏先生。”人已拦了出租车,上车而去。
夏宇看着沈兮离开,转身也去停车场开车,直接回了家,看夏泽在书房忙碌,拿着那日的几份企划案到了书房,将企划案交给夏泽,倚着桌角而立,回头道:“这是今年晚会参与比稿的四家公司,我查过了,比稿过后,姚江华分别与这四家公司的提案代表吃过饭,但他是否收受回扣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配合。”
夏泽握着鼠标的手停住,抬眸望向夏宇,“怎么查的?”
夏宇挑眉,“很简单啊,雇家侦探社看姚江华分别和谁约了吃饭,我跟着过去就行了。”
夏泽沉了沉脸,“猪脑子!”
夏宇咋舌,不满道:“大哥,我这么做,哪里有问题吗?”
夏泽拿起他扔在一边的文件翻阅起来,眼皮都没抬,“你有证据证明姚江华拿回扣?”
夏宇脸垮了下来,“没有!”话完又争辩道:“他们在屋里交易,我怎么看得到?”
“所以说你长了颗猪脑袋。”夏泽冷哼,继续往下看其他的文件,在翻到宇尘的那份文件时,目光倏地凝住,黑眸微微瞇起,紧紧盯着封面上娟秀的亲笔签名,沈兮。
夏宇看夏泽神色不对,上前一步,往封面上望了眼,忍不住道:“大哥,怎么了?那文件有问题?”不是不知道沈兮是谁吗?怎么这会儿倒盯着人家名字瞧了?
“这份文件是谁送过来的?”将其他文件放下,夏泽独独抽出这份文件,问道。
“宇尘的企划总监。”夏宇撇撇嘴,漫不经心,“就是沈兮!你来找我和琦琦的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夏泽微微蹙眉,声音低沉隐有不悦,“怎么不早说?”找了几天的人,没想到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我不说?”夏宇不满地指着自己反问道,转身抓过那份文件,忿忿道:“天地良心,那天刚比稿完,我就专程过来要给你电话,是你自己不要的,还问我沈兮是谁?”
后面一句,夏宇怪声怪气地学完,看夏泽脸色沉了几分,怯怯地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好嘛!好嘛!不说就是。”
“欸,我说大哥,她是你什么人啊?”刚放下文件,心里的八卦基因又起,夏宇小心翼翼道:“我好像听到你这几年都在找一个女孩,特别是最近,不会就是……”
“出去!”不待他说完,夏泽已沉声道。
“恼羞成怒了?”夏宇不满咕哝,瞥见夏泽慢慢瞇起的黑眸,识相地转身离去。
“回来!”手刚模到门把,夏泽突然道。
夏宇扭转过身子,“大哥,有何吩咐?”
“这个案子你负责到今天为止。”
“什么?”夏宇不解。
夏泽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你可以出去了。”
“哦……”顶着一头雾水走出了书房。
看着门被夏宇从外面关上,夏泽注意力才回到桌上的那份文件上,长指抚过娟秀的字体,顿了顿,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而后缓缓从桌上的相框后抽出一张巴掌大小的普通白纸。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白纸中间,一行黑色略微泛青的娟秀字体跃然其上,离开时麻烦顺便锁上门,谢谢!
五年前他曾因意外毁了一个女孩的清白,被药物控制的那一夜,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却记得那一夜的软香在怀,以及那个女孩的面容。
第二天醒来时,那个女孩已经离去,只在床头留下了这几个字,看着似是匆匆写下的。
屋里没有任何与她的身世背景有关的讯息,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除了从房东那里知道她叫何兮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大概是出于亏欠心理,刚开始的时候有派人找过她,也曾亲自回那间屋子等过几次,那个女孩却像是消失了般,杳无音讯。
后来因为工作忙,那间屋子也被房东转租了出去,这才没再回去找过。
几年来忙于工作、忙于事业,几乎将这件事遗忘了,那天晚上她突然如此意外的出现,许多尘封的记忆却剎那间鲜活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竟还记得她,但显然,她已经忘了他,而且忘得彻底。
这张字条是当时看到就随手拿了回来,一直塞在相框里没理会,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她的字就如她的人一般,不是漂亮得教人一眼便能记住,却是特别得教人难以忘记。
将手中的字条与文件上的签名一比对,那笔划勾起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长指抚过沈兮二字背后的那一串数字,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夏泽拿过手机,按下了那个号码,他相信,那个女人已经忘了他的声音。
◎◎◎
夏泽来电时,沈兮正在去林见欣家里的路上。
林见欣是她在B市为数不多的密友之一,也是她去国外后一直联系至今的唯一朋友,性格大剌剌像个男孩子,却是一名业余的情感专栏作家,平时不上班,大多数时候要写稿时就窝在家里写稿,不用写稿时就四处旅游。
因为林见欣职业的自由性,自沈兮回国之后,只要沈兮工作忙,林见欣便把沈漠接过去一起住,前几天还带着他一起去旅行了,今天刚好回到家。
沈漠是沈兮的儿子,当年意外怀孕后生下的孩子,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还是遗传了她,从小就安安静静地不爱说话,小脸蛋长得好看是好看,却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可爱,她看着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沈兮,沈小姐吗?”当低沉的嗓音自电话那头传来时,沈兮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对,我是沈兮,请问您是?”
