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定的迎上自家大哥的视线,订下归期,“等我跟琛王爷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就走。”
琛王爷三个字让湛天眸底闪过一丝精光,露出牲畜无害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会跟阿娘说的。”他不无宠溺的揉揉她的后脑勺,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起一件事,“你可知道这几年有人一直在追查颖儿的下落?”
他刻意试探了几次,总算确定了对方的身分和动机。
“真的?是她的家人吗?”是她的皇帝哥哥?还是太后娘娘?
湛天给了她一个嘉许的笑容,却没有明说是谁。
“与其说那些人在找颖儿,不如说他们在找信物。”他说话的同时,还随手拿起一个鞋面花样,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信物?”炎默语的视线移到了桌上那双充满磨损旧痕的破鞋,想起那个金锁片代表着什么,忽然有了危机意识。
“我是不是又给你们惹来麻烦?”她难掩挫败的托腮叹息。
“哈哈……小默儿,你先别急着责怪自己,我可没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担心你。”湛天又一次模模她的头,看不惯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也明白她有多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药丸给她傍身之后,便在宝嬷嬷的鼾声中分道扬镳。
烛光摇曳下,炎默语盯着那双旧鞋看了好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过年前,炎默语在宝嬷嬷的协助之下,如愿做出了一双新鞋,为了让她的娘亲知道自己有多用心,还特地放上那双旧鞋给她娘亲做参考,让宝嬷嬷知道了,直笑她真是孩子气。
炎默语但笑不语,精致的脸蛋上倒是没有一丝遗憾。
过年前夕,皇宫里热闹非凡。
先是新婚数月的太子妃被诊断出喜脉,再来是边疆战事告捷,由尉迟观领军的靖龙军即将凯旋而归,又适逢太后五十大寿,于是新皇决定大肆庆祝,笙歌乐舞,日夜不歇。
这样的日子锦上添花的人特别多,皇宫里一时之间涌入了许多平日罕见的人物,其中不乏高官贵胄,还有高官贵胄带来的女人们。
御花园里,一群高官夫人个个脸上微醺,相约来这儿散散步,消消酒气。
“你们刚刚看见了没有?那个坐在琛王爷身边,头簪上镶有黄宝石荷花的那名女子,就是那个云川县的青楼名妓余小荷。”
“看来琛王爷果然十分宠爱这名妾室啊,居然连这样盛重的场合,都把她给带来了。”这人啊,要是飞上枝头之后,果然原本的出身就不重要了呀。
“可不是吗?听说他会搬出皇宫自立门户,就是为了要金屋藏娇哪。”
“哎呀,看他阴阳怪气的,随时都用鼻孔看人似的,没想到也抗拒不了啊。”
“哈哈……他又不是和尚,也没吃斋念佛,怎么可能美色当前无动于衷呢。”
直到这群口无遮拦的夫人们走远了,炎默语才不慌不忙的从藏身的假山后头走了出来,娇美的脸蛋波澜不兴,甚至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冷淡。
她又当了一次阿呆!
怎会忘记他的身分尊贵无比,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又有美人在怀,大剌剌的出双入对晒恩爱,哪里还会记得当年那一个阴错阳差让他识破伪装的小宫女?
她要是真的凑到他面前去旧事重提,根本是自讨没趣,而且还自取其辱!
人家早就抛下有她的记忆,牵着别人的手走上了另一个方向,只有她还在这里拖泥带水,踌躇不前,牵肠挂肚,想东想西,自以为在他的心里会有一个小小的一席之地。
凭什么?
就凭那几道妄想辣倒他的异域料理?就凭他曾经慎重其事的允诺她会查个水落石出?就凭他曾经给过几道温柔又暗藏宠溺的眼神?
她简直是自作多情!