“我是华意晚会总负责人,明天有空吗?关于企划案的事,有些小细节需要进一步沟通。”
“姚经理?”沈兮皱眉,听声音不像啊?
“姚江华的工作暂时交由我接手。”夏泽应道:“沈小姐明天是否方便?”
“哦……好。”一肚子疑惑,沈兮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定好时间地点,才挂了电话。
来到林见欣处,林见欣看她脸上神情似是困惑,撇撇嘴不满道:“我说沈兮,沈小姐,现在是周末,妳能不能把心思从工作中抽出来,多分点时间陪陪妳儿子?再这么下去妳儿子都要成自闭症了!”边说着,边指了指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摆弄着飞机模型的沈漠。
“我知道,等手头这个案子结束,我会多陪陪他的。”沈兮说着走向沈漠,沈漠很安静地抬头望她一眼,唤了声“妈妈”后,又继续拆解手中的模型。
沈兮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坐了过去,放柔了声音,“小漠吃过中饭了吗?”
“吃了。”沈漠头也没抬,很安静地应着她。
沈兮看着沈漠那张彷佛自己缩小版的脸蛋,也不知该说什么,儿子虽是她生的,也是她一手带到现在的,但总觉得和她不亲,他不喜欢黏人、不喜欢撒娇,不爱笑,也不会哭闹,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她问他话,他就应;她不问,他也不会主动与她多说话。
生下他时,沈兮本就还年轻,没有什么育儿的经验,也没有什么长辈让她学习,在国外时,靳尘虽然陪在身边替她照顾他,但是靳尘也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沟通。
她是看了不少育儿类的节目和书籍,但压根不适合他们母子俩,无论她怎么逗他,沈漠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冷淡淡地响应,她看着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当初给他取名沈漠,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没想到他的性子,就跟那“漠”字给沾上边了。
“小漠,一会儿我们去打棒球好不好?”小漠喜欢玩棒球,一周没能好好陪他,沈兮心里有亏欠,便提议道。
沈漠放下手中的飞机模型,安静地应了声,“好!我先去换衣服。”说完已从容地起身,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一听说有得玩,就兴冲冲地跑上跑下,只是脚步很沉稳地回了房。
林见欣看着沈漠这么安静地进了房,用手肘捅了捅沈兮,“欸,妳说,这孩子性格到底像谁啊?怎么就不像其他小孩子活泼好动?”
沈兮望她一眼,“我比妳更想知道。”
林见欣睨她一眼,“我看就和妳挺像的。”都是天生淡漠。
沈兮耸耸肩,不置可否。
林见欣却不依不挠,“我说,妳真没打算给小漠找个爸爸了?妳把小漠的爸爸弄丢就算了,总得再找个替补的吧!”
沈兮皱眉,“什么叫把他的爸爸弄丢了?”这话听着就怪异,说得好像她故意似的。
“都不记得他爸爸的长相,还不叫弄丢了?”林见欣一个白眼扫过,“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不知道人家名字,也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这孩子又长得像妳,摆明是找不到亲爸爸的嘛!妳还是趁着年轻,赶紧给小漠找个现成的爸爸算了。”真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如此胡涂地丢了自己的第一次,虽是黑暗中,但是竟然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都记不得。
“他现在就有一个。”只不过是干爸爸而已。
自沈漠出生起,靳尘便认了沈漠当干儿子,沈漠却很少直接叫他干爸爸,不是直接叫爸爸,就是叫靳尘叔叔。
林见欣眼一瞪,“这一样吗?有本事妳把他的干爸爸变成真爸爸。”
“等我们来电了再说。”沈兮边说着边起身,回屋去看沈漠换好衣服没,他虽然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却也很懂事,虽只有四岁,但是换衣洗澡的小事已经能自己来。
刚走到门口,沈漠已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装出来,戴着顶小小的棒球帽,看到沈兮过来就说道:“妈妈,我换好了,我们走吧。”
沈兮一把抱过小漠,抱着他上了车,路上给靳尘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出来,靳尘是小漠的棒球启蒙老师,每逢周末去打棒球都会陪着一起去,几年下来反倒成了习惯。
◎◎◎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南方大学城的棒球场,靳尘早已在那等着,现在依然是寒冬时节,棒球场人不多,很快便订到了五号球场。
林见欣不怎么擅长打棒球,大多数时候是在一边看着而已,反倒是沈兮和靳尘上场机会居多,与沈漠一起,三个人一个投球、一个击球、一个接球,虽不是正规打球,却玩得不亦乐乎。
沈漠因为年纪小,投球力道不大,就自愿充当打击者,沈兮投球、靳尘跑垒,三个人配合得默契十足,玩得不亦乐乎,俨然一家三口。
林见欣在一旁看得欣羡不已,不忘开玩笑说干脆组成个三口之家算了,却被沈兮三言两语挡了过去,看得林见欣颇为无奈。
玩了将近一个小时,沈兮手机响起,手机由林见欣保管着,看她手机在震动,便拿着跑了过来,“沈兮,电话。”
沈兮摘下棒球帽,将手中的棒球交给林见欣,换她上场,看电话是姚江华打过来的,便走到外面安静些的地方去接电话。
林见欣不怎么懂投球,也模不着沈漠的力气多大,投球力道把握不准,用力过猛,握着棒球一用力,那棒球便失了准头,直直地朝场外飞去,正好朝向这边走来的夏泽迎面飞去,吓得林见欣惊呼起来,双手忍不住蒙住了双眼,生怕这球打到来人。
沈漠却没察觉,只是看那球飞远了,不服气,拿着棒球棒,就追着那球跑了过去。
夏泽今天刚好与B市地政处开发课的课长何翰,及另一名官员约了来这边看地皮,政府最近将连同这个棒球场一起的地皮拍卖出去,华意已于昨天标下了这一大块地皮,今天正好过来实地考察,好做进一步规划。
刚自隔壁的四号棒球场走到五号球场这边,一颗白色的棒球迎面袭来,手下意识地一抬,手掌一伸一缩间,那棒球便稳稳地落在了手中,浓眉微拧起,抬头往棒球飞来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棒球衣,个子只及他大腿的小男孩举着球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叔叔,那是我的球,能把它还给我吗?”快步跑到夏泽面前,沈漠伸手扯了扯夏泽长过膝的黑色长大衣,眨着明亮黑润的双眸,稚声稚气地道。
夏泽低头望向站在身前的小不点,看到那张粉扑扑好看的小脸,及那双不惧生的黑润双眸,心底似有什么缓缓流过,柔软而陌生,很奇异的感觉,在他为之怔愣失神之时,已本能地蹲了下来,举着手中的棒球,低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连唇角也不自觉地带着浅浅柔意,“小朋友,这是你的棒球?”
夏宇也随夏泽一起过来考察,从未见过夏泽这么柔情的一面,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两倍,夏泽平时就算是对着琦琦,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了?
夏宇忍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打量着眼前长得极帅气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啧啧道:“大哥,这小男孩长得比我们家琦琦还好看呢!”就是这冷漠的功力和大哥有得一拚。
何翰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这张脸,眼底掠过疑惑。
沈漠神色不动地望了夏宇一眼,并未望向何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夏泽的球,眼里隐约带着渴望,“叔叔,能把球还给我吗?”
“好!”夏泽说着轻拉起他的手,小孩特有的绵软触觉让他心底那股奇异的感觉越加明显,平时常常这么牵着琦琦的手,却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奇异感觉,夏泽一时间有些失神。
沈漠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眼前这个帅气的叔叔,忍不住出声道:“叔叔?”
夏泽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柔声道:“抱歉,叔叔刚才恍神了。”边说着,边将手中的棒球交到他手上。
原本在一边疑惑地望着的靳尘,这时也跑了过来,朝沈漠唤道:“小漠,谢谢叔叔!”
沈漠顺从地向夏泽说了声,“谢谢”。
夏泽笑了笑,模了模他的头,“小朋友真乖!”而后慢慢起身,朝靳尘道:“这是你儿子吗?长得很乖巧可爱。”
靳尘牵过沈漠的手,也不否认,只是笑着道谢,“谢谢!刚刚那球没打到你吧?”
“没有。”夏泽应道。
何翰在一边看着靳尘,皱了皱眉,而后手指着靳尘,恍然大悟的感觉,“靳……靳尘?”
靳尘一时间没认出何翰来,皱了皱眉,望向何翰。
何翰笑着道:“靳尘,几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我是何翰,何兮的大哥。”
靳尘与何兮、林见欣是大学认识的朋友,当年何兮还没与家里人决裂时,也来过几次家里,所以何翰认得靳尘。
靳尘恍然大悟,“何大哥?抱歉,太久没见,一下子没认出你来。”
何翰自大学毕业便考了公务员,在家里安排下进了市政府的地政处,在官场混了几年,不知是不是平日应酬多,还未到三十,何翰已有些发福,也难怪他一下子没认出他来。
夏泽却是在听到“何兮”这个名字时,眉眼动了动,若他没记错,当年那个女孩名字就叫何兮,中午夏宇才说过,沈兮就是那晚看到的女孩,而他很确定,她就是那晚的女孩,所以沈兮就是何兮?
何兮是何家的女儿,他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妻!订婚这么多年来,因为一开始就抗拒这桩婚事,除了知道对方是何家人外,他连那个女人是什么名字都没去关注过,后来又出现那位何家千金生病出国的事,这桩婚事已等同于无,也就没再去关心过。
看来,这几年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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