炎默语这辈子不曾觉得如此屈辱,不曾如此自我厌恶。
早该答应大哥湛天的安排,早该离开这个看似平静,其实暗潮汹涌的深宫大殿,早该放开青涩的情动,放弃稚气的执着,让自己徜徉高飞。
炎默语一路低头疾步走向慈心殿,手心里紧紧握着刚从御医那里拿到手的解酒丸,这才想到太后还在等着她呢。
当下脚步又更急了些,不料却在一个转弯处遇上了几名醉醺醺的男子,借着几分酒胆,觊觎着眼前伸手可及的美色,围住了势单力薄的炎默语,纠缠不休。
“放开我!我是慈心殿的……”炎默语及时别过头去闪过一记狼吻,却闪不过另一人的熊抱。
“慈心殿?原来是皇姑姑身边的侍女。这样的花容月貌待在那儿,实在太可惜,幸好有爷儿们疼你。”
这几个衣着华贵、浑身酒气的年轻男子不顾炎默语涨红了小脸使劲挣扎,肆意轻薄,她好不容易觑空踩痛了这名登徒子的脚板,却又让另一个给抱个满怀,气得她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放开……”她双手遮住替自己惹祸上身的姣好脸蛋,又一次闪过让人恶心的狼吻,却怎么也挣月兑不开那些色欲薰心的碰触,瞬间万分懊悔自己手边没有半样锅铲刀砧,否则也能打得这几个浪荡子哭爹喊娘的求饶。
“这娘儿们的身段可真销魂……噢!”刚刚称呼太后为皇姑姑的公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倒地不起,正巧把炎默语给一起压倒在地上,痛得她连哭出来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其他跟着起哄的男子眼看情况不对,瞬间酒醒了大半,看到地上那两具交叠在一起动也不动的躯体,竟然当下就做鸟兽散,连一丝救人的念头都没有。
人家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他们可不是啊!
痛意缓减不少的炎默语刚刚喘过气来,就发现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不翼而飞,这都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又忽然让人拦腰抱起,吓得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气,以为又被那伙人给捉住了,激动万分的挣扎着。
“放开我!”她手脚并用的推拒,甚至还张口咬住对方的手臂,果然听见一声吃痛的抽气声,却没有得到预期中的自由。
炎默语一抬头,错愕万分,当下松开了牙关。
抱起她的男人头戴玉冠,身穿质料上好的紫袍,平日阴沉抑郁的鹰眸里是她曾经自以为熟悉的温柔。
“还有力气咬人,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男人颇为自嘲的撇撇嘴,低头和她四目相对,差点掩不住眸底的惊艳。
这是他的辣丫头,竟然已经长得这么祸国殃民,难怪会惹人垂涎。
炎默语愣愣的望进他高深莫测,教人难以分辨真正情绪的眼里,鼻息间有着淡淡酒香,让她想起那些杯觥交错的酒席,想起和他一起出席,备受宠爱的爱妾。
“琛王爷,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她轻轻的别开眼,娇艳的脸蛋罩上一层寒霜,柔若无骨的身子绷得死紧,像误入陷阱,紧张万分的小动物。
这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相处,没想到竟是这样尴尬难堪的场面。
想到自己一身狼狈凌乱全被他看个仔细,炎默语有些苍白的唇瓣用力抿了抿,小巧的下巴微微仰起,不肯在他面前泄漏半点脆弱。
上官琛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变化,没有看错她蒙胧双眼里徘徊不去的眷恋和迷惘,虽然她在下一瞬间就用冷漠坚强的态度推拒他,武装起自己,但是在他心中却也已经有了定夺。
“你运气真背,这样的人渣都能让你遇到。不想给慈心殿添麻烦,就别再落单。”他露出高傲的蔑笑,言词讥嘲,却异常温柔的让她双脚着地之后才直起身躯。
“你……”正在拉整衣裳的炎默语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微微波动,似乎有些话不吐不快,但是在同一瞬间又闪过自厌,美丽的嘴角像蚌壳般紧紧的抿着,微微朝他俯身致意之后,难掩仓皇的离去。
“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别扭?连句谢谢都没说。”他收回贪恋的眸光,瞥见地上那具躯体时,笑得像个恶鬼。
上官琛抬脚用力踢了踢让甲卫的暗器射中穴道,昏死在地上的家伙,忽然很有兴趣知道这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是哪家的亲戚?
“想采我的花?就凭你?!先到西南战线去磨练磨练给几年吧!”
上官琛只用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决定了这个世家子弟悲惨的未来,直到他被丢出家门之际,任凭他想破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